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芫小阮心底一阵抽痛。

        小阮、在哪里？

        前世的自己，如今在哪里？

        洪旭不知道，那就只能说明自己的尸体没被打捞起。

        观澜山后的那条大河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其实内里激流涌动。

        而自己出事的那天下着雨，原本看起来还算平静的河水暴涨起来，混合着泥沙山石十分浑浊。

        那个孩子应该是山中住户家的孩子，经年累月看惯了山中的风雨，即使下着雨也还是撑了伞在外面瞎晃悠，走到河边时还故意伸了脚去让湍急的河水冲洗他鞋子上的泥巴。

        然后就失足落水了。

        芫小阮早在第一眼发现那孩子在危险的水流边玩耍时就被吓了一跳，刚要过去呵斥提醒，还没张口那孩子就掉了下去。

        在看见那孩子的双手在流动的水面上胡乱地抓腾着挣扎的瞬间，芫小阮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依稀记得他抓着那孩子被冲出去了好远，在一处河道拐弯处芫小阮幸运地抓住了河边倾倒的一株枯树。

        他费劲地把孩子托了上去，正要自己挣扎着爬上去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水流冲击冲过来把他打了出去。

        对，他记得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腹中一阵剧痛，再没有力气挣扎扑腾，就此没了意识。

        等再醒来就已经魂穿到了这个芫小阮身上。

        他想要对洪旭说，芫小阮死了。

        但他的嘴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来。

        忽然手上的手机被抽走，罗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走到了一旁窗边，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接起了洪旭的电话。

        一旁的小提琴演奏还在继续，温婉浪漫的曲子缓缓流淌在满是玫瑰花的餐厅里。

        芫小阮听见罗颐嗯了一声，语声冷漠，似乎是在回答洪旭的问题。

        洪旭得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后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罗颐回了句：“跟你没关系。”

        芫小阮猜测洪旭是在问小骆的事情。

        今天小骆入宗的事情如此大操大办，即使和罗颐没什么私交的洪旭，肯定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大概他和自己一开始的心情是一样的——

        罗颐这个渣男王八蛋，居然在和前世的芫小阮还在一起的时候又和别的女人一起生了孩子！

        所以洪旭气不过打电话过来质问罗颐，问小骆的母亲是谁。

        罗颐肯定不会告诉他。

        洪旭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于是又继续质别。

        芫小阮猜测他在提自己。

        他坐在位子上继续吃自己的鹅肝，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却悄悄伸长了耳朵想听罗颐会怎么说。

        洪旭问罗颐“小阮在哪里”，只是想质问他的良心，大概是想激起他的愧疚。

        但罗颐会觉得愧疚吗？

        在得知前世的自己死后，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多少应该还是有点儿难过的吧？

        哪怕只是一个替身。

        但想起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罗颐对他的态度，他又一时之间拿不准了。

        有些人养只小猫小狗，在它们死的时候或许会伤心难过。

        但罗颐应该不会，他的心，似乎是铁做的，也就只有纪顷染能够让他偶尔露出柔软吧！

        芫小阮自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见罗颐在沉默了好半天，似乎一再拒绝回应洪旭的质问之后，终于又冷漠地说了一句。

        “他很忙，有时间再说。”

        洪旭明显还在说些什么，罗颐的耐心却已经像是用到了极限，面无表情但挂断了电话。

        芫小阮：“……”

        说什么了？谁很忙？是说他吗？

        自己的确很忙，忙着陪金主出演这一出浪漫大戏。

        所以，他想听的罗颐对于前世自己死去的态度和看法，就是真的听不到了。

        罗颐对洪旭的冷漠和不耐烦已经充分证明了他就是个人渣。

        试想一下那段对话吧！

        洪旭：“听说你有孩子了？”

        罗颐：“……”

        洪旭：“孩子的母亲是谁？”

        罗颐：“跟你没关系。”

        洪旭：“那小阮，你还记得观澜山后的芫小阮吗？”

        罗颐：“……”耐心值下跌50。

        洪旭继续吧啦吧啦一阵讨伐。

        罗颐：“……”耐心值下跌75。

        最后洪旭说：“你让现在那个冒牌货听电话。”

        罗颐：“他很忙，有时间再说。”耐心值耗尽。

        脑补完，芫小阮觉得十分合理顺畅，应该就是这样的一段对话！

        他一边脑补一边继续吃自己的，顺便陪着金主演演戏。

        但似乎洪旭的来电还是影响到了罗颐的心情。

        他叫停了浪漫的小提琴演奏，也不再吃东西，而是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盯着芫小阮，看着他吃。

        芫小阮：“……”

        职业道德告诉他，金主不高兴了，那他这个打工的就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怡然自得。

        虽然还有主菜后的水果和甜点没有吃，但他应该拿出职业素养来。

        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刀叉，说道：“罗先生你吃好了？我也、吃好了。”

        罗颐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机械似地重新拿起了刀叉，敷衍似地道：“没有，不急，慢慢吃。”

        芫小阮：“……”

        鬼都看出来他已经没有了胃口，却在勉强地继续这浪漫的一餐。

        到底谁才是拿了钱不得不继续下演去的人啊？

        芫小阮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也懒得去琢磨。

        从前他也是没心没肺的性格，重活一世，好多事情更加看得开。

        这辛苦的人世间，唯美食与金钱不可辜负。

        于是，他也不再理会金主的心情，继续专心地享用起美食来。

        一直到他把所有食物清扫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用餐工具。

        “我真的吃好了，罗先生。”

        他对罗颐说道，也提醒金主可以结束了，再演下去他怕金主的脸要麻了。

        罗颐这会儿情绪似乎又恢复了许多，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勉强用餐，而是轻快地问他道：“喜欢吗？”

        芫小阮诚实地点头：“很喜欢，味道真得好极了。”

        罗颐便也跟着很愉悦的样子，道：“那以后常来。”

        两人并肩出了餐厅，乘坐专用电梯前往停车场。

        看着慢慢变化的楼层数字，芫小阮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罗先生最近不忙吗？”

        自从他重回江城别墅，罗颐几乎每天都回家，而且也不会太晚。

        小骆的入宗仪式全程参与，中间没看见他一直接打电话忙个不停。

        结束后还有闲情逸致来吃烛光晚餐，而且全程投入其中，连自己都有一通电话进来，堂堂的罗大董事，电话却像哑火了一样没有半点儿动静。

        “还可以，推给手下去做了。”罗颐平和地回答。

        以前的时候芫小阮也抱怨过，罗颐天天忙天天忙，似乎手底下的员工也不少，但还是片刻都离不了他这个老板。

        开会、应酬、飞来飞去谈合作，似乎哪哪哪都得他亲自出马。

        芫小阮就觉得他这么个忙法肯定会短命。

        “你就不能把活放给手下去做吗？感觉你不像个老板，更像是一个打工的，给钱打工给你的公司打工，你赚这么多钱又不出去花，那有什么用啊？”

        事实证明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自己花不了可以给他的儿子。

        还有，天天忙不一定会短命，命这玩意儿是个无常的命题。

        就好像他自己，当初说罗颐短命的时候又何尝想到，短命的是他自己？

        这会儿他就是好奇罗董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听罗颐这么说之后他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疑惑了。

        罗颐怎么就想通了的？

        是因为纪顷染吗？

        “哦~”他点点头表示了解，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两人下楼直接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这时候罗颐终于掏出了手机按了开机键，消息音连续不断不停地跳出。

        芫小阮：“……”

        罗颐他不会……为了投入地营造烛光晚餐的氛围，故意把手机关机了吧？

        那他这个替身实在是不太像样了。

        不但不关机，还接通了让金主扫兴的电话。

        芫小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罗颐快速处理了一些紧急的问题，转头问芫小阮：“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一趟公司。”

        芫小阮哦了一声刚要说他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就听罗颐又问了一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语气温柔，又像是带了些小心翼翼。

        芫小阮：“……”

        金主真的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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