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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念之仁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人手中持剑,单腿跳跃着朝二人追来,正是刚才被饮露子一剑穿腿的假入云子。

  原来他适才中剑却不让黑衣人管他,竟自己点了腿上大穴止住血,又撕下衣服包扎了伤口。

  此刻强忍剧痛,仅凭单腿追来,实是悍勇无比。

  他口中长啸正是要招呼其他黑衣人。

  郭、于二人此时已拼命狂奔到了一处路口,正不知该往哪边跑时,恰有一驾马车经过。

  车头是四匹高头骏马,此时正值夜深,是以车夫把那车赶得飞快。

  于浊浪见状低喝一声:“大贱客快上车去。”

  说着已经一个箭步到了车辕上,看准了一把把车夫掷到路边的草垛上。

  此刻郭小剑也已纵身一跃,钻进了车厢。

  厢内原来还坐着一个女子,此刻正惊恐地看着郭小剑。

  郭小剑早已出手点了她穴道,黑暗中看不清楚她容貌,但鼻下一阵浓烈香气袭来。郭小剑立刻明白,这是个风尘女子,不知哪家大户夜里接过来或是送回去的,还用了这么大一架车。

  此时于浊浪回身道:“这车跑不过他们,用不了多时他们便会赶来,前面路口我转到大路上,大贱客你看好了跳下去,然后躲好,我把他们引开,咱们再定个地方相会。”

  郭小剑知道于浊浪所言不错,心说也只好如此了,正想不出该在何处相会时,饮露子趴在郭小剑耳边低语了一句。

  郭小剑听了,双手一捂那女子的耳朵,冲前面于浊浪说道:“师父说了,我们在明月山上的亭中相会。”

  于浊浪点头,说了声好。

  前面眼看要到一个路口,于浊浪低喝一声:“大贱客下去!”

  说完,猛地一带马缰绳,四匹骏马齐声嘶鸣,半人高的车轮急转,一阵烟尘过后,马车已转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路。

  大路上平坦,于浊浪急甩马鞭,驷马奋蹄,一路绝尘而去。

  马车跑出去不远,后面一个黑衣人也已经赶到大路上,此人显然轻功甚高,发足一路紧追不舍,不一时又有几个黑衣人一路追来。

  郭小剑早在马车刚转过弯时,从车厢内跳了下来。

  此刻正躲在路边的一处影壁背后,眼见几个黑衣人都过去了,他仍是没动。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那假入云子才单腿纵跃着跟上来,借着月光看去,一条黑影拿着宝剑在路中间一蹦一蹦的,三分可笑七分可怖。

  待他过去了,郭小剑又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动静,这才起身又看看身边女子。

  原来郭小剑下车之际,一念之仁,怕那女子留在车上会遭了毒手,毕竟她也是受他们牵连,于是下车时顺手把她一览,一并带了下来。

  这时郭小剑心想,正好趁着那几人被于浊浪引开,赶紧去找明月山,刚要走,又觉得就这样留这姑娘在此地不妥,于是抬手解了她穴道。同时伸手捂住姑娘的嘴,防他喊叫。

  郭小剑低声说道:“姑娘对不住了,适才我们被歹人暗算,实是不得已,你在此处莫要声张,等我走远了,赶紧回你的去处吧。”

  见那姑娘并没有喊叫的意思,郭小剑才撤了捂在她嘴上的手。

  郭小剑一松手,那姑娘弯下腰,用手扶着脸颊,看这样子还使劲控制着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郭小剑知道自己刚才急切间手上劲使大了,于是又跟姑娘抱歉道:“姑娘对不住了,习武之人手上有些粗鲁,刚才捂姑娘的嘴和耳朵并非轻薄,我们若是歹人早就杀你灭口了。”

  说完郭小剑正待要走,不料那姑娘忽然问:“你师父伤得太重,怕是耽搁不起,你此刻可有好的去处?”

  姑娘这句话大出郭小剑所料,本来只盼她别惊慌的大叫,却没想到她竟有此一问。

  郭小剑此时再看师父,不禁大急,只见饮露子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不知何时已没了知觉,才知师父伤势比想象的还要重。

  自己功力不够,师父这样昏厥中自己没法替他运功疗伤,郭小剑不禁懊恼自己平时不努力练功,要是于浊浪在或许就不会如此。心想眼下最好是有大补之物能把师父吊醒过来,自己才好替师父运功疗伤,如此昏睡下去便有性命之忧。

  那姑娘似是看出郭小剑正在发愁,对他说道:“我就在此楼上住,你可愿随我来?”说着指指他们背后的一座小楼。

  郭小剑这才看出,原来身后是一栋二层的楼房,那姑娘指指靠右边的一个窗户说:“我便在哪里。”

  郭小剑这才恍然,这座楼原来是个青楼,此时他们正在这楼的背后,这些房间便是姑娘们上班的闺房。

  他刚才从车上跳下来,却正跳在姑娘单位门口,也是当真巧了,只是这姑娘由搭专车改了顺风车。

  听姑娘这么一说,郭小剑自然是惊异万分,他借月光看那姑娘,见她眼眉如画,姿容艳丽,神色中却带着恳切,又不似一般风尘女子。

  这姑娘见他犹豫于是说道:“我是看你师父伤重,才有此一说,你若信不过,就请随意了。不过倒是多谢了,你还能想着把我从车里带下来。”

  郭小剑一想明月山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本以为师父可以指路,如今师父却不省人事,自己到处乱闯的话,若是被那伙人撞上,他们师徒二人必死无疑。

  况且此时师父伤重不醒,拖得久了性命不保。事已至此先救师父要紧,哪还管得了许多,于是说道:“姑娘若能行个方便,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姑娘可知哪里能弄到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

  那女子笑了:“这大半夜的又到哪里去寻那大补之物,不过我房里倒是有一只老山参,所以我才问你的。”

  郭小剑听了又是一惊,原来这女子已经想到师父此刻需要人参,当真稀奇。但转念又一想,她在风尘之所,想来也没少碰到江湖客,所以明白此理也不为怪,但她房中便有山参真是绝没想到。

  郭小剑当即拱手道:“如此说来,真是多谢姑娘了,想不到姑娘不仅人美心善,还有如此侠义心肠,真乃巾帼美英雄。”

  那女子没想到郭小剑奉承话随口就来,脸一红道:“你就在此等候,待会儿见我招手,从窗户进来就行了。”

  郭小剑听了点点头,只见那女子说完从影壁后闪了出来,又走到路口往小楼正面绕了过去。

  过不多时,只见有个屋子内掌起了灯,窗口果然有一女子在招手。

  *  42青儿

  见那女子招手,郭小剑快步到了墙根下,一纵身便到了二楼窗下,又使了个壁虎功,身子贴在墙上,抬手慢慢把饮露子从窗内送进去,那女子在里面帮着扶住饮露子,郭小剑身子向上一滑,也从窗中进了屋,再从姑娘手中接下饮露子。

  郭小剑进了屋中一看,闺中布置虽不奢华却也干净大方,靠墙的卧榻,旁边一张古琴,屋子正中一张圆桌四把椅子,桌上酒具器皿甚是精致。

  此时那女子款款立在一旁,示意郭小剑把饮露子置于床塌之上,郭小剑点点头道谢,拉开帷幔,但见满床锦缎,鼻下一阵幽香袭来,再看看自己和饮露子浑身污垢,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把饮露子放躺在榻上,然后搭一只手在饮露子脉门上,一来随时探看脉象,二来缓缓用真气注入饮露子体内,保饮露子真气不散。

  此时那女子已推门出了屋外。

  又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再回到屋中,此时手中已多了一碗汤药,郭小剑一看,果然是一碗参汤,其中还有茯神、龙齿、甘草、白术等一众草药,正是疗伤补气的良方,不禁瞪大眼睛盯着那女子。

  那女子道:“先别看我了,我这用的是最好的老山参,快给你师父服了吧。”

  郭小剑到床边扶起师父,撬开牙关,把那汤从女子手中接过,用匙羹舀了,慢慢喂入师父口中,饮露子只喝得三口,便尽数呕了出来,热汤中顿时满是紫血。

  那女子见了倒也不慌,说了声:“不打紧,缓一缓再喂。”

  约莫过了一柱香功夫,又出去端了一碗回来。这次女子自己端着碗,示意郭小剑扶起饮露子,只见她如竹笋一般的纤手抓起匙羹,一口口顺着饮露子的嘴角让汤药流入饮露子口中。

  郭小剑不由又看那女子出神,她手法娴熟,汤药材料齐备,难道家中也有病人还是有什么恩客也常年服药?

  那女子见郭小剑又盯着她看,似乎有些害羞了,把碗勺又给了郭小剑,郭小剑又继续喂师父。

  这一次饮露子不再吐了,待到这一碗参汤见底,郭小剑察觉到师父脉搏跳动略有增强,呼吸似也顺畅了些,不由得心中一喜。

  那女子看看面带喜色的郭小剑,把碗从他手中接过,又放回桌上。

  郭小剑于是一头扎进帐内,运一股真气在手上,搭在饮露子背上,只觉饮露子真气正在聚集,大喜,知道此刻可以助其疗伤了,于是催一股内力自饮露子后背缓缓输入,紧接着手慢慢抬起,吸住饮露子身子,使其在真气作用下慢慢坐立起来,又继续以柔和的内力助其体内真气恢复运转。

  郭小剑正在运功,忽听到琴声响起,一抬眼见是那女子婉婉而坐,玉指轻挑,正在抚琴,不禁一惊。

  那女子却道:“此时虽是深夜,我们这里却不一样,你只管安心疗伤,无需担心。”

  郭小剑一想也是,又细听那女子的琴音。

  郭小剑除了武艺拉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本就喜欢古典乐曲,穿越到这边几年间,除了养马、捣鼓动物园,就是研究这边的古曲最多,同时还学得了一手古琴的技艺,心说日后若是再穿越回去,凭自己会这许多失传的古曲也能发家。

  但郭小剑却听不出眼前女子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觉此曲空灵旷远,常人觉得平淡中,其实带着无限悲凉,实是高明无比的作品,而那女子的演绎也自有一番雅意,绝无青楼女子的庸俗。

  郭小剑一愣,没想到在此地还能听到如此脱俗的琴音不禁问道:“姑娘这是什么曲子?”那女子一笑:“这是一曲《幽兰太平调》,极少有人会,这里的客人也欣赏不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饮露子长吁一口气,悠悠转醒,问道:“现在几时了?”

  郭小剑一听饮露子开口了,大喜道:“师父你醒了。”

  此时那女子端了杯茶水过来,递给郭小剑道:“此时应该到了子时了。”

  刚说完,外面更声响起。

  饮露子说道:“我们须得走了,还不知你师弟如何了。”

  郭小剑也早就惦记于浊浪,只是此刻师父还不能行动如常,出去实是有风险。

  突然他眼睛一转道:“师父,你在此处稍等片刻。”说着在窗口张望了一番,一探身又从窗口窜了出去。

  过不多时郭小剑又从窗口钻了回来,手里却多了两套衣服,饮露子一看不解。

  郭小剑:“这是刚才两个更夫的衣服,师父我们换上再走吧,扮作打更人便不起人疑心了。”

  饮露子和那女子再一看果然衣服里还夹着两个打更用的竹梆子和锣。

  郭小剑:“还有些灯烛之物我放在楼下了。”

  饮露子点点头问:“那两个更夫呢?”

  郭小剑:“师父放心,我已把他们安置在妥善处。”

  那女子听了一笑,瞥了郭小剑一眼,转身出了房间,饮露子二人把衣服换上。

  等那女子再进来,饮露子起身给她施了一礼道谢,原来他虽然昏迷,但模糊中也知道个大概。

  那女子连忙还礼道:“道长在这等地方委屈你了。”

  饮露子道:“姑娘何出此言,贫道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你那曲子弹得好,若非如此,我此刻怕还醒不过来。”

  郭小剑又翻了翻身上,把银子都拿出来道:“那山参珍贵无比,这些钱实是太少,姑娘先收下,日后我再回来补你。”

  女子一摆手道:“你们此刻身处危难,还是留着救急吧。”

  饮露子和郭小剑听了甚是感动,心说这女子如此胆色见识,绝非常人,落入风尘估计是有什么隐情,只是如今自身难保也不好多说什么。

  郭小剑又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眼帘低垂:“我名唤作青儿。”

  师徒二人又感谢了一番青儿,才从窗子纵身下了楼去。

  郭小剑又朝窗口的青儿挥挥手,师徒二人才学着打更人的样子走了。

  青儿一直目送他们出了视线,才转身回去,想起刚才车上于浊浪对他的称呼,口中自言自语:“你是哪路的剑客?”

  说完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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