第27章 「茧」

不过老哥说过，忘记就忘记吧，大脑为了保护我们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事情。但严赫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雪，他只穿着不太合身的睡衣，就这样被扔在雪地里。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直到被人从雪里拖了出来。

        那时的老哥也很惊讶，也不知道是惊讶这鬼地方有个活人还是惊讶他还活着。但很明显老哥身上也有伤，因为他满脸是血，而且似乎有些虚弱——背着他每走两步就会踉跄一下。

        虽然他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因为老哥平衡感不太好，背着个人更容易东倒西歪。

        “千万别睡着。”老哥这么对他说，“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那我这一趟就白背了。”

        真不像是安慰人的话，严赫想着，但他居然是真的希望我活下去。

        分明连父母都希望他去死。

        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人原本是严家的大少爷，但因为迟迟没有觉醒异能，已经被抛弃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严家倒也不稀奇。

        那时的严奕身上也是一分钱都没有，只能带着严赫找了间网吧收留。严奕白天当网管顺带修理电脑，晚上两人就住在网吧。

        老板人还算不错，不仅给买了药，留下二人，而且给的工资不算低。

        但他们两个人依旧没钱去医院。

        然而在严奕折腾了一堆黑色的药丸子给严赫吃了之后，已经高烧了接近三天的严赫居然活下来了，而且神奇的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是药丸子忒苦。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两三个月吧，严赫的身体才将将养好，只是人还会做噩梦。

        然后在一天夜里，严赫被严奕摇醒了。

        “小赫，你的异能收一下，快冻死我了。”

        在这之后严赫发现自己能够控制温度了，然后就开始悄悄的帮网吧老板省电费。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而他自己觉得比起之前幸运很多了，就这样也没关系。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的父母又找了过来。

        亲情牌打完了就用利益引诱，然而严赫无动于衷。

        真是无聊又好懂的大人，严赫想着，网吧老板有一点小善良，但更喜欢钱，不过他帮了他和哥哥，所以他也会帮老板。然而他父母只是为了钱，并且以为自己会因为钱回去。

        他可真坏啊，他想。

        只是这一下他和老哥需要离开了，不然会牵连老板。

        于是在严奕回来之后，严赫就和他说了这件事。

        听了他的话之后，严奕确实找到老板辞职了，并且告诉老板如果有人来找他们，就告诉对方去青山街22号路七号楼等着。

        那是哪里？

        严赫有些疑惑，不过也并没有深究。

        直到不久后他在电视上看见严氏一干人等入狱的新闻之后，严赫才注意到那个地址——是监狱。

        “严家人早该死了，”严奕注意到他的恍惚之后并不觉得奇怪，甚至用对同龄人说话的语气和他解释道，“作恶多端，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啊，严赫明白了，是他哥做的。

        “我把你的户口迁出来了，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以后没有严氏，只有严家，只有严赫和严奕。”

        摆平了严氏以后，严奕把严赫送去上学，自己跑去创业。

        严赫一直觉得创业应当很艰难，但是严奕看起来很却是轻松。严奕说这不是他需要担心的事情，好好上学去才对。

        但是某一天要写作文的时候，严赫犯了难。

        “感谢苦难？”严奕看起来也有一些不太赞同，“是斯德哥尔摩吗？还要感谢苦难？吃亏是福？这福气给出题人他要不要啊？”

        “苦难并不是人生的赠礼，”严奕第一次同严赫说这些大道理，“苦难不值得赞美，能被转化成力量的苦难究其根本也是因为经受住了苦难的人本身而已——我们要去赞美的是人的精神与毅力，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没有被打倒。”

        “感谢什么苦难，不是只有笑着面对苦难才是坚强。”严奕这样对他说，“看你眼眶都红了，想哭就哭吧。”

        被父母遗弃在雪地里整整两年之后，严赫仿佛迟钝一般的感受到了迟来的痛苦，大概是因为以前的他已经麻木了吧。

        第一年里他甚至没有办法睡得安稳，睡着之后的异能波动会让房子忽冷忽热，他自己不受影响，身体本就不怎么样的严奕却是感冒好几次。

        “我可以哭吗？”严赫抬起头看向严奕，“真的吗？”

        “……”严赫敢打赌严奕听了他这句话绝对是无语了一瞬间，“那你哭不哭？”

        这么一打岔，本来酝酿好的情绪都消失了，严赫愣是没哭出来。

        但是半夜莫名惊醒的严赫抱着被他硬生生喊醒的严奕哭了半晚上。

        ……他哥没打死他真的是个奇迹。

        也不对，他哥打不过他。

        之后的事情倒也不是很有述说的意义，总之在他中二爆棚整天憎恨着黑暗的世界的时候，他又被他哥送去给小伙伴群殴了一顿。

        然后他硬生生的被打醒了。

        真的是物理又硬核的让他看到更多的风景啊……

        他是怎么能够控制温度的呢？严赫想着。

        那时候他正在发烧，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但是周围的雪又太冷了……真的好冷啊。

        ……他还不想死。

        如果能暖和起来……

        严赫脑海中又闪过了在他坦白自己的异能并不只是如此时，严奕对他说过的话：

        “既然痛苦能够孵化茧，那其他的经历也可以。”

        “当你真切的理解了一件事、并真心的愿意为之付出行动之后，花也会开的。”

        现在，花开了。

        纯白的巨大蝶翼虚影仿佛神迹一般自空中浮现。

        已经有一条腿被结晶化了的五条悟看到这双蝶翼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眼底一阵灼痛。

        那是什么东西——

        ——这奇异的光辉是什么？

        蝴蝶振翅，无数晶莹的鳞粉洒落。

        额生双角、四肢部分龙化，金眸变为红色竖瞳的青年在这阵鳞粉下，居然缓缓停下了正在攻击的动作。

        青年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周身黑色的晶石也逐渐褪色。

        “……小赫？”

        严赫满身狼狈，连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多处，但他还是笑着的。

        “先生，我救到你啦。”

        之前他想帮一把太宰治，不知道具体成果如何，但他确确实实是真心的想要帮助他的。

        这一次，他也帮上忙了，不是吗？

        黑暗算个屁啦，他摸到光了！

        ……

        远处，李白感慨的看着这一切，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眼前的这一切似乎都在严奕的计算之中。

        “不愧是你，严奕。”

        “你说错了，应该说，不愧是严赫。”严奕语气轻松的说着李白不太明白的话，“他成功了。”

        很早以前严奕就明白，如果说异能是某个人灵魂的闪光点，那么严赫的异能力「茧」就应当是整个人类灵魂最璀璨的结晶。

        或者说，它就是人类本身，一个有着无数可能性的本身。

        费奥多尔执着的认为大夏应当有类似于「书」的特殊存在。

        确实是有的。

        但他永远也想象不到，或者说没人能想象得到的是，那个存在，就是严赫。

        无需向神明祈祷臣服，亦无需为黑暗退却，人类的世界，理所应当的应该由人类来延续。前赴后继，殒身不恤。

        这是相隔了无数世界、无数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共识——敬天地敬祖宗敬仙神，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去开辟前路。

        所以大夏这边的特殊存在，是人，是一个早慧却又早早遭受磨难的孩子。

        说到人……听说现在的七神也大多退休了。严奕漫无边际的想着，他还挺想回去看看的。

        然后吓那群家伙一跳，哈哈。

        我诈尸回来啦！惊喜吗？

        我以人类之躯跨越生死、跨越时空，遵守诺言，再一次回到了你们身边。

        归终、摩拉克斯、若陀、马克修斯……

        我不在乎人世的一切，也没有故乡的概念，一切思乡之情皆是因故人而起。

        即便故友归去，满目山水亦是你。

        严奕的眼中没有苍凉伤感，满满的都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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