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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利益场上:契合


旅途拎着枪顶着满头血从白狼某一栋大楼出来时,天刚蒙蒙亮。
  狡猾的老东西将主力全撤进了主楼,只留些小卒分散在基地各处跟他们周旋着。
  旅途四下一扫,目光落在正对面被挟持走来的夏思友身上。
  “途哥。”夏思友勉强笑了下:“老爷子够猛,给我生擒了。”
  “小年轻,别冲动。”旅莫寒扶着夏思友肩走来,看着儿子满身戾气未退的样子:“过来。”
  “爸,你这是干什么……”旅途没走出两步,却见自家老头子冷不丁将枪口对准了他。他挑眉,手指勾着枪背带举起双手笑意懒散:“我想想啊,我一没想着弑父,二没想着夺权篡位,罪不至死吧老头儿?”
  旅莫寒上前,拎小崽子似的一把揪住旅途后领,凑他耳边低语:“我是不是让你哥转告你,停止你手头一切事情,不要掺和进来?”
  “爸,你这么说就……”
  旅莫寒一巴掌拍他后脑:“回是回不去了,跟紧。”
  “……”旅途跟上:“你们计划中是打算至少在一至半年后动手吧?提前这几天绝不可能因为我,因为什么?你们最重要的暗线落在了他们手中?还是……”
  “闭嘴。”旅莫寒打断他。
  旅途轻笑微微耸肩:“看来我猜对了,再让我猜猜,是梵星盏吧?整个东南亚最有权有势、还心狠手辣的盏爷竟是警方派出二十多年的卧底,好家伙,这好比美国老登在位多年,结果和敌国是一丘之貉。”
  “砰!”
  旅莫寒一手旅途一手夏思友抓着躲到大楼走廊外的承重柱后面。
  “旅先生好魄力,夫人被扣押在此了这么久才见你找来,既是来谈判,何必躲躲藏藏,跟我走吧。”来人面带微笑,优雅绅士,带着异域混血的俊毅面容。
  闻言,旅途心下一惊:何简骗了他?还是说……他望向父亲,后者却走了出去:“你俩别乱跑,我先过去。”
  “等等。”旅途转过头对夏思友道:“你立马联系林淙,告诉他东南亚分公司所有安保部门的员工人身保险翻倍,我出。两小时内我要见到人,另外,联系乔辞安找克里亚,越快越好。”
  夏思友点头,转身。
  “还有。”旅途继续说:“金克那边也找人通知一下,就说我在白狼总部交易温柔散,但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卖出去,他要想要就动作快一点。”他古怪笑了声:“让他们可劲儿狗咬狗。”
  夏思友只觉得后脊背发凉,他点头,匆匆离去。
  旅莫寒没料到自己儿子能疯到这个地步,他道:“你是成心要这些擦边市场生意天翻地覆啊。”
  “爸,我跟你一起。”旅途整以暇寐:“我挺想见识见识,我那位纵横东南亚这么多年的外公是个什么人物,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请吧,二位。”等候多时的苏都易见两人没动作,上前来。
  三人刚走出几步,迎面撞上了脸色苍白却冰冷的梵陨河。
  苏都易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从容,他依旧像多年前那般关心女子,好似仍是亲人:“阿桑?这里危险,你身体不好,回去吧。”
  “老易藏得倒是挺深啊,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梵陨河一步步上前,笑意清扬淡然:“叔叔是什么时侯开始的呢?十八岁那年送我的埙里面却藏着温柔散样品,是囚禁我两年而想方设法让样品落至旅途手里,从而被他这个温柔散研发者的儿子解出来?还是更早以前?故意让阿南诱导我去禾桥跟旅途相认……”
  闻言,旅途心中微动。
  “噢忘了说,我虽然大脑受损,但对于这里我可印象深刻,一回到这里就什么都记起来了。”梵陨河笑说,抬眸看向西边林子方向:“那边有个分部,当初囚禁我是地方,对吧?”
  苏都易无奈轻笑:“阿桑,不得不说梵星盏把你教得很好,可是没用,你于他而言也只是个棋子。”
  “无所谓,我在你们这里也一样,不是么?”梵陨河笑笑:“老易,我从来没想过回苏都氏族当那个所谓的继承者。五岁以前的记忆,狗屁也不是。”
  苏都易点头,笑了下:“你要不要先跟我见个人,再考虑说这话?”
  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主楼,他们这一进怕是插翅难飞。旅莫寒至少提前保证了旅途的安全,他不能保证梵陨河甚至是自己的安危。
  主楼最顶层的偌大会议室内,早已等候许久的老者脸上不见半分不耐神色,一脸从容正襟危坐。
  “莫寒啊,可就等你了。”老者的声音随着轻微的开门声兀然响起,料定了进来的不是别人一般。
  旅莫寒没答话,目光却是看向了坐于老者左侧的苏都兰索。他看了眼身旁梵陨河,径直过去坐下了。
  这一刻,女子脑海中前不久才从江浩徐那儿看到的酷似养父的男人照片和面前这个男人的脸重叠。
  似是感受到梵陨河目光,苏都兰索忽地抬眸,视线和女子撞得猝不及防,他竟是略显慈和笑了:“阿桑好多年了,不认识阿达了?”

  不对,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是阿达!梵陨河一贯的从容自信瞬间紊乱,她看着男人,许久也只是下意识后退半步,没说话。
  然后她觉得撞上了谁,旋即听到旅途声音轻缓带着安抚在耳边响起:
  “他可能是你阿达,但你记忆中的阿达不一定是他。阿桑,冷静下来,你能听懂我意思,不过你不愿意承认。”旅途的手轻搭上她肩膀,冲在座的人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家阿桑身体不太好,这场面可能有点吓到她了。”
  吓到?一旁苏都易暗自失笑,这丫头从小到大哪儿有危险往哪儿凑,能被吓到就怪了。不过这小子刚刚说什么?我们家阿桑?
  有点意思。
  苏都易面上淡淡,略带打量的目光落在这青年身上。
  “怎么会忘记阿达呢?”梵陨河心下一动,当即笑着绕过长桌走向那中年男人:“不过阿桑一直都以为阿达在当年的小丑案中出事了。”
  嗯?苏都兰索心中奇怪,面上依旧依旧笑得慈和:“这些年辛苦我们阿桑了。”
  “可不是嘛,所以我这次回来,阿达可得好好补偿我呢。”梵陨河扶上男人肩膀,轻抬浅眸同旅途对视上,她意味不明一笑。
  要遭!这妮子一个眼神旅途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手上不动声色摸向腰间。
  苏都兰索笑呵呵问:“哦?阿桑想要阿达怎么补偿你呢?”
  “自然是……”女子手起又落。
  苏都易骤然出声:“二哥躲开!”
  “拿命偿!”梵陨河手下毫不留情,却仍是被早有准备的苏都兰索躲开。
  本该混乱的现场却在女子这一刀过后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僵持。
  便见梵陨河轻跃坐上了桌子,修长的腿晃了两下,她回头一瞥苏都易,又望向苏都兰索,笑容甜美得诡异:“二哥?阿达,你不是排行老大吗?老二应该是我二叔苏都兰索才对吧?”
  苏都兰索看着她,没言语。
  安静中听得打火机“咔哒”一声,竟是旅途点了烟不紧不慢挨着自己老爹坐下了。随后这位小旅总戏谑笑出声来:“北姐这是终于重出江湖了啊,老丈人,您可当心了。”
  “老丈人?”梵陨河忽地抬腿在桌子上灵活翻转身体,丝滑坐在了旅途面前。她伸手轻抬对方下巴,勾唇笑得张扬:“他不配。你老丈人正在赶来歼灭的路上呢。”
  早在旅途出发时梵陨河就察觉到并将定位发给了江浩徐,而江浩徐必然会告诉她父亲江遣。
  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变化哪里比得过北姐的疯狂?
  梵陨河又是一个转身单腿屈膝坐桌面上,托着下巴笑望众人:“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各位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盯上了我梵姓在东南亚的渡口和势力。”
  此言既出,连坐于首位的老者——何倡峰都有些意外。
  本以为是螳螂捕蝉,谁料小丫头是黄雀。
  闻言,旅氏父子却是心下奇怪:梵星盏没暴露身份?那他们又是如何将梵星盏抓到手的?又以什么理由?还是说……
  “姓梵的失踪这么久也没个消息,贺冕出去找人,哪知道也跟着失联了。”何倡峰身旁站着的男人开口,竟是和何简有七八分相似。
  何倡峰带着威严性的苍劲声音不紧不慢响起:“小女娃,现下他二人管辖的地带人心涣散,你不管还不允许别人收了这些无头势力?”
  梵陨河好看的浅眸带着顽劣的笑意瞥向老人:“呵,老东西,七岁小儿都懂得不吃嗟来之食的道理,你个老不死的倒是脸皮子厚,还上赶着要?哦,我倒是忘了,你在老挝这么多年,怕是早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
  在场的不止何家、苏都氏族两股势力,闻言都忍俊不禁,却也没敢太放肆。
  有人小声嘀咕了句:“不愧是那姓梵的养大的,小丫头嘴皮子又狠又快……”
  何倡峰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情绪管理失态的时候了。这会儿却是脸色不太好看,他大掌一拍桌子:“好个不知规矩的小丫头!莫寒,你倒是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带!”
  “老先生倒是倚老卖老了!”梵陨河丝毫不畏,反笑:“敢问老先生说的是道上的规矩还是我中国的规矩啊?”
  何倡峰怒极反笑:“黄毛小儿倒是教训起我这把老骨头来了!”
  “不敢不敢。”梵陨河声音清朗自傲:“若是说道上规矩,您抢我也抢,但这谈中国规矩,您老没资格。我一样不敢门清,彼此。”
  绵长且显得大方的女性声音从门口传来:“好丫头,不愧和旅途小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众人看去,坐席之中一直未开口的何简似调笑:“蓝姳?多年不见,你这样子是一点没变,还跟姓赵的谈着?”
  “何长官猜得准着呢。”蓝姳谈笑举止大方在旅途身边落座,纤手拍了拍旅途肩膀,眼睛却是看着何简的:“受人之托,今儿啊来护送个人。”
  何简眸色微动同她对视着,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他讥笑一声:“赵晋三那窝囊废真是配不上你,美人儿都眼瞎啊。”

  “真是让你失望了,老娘吃不动硬茬,还真就只能找他这软货,踏实。”蓝姳笑说。
  何倡峰咳嗽一声:“行了,既然人都……”
  “不好意思,来迟了!”
  金克?梵陨河翻身跃下桌子,和站起身的旅途对视上。她在旅途似笑的目光中了然,暗暗伸手在他腰间掐了把:“好算计啊小旅总?”
  旅途带着她退至一旁,轻笑:“和北姐嘴皮子成正比,一半一半。”
  眼瞅着金克十分不见外落了座,何倡峰轻蹙眉,看向旅莫寒:“你什么意——”
  “嘿,这天大的好事儿怎么能少了我呢?”不等老者话说完,又进来一批人,其中就有克里亚。他绅士一笑:“毕竟在场各位大多数都是跟小子有过合作,我分一杯,不过分吧?”
  该到的不该到的基本都到齐了,旅途回头扫了眼身后不知通向何处的小门,他握紧了梵陨河的手不动声色后退着。
  抬眸间和父亲旅莫寒视线撞上,旅途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犹豫。
  便见父亲冲他缓缓点头,而后竟是欣慰笑了。
  这一笑看得旅途莫名心悸,他来不及思考,便见何简身旁的男人猛然举枪指了过来:“拦住他们!”
  那瞬间的混乱令旅途大脑霎时一片空白,他不记得自己为何能毫发无伤,但他忘不了所有人举枪指来时父亲毅然起身挡住他的背影,那一刻父亲的身形在他眼中是那般萧索。
  以及那个发现他逃走的男人开枪时,一旁何简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的喊声:“何复!”
  “砰!”
  贯彻耳膜的声音,旅途看到父亲脖子处鲜血喷涌,看到所有人震惊但冷漠的眼神,看到何倡峰因气急败坏而指向自己的滑稽嘴脸……
  小门后是幽长不见尽头的黑暗长廊,梵陨河将门反锁,蹲身去看几乎脱力跌倒在地剧烈喘息的旅途:“二途?”
  许久,见这青年忽地露出一抹诡异且理智到极点的笑来:“呵……”而后又是陷入漫长的死寂僵持。
  旅途说了什么,梵陨河没听清,她凑近了。听见旅途又说了一遍:“何复,他叫何复……”
  梵陨河心中莫名一悸,她抱住旅途:“二途,我们立马报仇好不好,不等了,我帮你。”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永远以受害者的视角为他人考虑。
  他们的心境到灵魂在这一刻达到了高度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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