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祭坛上设了一尊金色佛像,宋瑶枝接过主持手中的香,依照主持所说,拿着三炷香先朝佛像拜了三拜才插进香炉之中。

紧接着主持又递给岑䘝三炷香。

宋瑶枝看着岑䘝上前上香的时候,总觉得这顺序有点怪怪的。

他一个天子,应该先上香才合乎礼数吧。

上完香,主持让宋瑶枝跟岑䘝双手合十为晖朝百姓祈福,又召集站在一旁的寺内僧人站到祭坛之下,双掌合十念起了经文。

祭坛下的文武百官皆双手合十,垂着眼眸虔心为晖朝来日祈福。

宋瑶枝也紧闭着双眼在心中虔诚地许愿,只盼晖朝百姓不必再受流离失所之苦,人人都能吃上饭,人人都可以与父母兄长、妻儿姊妹团聚,百姓富足,国泰民安。

就在宋瑶枝听着梵音虔心祈福之时,耳边突然传来邕邕群鸣,宋瑶枝被拉回神识,她想睁眼去看,可又唯恐坏了祈福的虔心,她只能忍着好奇心不去看。

“神女,神女引来了百鸟!”

“百鸟环绕,是我晖朝之福!”

人群里响起议论声。

宋瑶枝闻声实在忍不住了,她睁开眼朝天上看去,只见祭坛上方百鸟环绕,一只喜鹊更是扑打着翅膀朝她飞来,稳稳当当地停到了她的肩膀上。

宋瑶枝看着这一幕面露诧异之色。

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真是什么神女,她下意识地朝岑䘝看去。

岑䘝一对上的视线立刻错开目光。

宋瑶枝看到他的反应,顿时明白这是岑䘝所为了。

就在众人或是惊喜或是震惊的目光之中,主持开口道:“今日天降祥瑞,百鸟朝凤,寓意着我晖朝将有神明护佑,在陛下与神女的带领下,势必会迎来太平盛世!”

宋相听完这句话便第一个双膝跪地,朝祭坛上方道:“陛下英明神武,神女慈悲济世,护我晖朝国泰民安!”

其他人在宋相这一跪之后,纷纷跪地叩首。

宋瑶枝看着祭坛下跪着的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内心有些震撼。

她头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享受着”别人对她心悦诚服地跪地叩首。

此刻宋瑶枝心中并不为此觉得得意,这么多人的信任与臣服反而让她压力倍增。

身居高位,便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到了权力之巅,她得到了多少权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

岑䘝在旁边道:“众爱卿平身。”

宋瑶枝看着他们站起来了,心中的压力才稍减。

可下一刻她便又听到主持道:“神女可知自身命格?”

宋瑶枝不解地看向主持。

什么命格?

这会儿说什么命格?

主持道:“贫僧观神女命格,乃是天生凤命,因此才能引来这百鸟朝凤的祥瑞奇景。”

宋瑶枝:……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一句天生凤命皆是惊诧地瞪大了眼。

天生凤命岂不就是……皇后的命格吗?

最为震惊的还得是萧子骞,萧子骞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祭天大典上还有这一出。

什么天生凤命,宋瑶枝都嫁给他了!

现在再来判一句天生凤命是什么意思?

是要逼着他跟宋瑶枝和离吗!

萧子骞再忍不下去,高声道:“师傅!神女乃是在下的妻子,怎会是天生凤命,师傅还是再好好看一眼,莫要毁人姻缘!”

众人皆朝萧子骞看去。

好奇的,怜悯的,同情的,嘲讽的……应有尽有。

主持双手合十道:“神女确实是天生凤命,即便一时所嫁非人,未来也会应下凤命之说,  贫僧阅人无数,绝不可能看错。”

主持说完之后也不再多言,只朝岑䘝躬身行礼道,“陛下,祭天大典已经结束。贫僧还要带着门下弟子前去诵经祈福,就先告退了。”

岑䘝客气地朝对方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大师慢走。”

主持微微颔首,便带着门下弟子从祭坛离开。

僧人们一走,现场众人心思各异。

这主持对天生凤命说的煞有介事,可岑䘝跟宋瑶枝关系不清不楚在先,究竟是真是假,那一时间还真判别不出。

只是看刚刚百鸟朝凤的景象,确实有几分奇幻。

若说是真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然那只喜鹊,怎么谁身上都不去,偏就要飞到宋瑶枝身上呢。

旁人还会怀疑,宋瑶枝自己却是知道什么天生凤命全是假的。

这就是岑䘝早就做好的局。

什么一时所嫁非人,未来也会应下天生凤命之说。此话一出,无论天生凤命之说是真是假,萧子骞这次都必须得同她和离了。

不然的话,萧子骞留着她,不就是想谋朝篡位想当皇上么。

而她和离之后,留给她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去给岑䘝当皇后,另一条,此生再也不嫁人。

岑䘝应是早就密谋好了吧。

否则昨夜岑䘝也不会表现的那般古怪。

“今日祭天大典结束,各位大人先回去稍作休整,明日再启程回宫。”福林在一旁高声吩咐。

祭坛下众人皆四散而去。

唯有萧子骞赤红着眼不肯离开,林柔儿无奈只得也等在一边。

岑圻走过来看他一眼道:“萧将军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难道还想等神女过来找你说话?”

萧子骞没出声。

他只是觉得岑䘝欺人太甚!

“萧将军可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岑圻笑了一声道,“来日如何,还尚未可知呢。”

他说完也不管萧子骞听没听进去,背着手便大步离开。

萧子骞听到岑圻的话后,脑子里那根弦突然震颤了一下。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离开。

林柔儿见他走了,也连忙跟上他。

……

祭坛下众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宋瑶枝才绕开岑䘝往下走。

岑䘝伸手便抓住宋瑶枝的手。

“枝枝。”

他叫她,垂眸道,“我只想萧子骞能与你和离,并非想逼你当皇后。”

宋瑶枝侧目看他,“我知道啊。”

岑䘝看她一脸镇静的表情,紧皱着眉心道,“你生气了吗?”

“我是个炮仗吗?我那么容易炸?”宋瑶枝看了眼祭坛四周,虽然大臣们已经都走了,可还有那么多护卫在旁边守着,她便将自己的手从岑䘝手里抽了出来。

宋瑶枝道:“我也很想跟萧子骞和离,陛下这样做其实帮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这次她总算是能摆脱萧子骞了,她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如果陛下肯再找点人去敲打敲打萧子骞,逼着他尽快跟我和离的话,我会更对陛下感激不尽。”  宋瑶枝说。

岑䘝未从她的神色之中看出生气的样子,一直绷在他心中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她会因为此事怪他,因为这样做就将她推到了人前,让她从此之后除了嫁给他之外,别无选择。

可她没有生气。

这是否代表她心中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排斥当他的皇后。

岑䘝伸手又去拉她。

宋瑶枝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往后退了两步,道:“陛下要跟臣女说什么,还是改天换个地点跟臣女说吧,此处实在人多嘴杂,臣女就先告退了。”

岑䘝神色之中有些失望,但还是顺从地朝她点了点头。

宋瑶枝立刻从祭坛上下来,然后走到等在一边的松露青雾的旁边,三人一同回到小院。

宋瑶枝回去后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随即便捧着衣服嗅了嗅。

这衣服上有一股暗香,她此前只以为是皇室所用熏香,可喜鹊停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她才想到这香应是用来吸引那些鸟的。

岑䘝为了这一出祥瑞之说,还真是煞费苦心。

“小姐,今日那个什么命格……会不会给小姐你招来祸端啊?”青雾紧张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宋瑶枝问。

宋瑶枝朝青雾看去,倏然一笑道,“自然不会。毕竟只是个天生凤命,还没到……”

至少岑䘝还没用一句得知得天下这一说来堵死她所有的退路。

他应该只是不想看到她嫁给别人,但并不想让她死。

青雾拍着胸脯道:“那就好。”

青雾说完又道,“小姐,奴婢去给你准备煮点柚子叶的水去去晦气。”

方才荣亲王死在祭坛下那一幕看着实在血腥可怕,势必得去去晦气才行。

宋瑶枝点头。

青雾刚刚退出去,一个侍卫就到门口道:“宋姑娘,睿王殿下求见姑娘。”

宋瑶枝在屋中沉默片刻,她道:“劳烦请睿王殿下进来。”

侍卫立刻出门去请了。

岑圻负手走了进来。

宋瑶枝见到他便欠身行礼道:“臣女见过睿王殿下。”

岑圻道:“几日不见,瑶枝又开始与我生疏了。宋姑娘,我身上这伤可还未好全呢,你确定要这样无情?”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宋瑶枝笑道:“那我就不跟王爷客气了?”

“本就不应该与我这样客气。”岑圻径直走进屋中,坐到了房内的凳子上。

宋瑶枝让松露先出去,自己走到桌边给岑圻倒上一杯茶递给他,“王爷请喝茶。”

岑圻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宋瑶枝坐到他旁边,问:“不知王爷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岑圻也不跟她卖关子,只道:“为了天生凤命的命格而来。”

宋瑶枝一怔,笑道:“王爷信吗?”

“为何不信?”岑圻道,“我看那主持说的很对,瑶枝确实就是天生凤命,像瑶枝你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

宋瑶枝心道你可真能吹。

这事我都不知道。

宋瑶枝问他:“所以呢?”

岑圻笑道:“所以我想问问瑶枝,可有想过想当谁的皇后?”

宋瑶枝:“我想当谁的皇后就当谁的皇后吗?”

岑圻不置可否。

宋瑶枝道:“那我能当皇帝吗?”

岑圻脸上神色一滞,没想到宋瑶枝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宋瑶枝见他呆了,笑道:“开个玩笑,王爷不会信了吧?”

岑圻道:“这种话,瑶枝你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他的母后当年就是狼子野心,妄图女子干政,最后搞得民不聊生。

宋瑶枝嗯了声,只道:“王爷,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当。我只想我的亲人能够平平安安。既然王爷今日来了,那我刚好就想求王爷一件事。王爷可还记得之前你给了我一块玉佩作为谢礼吧?那块玉佩虽然我还给了王爷,但王爷还没有履行承诺呢。”

岑圻听到宋瑶枝这话,看向她道:“瑶枝想要我做什么?”

宋瑶枝道:“我想要王爷能够答应我,保证我的家人们能够平安无恙。”

岑圻神色一怔,他笑道:“瑶枝,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堂堂丞相府还需要我去保护吗?”

“王爷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想要王爷保证的自然不是现在,而是未来。”宋瑶枝道。

未来若这天下换了君主,她父亲势必会被新君主责难。

岑圻笑了笑,沉默了会儿才道:“瑶枝,你可真敢开口哦。这份谢礼可相当于是给丞相府上下要一张免死金牌了。”

宋瑶枝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就看王爷愿不愿意给了。”

岑圻望向宋瑶枝道:“如果到那时你愿意跟着我,也不是不行。”

“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原来王爷并非君子,当时承诺好了要感谢我,现在……罢了,只当我看错了人,王爷不愿意答应便算了吧。”宋瑶枝道。

岑圻脸上的笑意越渐浓烈,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宋瑶枝问:“瑶枝,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不会在京城长留?是送完西北流民之后就不打算回来了吗?”

宋瑶枝看向岑圻:“那怎么会呢,京城是我的家。”

“可你向往的是无忧无虑和平安稳的生活。”岑圻点破她心中的期许,“你想走,所以临走之前你让我保证不动丞相府。你心中,原是觉得陛下会输吗?”

他的视线紧逼着她,眼里带着些许惊喜的笑,“瑶枝是觉得我会赢?”

宋瑶枝心道,不是她觉得,是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她并不清楚她的到来会引发多强烈的蝴蝶效应,可她相信岑䘝不会对丞相府下手。

“王爷,我什么都不觉得。”宋瑶枝笑着看向岑圻,“王爷若不愿意答应,便就算了。”

“我答应。”岑圻望向她道,“既是你提的要求,我都会答应。无论未来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护丞相府平安。”

宋瑶枝一怔,她看着岑圻突然认真深情的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她道:“那便多谢王爷了。以防万一,王爷不如给我写个字据呗?”

岑圻听到这话顿时笑了。

他纵容地道:“好。你去拿笔墨。”

宋瑶枝立马去找来了笔墨纸砚,盯着岑圻写了字据,无论丞相府发生任何事,他都会保丞相府众人安然无恙。

宋瑶枝看着那份字据,心中顿时大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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