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芫小阮左手紧握着右手，脑门鼻尖上满是汗水。

        半晌后，他微微平复着呼吸，慢慢朝着门边走去，想要去捡回那根无法握紧的铅笔。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看见罗颐鬼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脸阴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微抖的右手，眼神里暗藏着某种情绪，正在眼波深处汹涌。

        芫小阮被他给吓了一跳，一下子松开握住右手手腕的左手。

        “你、你怎么不出声，吓死人了。”

        他边说边尽力自然地走到门边捡起了那根滚落的铅笔。

        “小骆的老师让他们画自己的爸爸妈妈，你也知道小骆他……他想了好久都画不出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他构思一下。”

        罗颐的视线终于从芫小阮垂着的右手上移开，接着上前抽走了芫小阮手里的那根铅笔，又走到桌边把那几张纸拿走，重新走回芫小阮身边说道：“告诉那个小孩儿，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芫小阮一眼，转身出去了。

        芫小阮：“……”

        啥叫“那个小孩儿”？

        那可是他的亲生子！

        还有，为什么罗颐那最后一眼，似乎看透了什么一样？

        芫小阮连忙安慰自己：不能不能，再怎么样罗颐都不可能想到魂穿这种事情。

        正常人的认知里，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不可能会复活。

        芫小阮宽慰了自己一番，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书桌，抬起右手放在眼前。

        居然还是不行！

        前世他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右手伤得很严重，即使后来做了手术还有无数次地康复训练，但他就是再也没办法拿起画笔，做他以前热爱的珠宝首饰设计的工作。

        原以为换了一具身体手腕没有了旧伤，他终于可以再重操旧业，没想到……

        芫小阮慢慢活动着手腕，明明是完好的，可他就是下不去笔。

        是心理问题。

        前世的时候他就因为这件事专门看过心理医生。

        那个医生说……

        忽然一股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一瞬间让他忘掉了所有。

        就好像被电击后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波段全部清零，整个脑子里空空如也。

        又过了好半晌，芫小阮才慢慢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刚刚想到什么了？

        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芫小阮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连忙往小骆的房间走去。

        他刚刚好像一不小心出卖了小骆。

        幼儿园让画爸爸妈妈是真的，小骆因为特殊的身世经历一时间画不出也是真的。

        不过芫小阮已经把吃饭的时候偷偷拍的罗颐的照片打印出来，放在小骆那里让他照着画。

        而妈妈的形象，芫小阮则从网上搜了个他以前非常喜欢的外国女星，同样打印了出来给小骆当模特儿。

        至于刚刚说什么要帮小骆什么的，当然是他应付罗颐的说辞而已。

        可他没想到罗颐会拿了铅笔和画纸离开，那架势……不会是去找小骆算账吧？

        对啊，肯定是，他不是还说了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叫成“那个小孩儿”。

        芫小阮越想越恼火越想越着急，脑海里已经在脑补罗颐像个阎王一样冷着脸在训斥可怜的小骆了。

        他大步跑到三楼，直奔小骆的房间，门都来不及敲一把推开进去。

        罗颐果然在小骆的房间里，也如他所料正冷着一张脸。

        但是好像并没有在训斥小骆。

        而是在当……模特儿？

        芫小阮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可眼前的这一幕太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小骆端坐在他的专属课桌前，手里拿着彩笔，桌面上铺着图画本，然后看一眼罗颐在纸上画一笔。

        听见开门的声音，房间里的一大一小同时转头朝芫小阮看过去。

        小骆眼睛一亮，原本苦瓜一样纠结的脸上现出一丝终于得救了的欣喜。

        罗颐的目光就要平静很多，似乎已经料到他会来一样。

        果然，下一秒他开口道：“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置。

        芫小阮：“……？”

        罗颐微微皱了下眉头表示自己的不满，道：“他要画爸爸妈妈，要两个人。”

        芫小阮似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走过去在罗颐面前坐好。

        等坐好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老师让画的是爸爸妈妈，又不是爸爸和假爸爸，他坐在这儿算什么？

        谁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纠正些什么，忽然觉得罗颐往他身边靠了靠。

        虽然是遵守着合约规定并没有肢体上的切实碰触，但过于接近的身体还是传来了万分熟悉的气息和温度。

        芫小阮的小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两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异常亲密。

        “画吧！”

        罗颐吩咐缩在小书桌前的小骆。

        小家伙显然对眼前的场景十分意外，但随即在罗颐的一声吩咐下极快地反应了过来。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学习了解，大概明白了“亲生爸爸”这个东西是没办法变更的。

        所以眼前那个很凶但又很厉害的男人，从今以后就会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爸爸。

        而那个奥特曼派来的爸爸，他在心里管他叫做小爸爸，虽然没办法做他真正的爸爸，却是心里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小爸爸对他很好，他也爱小爸爸。

        现在亲爸爸让他画，那他正好可以把他生命里很重要的这两个人当成爸爸妈妈画在一起了！

        这样的想法让小骆异常开心，当下专注又认真地画了起来，时不时还要抬头观察一下两个模特儿的特征。

        芫小阮本来因为罗颐的靠近心绪翻腾，脑子里一时间不受控制地冒出好多从前的画面，脸颊都要发热了。

        幸亏小骆认真创作的态度让他赶紧拉住了狂奔上高速的小车车。

        当着孩子的面呢，胡思乱想些什么！

        芫小阮清了清脑子里的废料，为了不辜负孩子的认真，也专心地当起模特儿来。

        十几分钟后，小骆的大作完成了。

        芫小阮忙凑上去看。

        “哇……不错哦！”

        芫小阮看着画纸上那线条简单的两个小人，发出了违心地赞叹，并努力地寻找着画作上的优点。

        两个点点代表的眼睛、一条竖线代表的鼻子，倒是可以看出代表罗颐的那个小人嘴是平平的，不苟言笑，而代表自己的那个小人嘴角是上翘且有弧度的，和蔼可亲。

        “真不错。”

        芫小阮继续夸赞道。

        这可是真是一幅意识流的大作。

        “咦~我的头发是弯的吗？”

        芫小阮看着代表自己的那个小人一头的卷发问道。

        “是弯的，”小骆抬手揪了揪芫小阮鬓角处的头发，证明自己没画错道：“但是我做了一点艺术加工，让你的头发弯得厉害了一点。”

        芫小阮：“哇哦，你好棒！”

        这才上了几天学，都会艺术加工了。

        “那这个又是什么？”芫小阮指着自己那个小人怀里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问。

        “这是牛奶，我想画你的味道。”

        芫小阮：“……”

        其实他想劝说小骆这个味道可以不用画的。

        但又怕打击小家伙观察人事物特性的能力，当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算了，老师又看不出来那是个啥。

        他又仔细看了几眼这副命名为爸爸妈妈的画，显然小骆对他的特征突出得比较多，对罗颐的印象大概就在“不苟言笑”上了，其余再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

        芫小阮心说“你活该，谁让你不亲近自己的儿子”。

        但不得不说的是，小骆将两个小人相互靠近的亲近姿态，还是很好得表现出来了。

        加上自己的小人那一头经过艺术加工过的卷发，老师打眼一看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正常的夫妻，也就是小骆心目中的爸爸妈妈。

        交作业是绝对合格了。

        “很好，明天就这样交给老师吧！”

        “给我。”罗颐忽然走近冷着一张脸对小骆说。

        小骆小小的身子一僵，显然对罗颐本能地敬畏。

        芫小阮大为疑惑，这幅画哪里画得不好了？干嘛要对孩子这个态度？

        虽然的确不是什么大作，但也是小骆生平第一次画画，而且画的还是很有意义的爸爸妈妈，怎么着也该夸赞几句吧？

        正当他要为小骆打抱不平据理力争的时候，忽然罗颐又说了句：“我拿去复印一下。”

        脸上表情也柔和了些，算是解释了。

        芫小阮：“……哦。”

        复印一下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芫小阮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罗颐拿走了原画，还给小骆的却是一幅复印件。

        当芫小阮大清早把小骆送出了门，看着他坐上了前往幼儿园的车，转头往楼上走的时候，忽然发现楼梯往上的拐角处，高高悬挂着那副装裱好的小骆人生的第一幅画作——

        爸爸和妈妈。

        芫小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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