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花颜提出探望白老城主，白翰没有拒绝。没有了壮年时候的豪情万丈，眼前的白老城主年过花甲的老人，一话三咳，确实病得不轻。“对朔昭……咳咳……朔昭公主的事老夫实在感到抱歉……咳咳咳……我白阑城上下一定会尽全力寻找，绝不让公主受半点……咳咳……受半点伤害。”

        “让白老城主费心了，城主所患何病，花颜略懂医术，愿为城主一试。”

        “不必了，唉，这病跟了老夫好几年，早治不好了。老夫苟延残喘至今已是上天恩赐，只怪我儿担心老夫，为此求助于公主反而连累了公主，老夫懊悔万分……咳咳咳……若公主有何不测，老夫纵万死亦不足惜啊。”说完，咳得更加厉害，再这么咳下去，只怕要把肺咳穿了不可。在此等情景下，花颜不好久留，只好安慰几句后起身告辞。

        花颜走出一段路，停步，回头，深深望了眼走来的方向：“集合所有弟子，我有要事商议！”

        今日是第六日了，辰夙做不到在青竹林等待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也做不到。他可是她的哥哥，她唯一认可的哥哥。

        夜，有人悄无声息地掠过巡卫头顶，最后匍匐在白赫的屋顶上。他小心隐藏自己，同时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巡卫转了两圈，始终没有发觉。

        “小沧睡前房间里的门窗都会锁紧，外面的人要想进去又不破坏锁，一、用内力开锁。二、敲门，小沧开门。看屋中情形，小沧那时候已经起来，而且还有孜在，第一种不可能。至于第二种，小沧去开门，就不会掰碎茶盏，所以也不可能。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考虑第三种，这里有我们看不见的暗道或密室。而白阑城里，能知道这种事并且自由出入的人不可能太多，白阑城的两位城主就是其中之二。”

        “如果丘家废墟刚好有出口，那人又知道了武士巡查的时间及位置，不被发现的几率很大。”

        “另外，我曾找过白翰辨认几张名单上的人，几个被害人的双亲都跟白阑城有或多或少的生意来往，白城主与他们相识，白老城主也曾见过几面。这件事，我派弟子查证过，确切无疑。”

        “我们把太多的注意放在灭门案上，从而忘了分析小沧被掳走的方式。”

        “今天晚上，我与白翰一同前往丘家废墟，你监视白赫。希望我的猜想是对的。”

        “还有，若是事情到了不得已之时，放手一搏不必留情。”

        前半夜，白赫咳嗽不止，偶尔有下人端来汤药。渐渐的，呼吸平稳了下去，屋里再次恢复宁静。辰夙屏息凝神，匍匐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也不觉疲累。

        夜是如此寂静，最适合沉眠做一个好梦。

        轻微到几乎不可听见。

        “咔”。

        辰夙不动如山的躯体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是机关枢纽启动的声音，在江湖上混过的几年，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白赫的呼吸声消失了。辰夙鬼魅一般落下，掀开帘帐，帐中空无一人。

        漆黑的通道不带一点光，黑、黑、黑色染就整个世界。墙壁上的油灯早已干涸无用，这在沧寐第一次寻找出口的时候就检查过。密室里的油灯虽然可用，可是跑起来太容易熄灭，她又无火源，干脆不带。

        孜在这种黑暗里畅通无阻，紫色眼眸永远凌驾于黑暗之上。

        沧寐循着孜的脚步声奔跑，拐弯时，双臂偶尔会撞到石壁而减缓片刻速度。这些日子只要白赫离开，她就会和孜寻找出口。而白赫一旦发现她不在，就会出来寻找，孜不在，倒是不在意。她用自己的方式绘制地图，孜会用它的方式不让沧寐走错方向。

        “信你才有鬼。”沧寐在心里说，“长那么大，我从来不怕鬼，只怕人。”右肩又撞到了，骨头生疼，到时候肯定青紫一片。

        “小丫头，你在哪里？”

        回音层层飘荡进沧寐耳中，听声音还比较远……吧，希望吧，迷宫一样的地方，对识路的人而言很有利。沧寐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速度却加快了许多。

        沧寐一直坚信，人比鬼可怕，人可令人成鬼，鬼却不能让鬼成人。

        “小丫头！你出来！”愤怒的咆哮一下子将声音拉近不少。沧寐已经可以想象白赫气急败坏的模样。

        白赫赤红着双眼，豢养了数日的猎物竟然跑了，明明昨日来见她还是乖巧的样子，原来信任他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愤怒不已的他运起内力侧耳倾听，在高手耳中，就算是蚊子的低嗡都不会失漏。意外的，他没有发现他的猎物，却发现有人从他下来的地方下来。

        破解机关浪费了他一点时间，辰夙一落地便隐藏声息，他意图尽快找到沧寐和白赫中的任何一个，只是两人都很好地隐藏了踪迹，这让他束手无策，迷宫一样的通道，而且没有亮光，他很快迷了路。

        既然我找不到你们，那么，就让你们知道我在哪儿！沧，我就在这儿！

        辰夙右手触墙，不消片刻，墙身从内向外裂开碎了一地。辰夙跨过碎石直走，遇墙则毁。弄出的动静不小。

        “小沧，我来找你了！！”

        沧寐不敢出声，她躲在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的角落里，怀里的孜身体紧绷，没有听到脚步声，她也知道白赫找来了。

        白赫没有理会辰夙的行为，他发了疯一样渴求鲜血，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温暖带着甘甜，很快，很快就能得到了。

        “小丫头，找到你了。”话里带着笑意，一簇火苗升起，沧寐看见了他疯狂的笑容。

        “辰夙——”

        铜皮铁骨的猛兽撞穿数面墙，直奔声音的源头。

        “辰夙，我在这里。”轰隆的墙倒声不断接近，下一刻，熟悉的人带着熟悉的气息将她拥进怀里。“不怕不怕，我来了，有没有受伤？！”失而复得的珍宝，如何让他放手。

        黑暗中，白赫癫狂不止。

        “啊——快跑！小丫头！快跑！”

        “你跑不掉的，让我杀了你，让我喝干你的血！”

        “往左边走，左边！我不能杀人……不能杀人！”

        “往右！不能往左，右边才是出口！”

        ……

        白赫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在争执，这种状态下，辰夙在黑暗中也能将他打晕。

        白阑城外，一队车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人白袍锦衣，袖口花纹精致华丽，一人黑缎劲装，给他圆圆的脸带上肃杀。二人皆是锁眉，骏马飞驰，扬起的尘土被远远撇在身后。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昏月弟子，白底蓝纹，在一群黑衣人中间很是显眼。“君少爷，前面就是白阑城！”

        君夜轻加快速度。

        几日前，昏月的弟子突然来访，说是向他们求助，并且附上花颜的亲笔书信。

        “喂，他们说的会是真的吗？”宇翎喊道，马速太快，他担心话说得太轻旁边的人听不见。

        “到了再说！”

        “那可是能救你命的东西，你上点心好不好啊！”宇翎狠狠抽了一鞭子，“有那种东西也不早拿出来。”宇翎本来还想骂几句，想到这里还有昏月弟子，再想到昏月那帮人心思诡测，祸从口出，祸从口出，还是闭嘴。

        君夜轻握紧缰绳，他并非不上心，只不过是习惯了做好最坏的打算，淡看生死，听天由命吧。

        最让他在意的是花颜在信里提到的要求，找人竟然是次要的。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马车，秦妹对辰夙的一番心意他看得出来，花颜的这个要求无疑是毁人根基，是要他后半辈子做个废人啊。他们不是师兄弟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凝重，宇翎做不到闭嘴：“你不用担心，我们虽然来晚了点吧，但昏月要敢言而无信，兄弟我就锻炼一把绝世兵器，天天单挑他们，把他们自诩的神兵利器全部折断。而且再也不卖兵器给他们，这点兄弟还是做得到的！哈哈……”

        昏月弟子：“……”

        从景泽到白阑城的确是晚了些，原本骑行昨日傍晚就能到的，因为顾及后面的马车才迟了半日。

        “小弟子！如果我们所有人联手，能拿下你们师兄吗！？”宇翎欢快道，昏月谁死谁失踪关他屁事，万一两方斗起来己方好歹要占优势不是。

        那小弟子撇撇嘴，显然不喜欢宇翎的态度：“一个辰师兄抵得上两个花师兄，你说呢？”

        辰夙有那么强吗？花颜武艺跻身一流，辰夙岂不是要到宗师级别，这样的人居然从不以武称尊。昏月，隐藏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巨响打断他的思绪，勒紧缰绳，手下都已抽刀待命。

        敌袭？！

        “保护秦妹！！”

        地底下炸出一个大坑，马车车轮险险驶过，才不至于陷下去。数人围住大坑，就听到坑里传出尖叫：“啊——蚯蚓！！蚯蚓到我衣服里了！！”

        君夜轻：“……”

        宇翎：“……”

        所有人：“……”

        昏月弟子：“……师姐！师姐！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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