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隐隐散发着腐朽的霉烂味道。

        呼吸有些沉重，眼睛望出去糢糢糊糊的，脑袋眩晕，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芫小阮用力甩甩头，想要让意识再清醒一些。

        这是哪里？

        他想要站起身，却惊动旁边的一个小东西猛地瑟缩了一下。

        芫小阮反被惊吓，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这才定睛细看那东西是个啥。

        朦胧的灯光照射出那小东西的大概轮廓，像是一个……小孩子。

        哪里来的小孩子这种可怕的东西？

        芫小阮急切地走到墙边来回摸索，半晌后终于摸到了电源开关，啪的一声按下。

        双目被亮光刺激，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后才慢慢睁开。

        入目是破败脏污的墙，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慢慢转头朝身后看去。

        破旧的床边墙角处，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东西。

        是个小孩子，不过三四岁，头发又长又乱，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看起来脏兮兮的。

        孩子的一边脸蛋儿上印着通红的掌印，身上也有被脚踹过的大大鞋印。

        芫小阮下意识抬起了自己的手，只觉得掌心麻麻热热的，似乎刚刚打了什么东西。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手又看看眼前的小孩儿。

        是他打了这个小小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一片混乱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

        半晌后他终于弄清了一些情况。

        原来他魂穿了，这是一本书中的世界。

        他魂穿的这个人名字也叫芫小阮，是书中男主的赌鬼养父，在男主小的时候对他极尽虐待之能事，动辄打骂。

        等到男主长大成人后还继续作妖，甚至联合反派坑害男主，最后被男主大义灭亲，死无全尸。

        现在的时间点，是男主小时候。

        刚刚芫小阮魂穿的这具身体对不过四岁半的男主进行了又一轮的毒打虐待，小孩儿脸上身上的伤还新鲜热乎，手掌上的麻热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小连个蚂蚁都不忍心捏死的芫小阮：“……”

        造孽！

        芫小阮不安地握了下手掌，琢磨着要怎么处理眼前这种状况。

        没想到只是微微抬手的一个小小动作，角落里的小孩儿就反射性地一个哆嗦，又往更深处缩了缩小小的身子，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墙壁里面去。

        芫小阮的心忽然就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正戳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他忙举起了双手放在身前，极力放轻了语气，小心地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喝多了，我该死，你、你别怕、别害怕，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那样，如果我再打你，就让恶魔来把我抓走。”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走到离小男孩儿近一点的地方，一点一点蹲低了身子，让视线与小男孩儿持平，认真地看着他黑宝石般的眼睛说：“或者……你打回来吧？”

        小男孩儿在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原本畏惧的眼睛里就闪现出大大的吃惊和疑惑。

        等到芫小阮说完后面的话，孩子的神情已经像是看到了奥特曼现世一样。

        再等到芫小阮蹲下身子靠得他很近时，他却又显得害怕起来。

        小男孩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其实他现在已经紧紧贴墙，再没有多余的缝隙来让他缩了，但他也还是尽量地把自己贴到墙壁上，仿佛那堵冷冰冰的墙可以帮他分担一部分伤害一样。

        芫小阮被小男孩儿徒劳的防御姿势再次戳到。

        是不是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也是这样子来承受着小小年纪无法承受的毒打与伤害的？

        他忍着心里的怜惜和莫名的难受，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小男孩儿的手。

        他感觉到小男孩儿的颤抖和本能的挣扎，但又被畏惧所战胜，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任由自己把他的小手拉了起来。

        “啪。”很轻的一声响，芫小阮拿着小男孩儿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

        小男孩儿受到了惊吓猛地把手缩了回去，原本清澈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满满的泪水。

        芫小阮觉得难过极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觉得小男孩儿太可怜了。

        他再忍耐不住，伸手靠近把小男孩儿用力地抱进了怀里紧紧搂住。

        小男孩儿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哇”的一声趴在芫小阮肩头放声痛哭了起来。

        …

        小男孩儿后来哭得累了，就那样睡了过去。

        等到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先感觉到自己脸上身上被打过的地方热热得很舒服，已经不大能感觉到痛了，像是有人帮他抹了药。

        有淡淡的风从一旁拂过，万年关闭着的窗户被打开了。

        小男孩儿抬起小脑袋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而不是角落里的破被上。

        床好软，盖在身上的被子好温暖。

        忽然“吱嘎”一声推门声响，小男孩儿一下子爬起来缩到了床边角落里。

        进来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人，看着有些面熟。

        “小骆，你醒了？”

        小男孩儿又吃了一惊，听声音原来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父亲，就是天天喝酒打他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变样了？乱糟糟的头发变短了，衣服也穿得干干净净的。

        而且他还……叫自己“小骆”。

        他以前都管自己叫兔崽子小畜生。

        眼前的男人又说：“我买了早点儿，快起来吃。”

        小骆看他把手里的早点儿放到收拾得很干净的桌子上，这时他也才看见，整个房间都被打扫得很干净，那些被原来那个坏男人乱扔的垃圾也都不见了。

        原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那男人把早点放好便走过来坐到了床边，很温柔地看着自己，问道：“身上的伤还疼不疼？昨天睡得好吗？”

        小骆忽然就很想哭，就像昨天那样被眼前的这个人抱着，痛快又放肆地哭。

        于是，他就真的那么做了。

        “呜哇……唔啊啊啊啊啊……”

        芫小阮：“……”

        他被小孩子突如其来地哭泣搞得手足无措，看书里的描写这个男主很厉害的，小时候那样艰苦的日子他都熬过去了，稍微懂事以后他便会学着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后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书里描述他的性格是“坚韧强大，百折不挠”，还描写他此生唯一一次流泪是在看到了生母留给他的诀别信时。

        可现在，他已经看见这个小小的男主不顾形象地痛哭流涕两次了。

        无奈归无奈，但芫小阮还是小心地抱住了男主小小的身子，感受着这么一点点的躯体透出来的淡淡的温暖，莫名戳心。

        芫小阮任由小骆哭了个够，然后看见他抬起小脑袋认真地看着自己，问：“你是奥特曼派来救我的吗？”

        芫小阮：“……”

        虽然他很喜欢自己在孩子心里面的英雄形象，但还是奇怪他问什么会这么问。

        “我……当然不是了，我是你的养父。”

        小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固执地摇头道：“你不是，你就是奥特曼派来救我的。”

        他边说便又扑进芫小阮怀里：“你就是来救我的，你不要走，你走了，他又会回来打我了。”

        芫小阮心里诧异极了，这是小孩子直觉，还是做为男主特有的敏锐？

        他居然这么肯定自己不是原主。

        想了想他轻轻拍着小骆瘦小的脊背，答应道：“好，我不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先起来吃饭吧！”

        小骆听他答应了这才放心，听话地起来自己去用炸了毛的小牙刷刷了牙，又仔仔细细洗了脸，这才过来吃饭。

        芫小阮摸了摸他长过脖子的头发，道：“头发太长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帮你剪剪头发。”

        小骆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芫小阮接着道：“给你剪完头发我得去外面找找工作，你先自己在家行不行？”

        小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放心，问：“你还会回来对吗？”

        芫小阮点头：“当然了。”

        小骆这才放心了些，嘱咐道：“那你一定要回来。”

        芫小阮这才听懂他是让自己回来，而不是原主回来，一时叹息，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其实他心里有些忧愁。

        最重要的问题是原主太拉了，他魂穿过来所面对的是一大堆烂摊子。

        归结起来其实就一个字：“钱。”

        原主如果是单纯的穷还好一些，可是他烂赌成性，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说不定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暴力收债。

        芫小阮昨晚安顿好小骆合计了大半宿，也没能想出很好的解决法案。

        要是在前世，他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学历和才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好好干上个一两年应该也能帮原主还清债务。

        可现在这个身体是原主的，原主是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小赌鬼。

        他能用这个身体来做些什么工作还债呢？

        芫小阮决定出去转转。

        给小骆剪了发，又给他留了吃的，然后他让小骆把门从里面锁好，又隔着门叮嘱再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因为没有钱，所以小骆四岁半了还没有去过幼儿园。

        芫小阮揣着重重的忧愁出门了。

        如他所料，用原主的身份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何况他还急等着钱还帐，还要养活家里的小家伙。

        残酷的是，他连今天的晚饭钱都要没着落了。

        为了解决当日的温饱，芫小阮去干了一天临时工。

        握着当天挣到的100块往住处走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被要债的给堵了，100块被搜刮去，还挨了要债的一顿打骂。

        芫小阮觉得挫败极了，磨磨蹭蹭往回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骆期待的小眼神。

        谁知等他走到老旧的小区街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拖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吃力地往前走。

        “小骆！”

        芫小阮急忙跑过去，到近处一看果然是他家那个小家伙。

        小骆先是认真地看了芫小阮几眼，似乎是在分辨他是魂穿过来的还是原主，最后他确定了，裂开嘴对着芫小阮一笑，开心地说道：“你回来了！”

        边说还用腾出的一只手去抱芫小阮的腿，神态亲昵。

        芫小阮却没他那么高兴，严肃地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吗？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小骆听他关心自己更开心了，道：“我会很小心的，你看，我今天捡了好多瓶子。”

        芫小阮这时才看见他身后拖着的大大的蛇皮袋子里，装的是捡来的各种水瓶酒瓶饮料瓶子。

        小家伙儿神情兴奋，眉飞色舞道：“马爷爷说能卖不少钱呢！等钱攒够了我是不是就能去上学了？”

        芫小阮：“……”

        他一把夺过小骆手里的蛇皮袋子扔到一边，拉起小骆就往回走。

        走出两米外又松开小骆的手回去把蛇皮袋子拎了回来，继续拉着小骆的手气哼哼地往前走去。

        他气自己没本事，更气这什么破运气，居然魂穿成这么个赌鬼！

        他怎么就不能魂穿成一个霸总有钱人呢？

        当夜，芫小阮彻夜未眠。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办法。

        “小骆小骆，醒醒，醒醒！”

        在他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骆被他给摇了起来，第一反应还以为要挨打，下意识就先抱住了头缩起了身子。

        “是我，奥特曼。”芫小阮晃着迷糊的小骆提醒道。

        小骆终于清醒过来，看着芫小阮开心地笑了起来。

        “是你哦，爸爸！”

        他带着眼屎和满腔的孺慕热爱，扑进芫小阮怀里撒娇甜甜地叫道。

        芫小阮傻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要跟小骆说什么。

        “小骆，想不想去见你的亲生爸爸？”

        小骆：“……？”

        芫小阮两只眼睛像是冒出了金光，继续说道：“你的亲生父亲啊，超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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