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重新把怀里的女人紧了紧，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生机来。

声音蜷蜷：“等等我好不好，不要走得太快，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们不坐车，我们慢慢地走，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

小雅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一股寒气爬上她的后背，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阿明，你想干什么？”

她摇头：“不行，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闻人明只是低头和魏芷姗耳语，神情宁静。

啪！

小雅收回手，看着闻人明被扇歪的脸：“你这个懦夫。”她的眼泪滚落下来，流到腮边，“我不答应，闻人明，我不答应你这么做！”

何映雪在外面用力地砸门，声音嘶哑变形：“闻人明，你把车门打开！”

“你如果还有良心，就把魏芷姗还给我！”

“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不能这么对她！”

“她有脑癌，本来就活不长，要不是你，她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日子的！”

“是你让她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车厢里骤地安静下来。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在流动，又慢慢地归为死寂。

小雅突然看到余光里，一道白光闪过。

“闻人明！”

等她发现那是他钥匙上的小刀想去拦阻时，已经来不及。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眼睛上。

她慌忙用手去捂，可那伤口极深，又伤在了大动脉上，血，争先恐后地从她指间钻出来。

她大叫着他的名字，想用脚踢开车门。

闻人明用最后一丝力气阻止了她。

他张张嘴，气息微弱：“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我……”

她用力摇头，眼泪甩在他的手背上。

他还想说什么，但眼眸已经重的撑不起来，他的头慢慢依向魏芷姗，唇角的笑终于不再悲苦。

小雅卸去了全身的力气，萎靡地跌坐下来。

#33

闻人明的气息逐渐变弱。

她慢慢靠过去，用手理开他额前汗湿的发。

声音哽咽：“我会帮她挑块好一点的墓地，再给你选一块。”

她看见男人晃动的发丝终于彻底归于平静。

她压下鼻间的酸涩，笑得温柔：“放心吧，一个墓也是擦，两个也是扫，我争取活得久一点，帮你们多多续费。”

“对了，我有男朋友了，以后我还会有孙子，重孙子，我会告诉写进家规，教训他们别忘了你们。”

“下去陪陪她吧，这些年……她太苦了。”

小雅的泪终于滚下来，她抚摸着魏芷姗苍白瘦削的脸庞：“我把阿明还给你了，以后可不许托梦吓我哦。”

还有什么想说，但她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推开门下了车。

身后，何映雪悲鸣的哭声响遍整个海岸。

夕阳耀亮了整片海，金色的霞光带着无穷无尽的温柔包裹住每一个人，她深吸口气，目光处，仿佛看到魏芷姗背着手在远处等待，她在等着那个她爱的人。

小雅笑起来，伸手擦掉了眼泪。

“再见，闻人明。再见，魏芷姗。”

闻人明记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警车的铃声打断了剧组拍戏的进度，副导上前交流，对方说海边死了一个人，他们在确认那人的死因。

副导过来回话，导演骂了句晦气，通知剧组先收工，回去等通知。

同组的演员都回去了，闻人明却拿着手机沿着海边走着。

一如既往打不通的电话，那一句句熟悉的公式化女声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

魏芷姗消失了一个多月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连她那个忠诚的小助理都三缄其口。

他用尽了各种办法，接受了无数过去不齿的酒局，私人聚会，所有能利用的人脉他都用了，可还是找不到她。

他不知道她能去哪里。

他甚至请假回了她们的故乡，按着零星的记载找到了她的家。

人去楼空，楼房早已易主，新主人笑道：“你说之前的主人？我只知道爸爸早几年就去世了，女儿我可不认识。”

他恨自己还是想不起来，连书中那条他们常走的街道，对他来说都只是一条陌生的小路。

他去了学校，甚至找到了他们曾用过的那张书桌，三八线的刻痕还在，可使用书桌的人却不见了。

他的大脑像被人上了锁，他拼命地想找出那把钥匙。

得到的却只是失望。

后来，小雅找上他：“她付出这一切，不是让你自甘堕落的！”

“要么，你现在就去撞死，要么，你就给我打起精神，站上更高的舞台，让她能看到你！”

闻人明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却又要辜负另一个女人。

他像是站在天平上，一面是责任，一个则是他寻不回的爱情。

导演的喊声让他回神。

闻人明只能将手机收回，随着他往回走。

蓝色的裹尸布骤然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两个人抬着，将它放在了担架上。

“真晦气，哪天死不行，非得死在今天，明天真得拜拜喽，出师不利！呸！”

闻人明有意阻止他，就见一个扎着两根朝天辫的小姑娘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姐姐！姐姐你在哪？”

#34

闻人明见她一脸焦急，便走上前安抚道：“你姐姐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帮你找。”

“姐姐很瘦的，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裙，大概，有这么高，哦，她眼睛特别漂亮，长得像一个明星！”

闻人明只是笑笑，拉住她的手：“好，我带你去找。”

女孩还是自言自语：“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两人从运尸车旁边经过，女孩叫道：“啊，姐姐在那！”

闻人明回过头，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目光一寸寸地投过去。

“姐姐说坐在那里等我，爸爸让我喊姐姐回去吃饭，这里面多冷啊，姐姐身体很不好，会感冒的。”她一边说，挣脱了闻人明，蹦蹦跳跳地跑向了高墙。

一阵冷风吹过，闻人明忽然感觉手指发凉，一股莫名的悲伤让他的双眼发胀。

他愣了一下，也跟了过去，正擦过那抬尸的人。

“这么轻啊，现在的女人都不吃饭的吗？”

“我怎么感觉像是病了？没看那脸白的。”

闻人明已经找到了女孩，她立在那，一脸的无措。

“姐姐怎么不在这呀？”

“你姐姐叫什么，我再找些人帮你找。”

女孩摇摇头，有些执拗：“姐姐真的很像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身后，另一道调笑的声音几乎一同响起。

“唉呦，我可想起来了，这女人长得像不像那个，那个谁来着……”

女孩一拍手：“对了，叫魏芷姗！我姐姐长得像魏芷姗！”

“唉呦，叫魏芷姗吧，得了什么影后的那个女明星啊！”

那一秒，头晕目眩，无数的画面在面前走马灯似的跑，像有一只大手硬生生地扒开他的脑壳，将回忆塞进来。

他终于看见了真正的何风明日，看到了她无数次借着文字，向着他送出的告白。

可是，这一天，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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