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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夫妻


二、《夫妻》

        楚国夫人,盛家四女也,年十六,时昌王特恩封郡公,聘娶微末,元年初,封汝南郡夫人,二年进封楚国。

        这个时辰,骄阳火光似的遍撒整个王府院落,连个角落都没躲过。

        安嬷嬷领着几个婢子布置完小郡主要住的常春阁,正巧碰上杜玉从厅归来。

        二人于廊下相遇,杜玉见礼。

        她见安嬷嬷额头汗湿,上前和笑道,【嬷嬷,瞧您累的,还是快歇歇去吧,一早上就没忙停过。】

        安嬷嬷与杜玉一同在主子跟前当差,知晓杜玉这话是体贴。她也是年纪大了,不如从前,拿着帕子擦擦额间的汗,说着道,【王妃亲自下的吩咐,自当要精心。也是老了,只做了这么一件事儿便叫着你们来体贴我。姑娘这是从哪来?】

        杜玉一笑,瞥了眼安嬷嬷身后的丫头,为免人多嘴杂惹来事儿,凑上前低声道,【顾侯夫人,说是来看看王妃。】

        安嬷嬷惊讶,擦汗的手停了下来。她也是知道盛家的那点子事儿的。王妃与她这六妹妹说是有仇都不为过,【主子们还未起吧?】

        【正是呢,只得请她慢等了。】说罢,杜玉又是一笑,流露出轻慢来。她是跟在盛墨兰身边伺候的人,对这位顾侯夫人实没有半分好感。

        安嬷嬷见了,到底是年老慈悲,宽厚地露出一点笑,【来得也是不巧我去给主子们张罗些吃食去。】

        说罢,便带着人往前头去。

        杜玉忙拉住安嬷嬷胳膊,语笑道,【嬷嬷稍等等,歇一歇去也是不迟。】她拉着人坐在廊下,【料想主子们还有一会儿才起,早间太子妃娘娘差宫人送了一些樱桃,嬷嬷吩咐人弄着,今儿天气这般热,王妃爱吃这个。】

        她们都是从前伺候赵怀遐的人,当年因一道士疯话,赵父,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带着嫡次子进京求医,便是那时,被现在的皇后娘娘精挑到次子身边伺候。伺候了这许多年,主子的脾性是何等样的,摸得也是清楚。

        若上午没起,必得到下午,夫人软磨他,俩人才得起身。

        这时就去忙活,樱桃酪便做得不是好时候。

        安嬷嬷点点头,随她坐到廊下,听了杜玉的话,笑道,【老了老了,到底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丫头细心。】

        赵怀遐舌头最灵,因以往常年喝苦药的缘故,对入口的东西味道敏感异常,滋补的羊肉汤,厨子们想尽法子祛腥祛味,他也万万不碰;而王妃嫁自进来后,也不知何时养成了,吃东西前先给他尝尝的坏习惯来,叫王府的厨子们每每做道菜都打着十二分精神,精心又尽力。

        自然这道樱桃酪也要弄得鲜味。

        得了夸奖杜玉腼腆一笑,也奉承道,【都是从前嬷嬷教导的好。】

        四明院当值的婢女侍从伫立无声,连树枝上的蝉鸣,都叫早间当差的秋江着人捕捉了去,此时是又清又静。

        夏风乍起的一点余凉,响在枝头,悄悄滑入屋内。

        帷帐如水纹轻荡,极为柔和,似是怕惊扰了拥睡一块儿的夫妻。

        说是拥睡,却是年轻男子贴着女人,一条胳膊搭揽在女人腰间,不会儿,又收了收,惹得女人不快,囔囔着热,蠕着两下身子想往外边去,男人自然而然又贴了上去。

        如此几次,赵怀遐醒了。

        入眼即是妻子细白的右肩背部,如今上头都是他弄下的潋滟印子,幸好都只是几日可消的印子,若留下点痕印必要被她发脾气。赵怀遐想起她的娇纵脾性儿,唇边笑意淡淡,挪着过去蹭了蹭她肩后的肌肤,细腻柔滑。盛墨兰极爱美,不仅爱护一张脸面,全身上上下下,连头发丝都叫她好好珍护,但凡身上有个红点点留下的疤印,都得令其恢复如昔。

        是以无痕白皙如雪,秀净娟娟。俩人欢闹时,弄得乌发自披散,无不在颈下、枕后、身前落放,长发缕缕,有些可爱地缠在盛墨兰手臂上,好似柔软的藤枝,衬着雪白肤色,瞧得眼底起了热。

        赵怀遐取来一缕发丝把玩着,来了情致,想起一句词,低低念了,【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莫不衬应眼前景。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盛墨兰迷糊着,还未全醒来,唇中囔囔接了后半句。

        赵怀遐凑上前去,下巴搁在她肩上,长俊眉眼不复白日清朗,【怎地尽君今日欢?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碍于身上的动静不小,盛墨兰也睡意消匿,眼睫扇了一扇。不过是接了他的词,未料他如此下流。难道还叫她接‘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再邀他共赴鸳池不成?饶是夫妻多年也羞得脸颊片片飞红。

        扭头轻瞪他。

        抬手推了推身上的人,转侧过身,面对面拿手隔开一点距离,虽不想再行事,却也有情致与丈夫逗趣,只娇娇地笑他,【痛痛痛,轻把郎推】一面笑着一面胡诌,可怜道,【盼郎君怜奴,昨夜香汗融鸳枕,今日身沉沉】

        【是么我揉揉】

        说罢,双手欺上身,左游右戏,把人压住了。盛墨兰被挠得浑身痒,咯咯直笑,躲也不躲不开去,只扭来扭去,两人裹着丝被又缠在了一块儿。

        轻吻落在颈侧、香肩上,一片羽毛扫过,却烫得很。

        盛墨兰喘了两下,温柔地推了推身上人,哀求道,【别了别了,再下去宫宴都要给耽误。】她还有几分神思清明,提醒着身上人,【还有宜福回来呢。】

        赵怀遐想起女儿,轻叹一声,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情热的眸子灼人,与盛墨兰含笑的妙目对视,知道她的坚持,无奈地往里侧翻身一躺。

        盛墨兰起身,捡了榻边的丝衣披在身上,衣襟滑过肩头,遮盖了鱼水欢爱的印子,侧首系好绳结,又推推身边的丈夫。

        【也快些起来】

        盛墨兰说罢,拂了拂长发,下榻去了隔间。

        隔间早有侍婢备好水,矮凳上放着一应用物。她试了试浴桶里的水,还温凉着,不烫不冷,浓粉的玫瑰花瓣也未泡得失了颜色。

        她入桶沐浴,舒服地叹谓一声,满身的酸痛瞬间得了纾解,正洗着一身香腻呢,赵怀遐裹了袍子也跟了过来,带子都未系,松松垮垮搭在身上。

        那双眸子依旧亮得出奇,把盛墨兰瞧得心虚虚,扭过头不看他,又把自己往水下缩了缩。

        实在昨晚闹了一回儿,上午醒了二人不愿起来,又嬉了两次,她吃消不起,又没得法子辖制他,只躲着朝他软软一笑,讨饶之意明显。

        而赵怀遐却非得在这事儿上尽兴了才可,和他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坐到浴桶边,一只手顺着她后颈若有若无地揉捏,挨近她脸颊边,似笑道,【你说,怎地尽君今日欢?嗯?】

        盛墨兰真没得法子,拿出往日同他撒娇的娇态,回过头,凝视他那张俊脸,送上唇贴了两下他的,又柔柔地唤他表字,【蕴安~】

        往日她想什么做什么,赵怀遐不许,她便用法子求他,不是什么越矩不好的事儿,多半是许了她的。

        赵怀遐默然未应,睫毛动了一下,手中游探,缓缓慢慢,若有若无,好一会才应了她一声。想着适才的唇上触感甚好。手移到妻子后颈处,还是决定与她一起洗洗。

        便迎着她的唇吻上去,细腻绵长。原想一吻后便这样放过她,不料香唇逸出一道细音,他暗了暗眸子,勾起情潮涌动,又是一番鸳鸯戏水。

        一男一女,结发同席,恩爱不疑。

        想那年,她说,【你死了,我守一辈子寡!】

        无论当年她抱了什么样的心思跑来,如今这一辈子的夫妻,或鳏夫或寡妇,都是一生一世的事儿。

        旁的,心眼小,容不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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