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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自己读过的故事里,寄宿在人影子里的怪物总是想取代本人,获得真正的生命。

        以前听逸闻故事说,如果见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意味着寿命将尽。

        人好像总是会害怕自己不再独一无二,换个角度想,如果世界上有很多个你,那你这个个体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你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你,作为概念的“自己”被平均分配到了多个个体身上,这是一种超乎常人认知的体验,甚至等价于消亡。

        但人好像又会追求复制自己,生物延续自我的本能,细胞会分裂,基因会复制,他们会在某个时间点繁衍下一代。我们的子孙,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就是我们的复本,虽然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改变。从生命诞生至今,没有任何一种生命能够永远生存,但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留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对这个世界的礼物,它们会是我们曾经存在的证明。

        跟路兰亭不一样,路兰亭认为生命的意义最终总是虚无,一切都将消亡,所以真正有意义的是我们此刻经历的喜怒哀乐,我们对于生命的体验。他认为忍耐、美德、牺牲……都是我们作为一种思维能力相当低级的短寿动物幻想出来的东西,是我们从生存策略中遗传下来的虚假共识。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物理学说时空很有可能是离散的,它们不是连续的,于此,时间失去了意义。从更高的层面看,一切生命不朽,蜉蝣、鲸鱼……一切世上的尘埃都因为“存在”而“永恒”。世界记得一切,我们做的每一个选择,我们留下的每一点印记,它们都因一度存在而永远不朽。如果有超乎时间之上的事物,不像活在时间长河里的我们,可以看见所有,它会看见我们的所有故事。

        宇宙铭记着我们每个人。

        “下地没有问题吧。”医生问,“走路可以吗?”

        最开始的时候,上半身还保有一些行动能力,做动作很吃力,好像自己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只能勉力抬起手掌。整个下半身都消失了。没有痛、痒、麻木,只是单纯地什么都感觉不到。低头看的时候可以看见僵直苍白的双腿,用手摸上去没有感觉,像在摸别人的腿。

        很奇怪地,右半侧身体恢复得比左边要快,大概快了十天左右。当右脚大概能感觉到敲击的时候,左边还是什么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医生,他们说这是正常现象,并且开始说一些优势半球之类的话。那时候心里很害怕,总是情不自禁地担心手术出了差错,怕自己再也没办法站起来。而那时候经常做噩梦,梦里自己身体的感觉渐渐消散,一块一块地,从下往上,什么都感觉不到。

        手术后第七天夜里,我听见了声音。那是一个梦,又一个自己正在消散的梦,但这一次有所不同。

        第八天早上,他们告诉我,我获得了进化能力。

        那个梦我至今铭记于心,就像是自己才刚刚醒来……那时候的我刚做完手术,被严格地照看着。那种检测生物电流的电极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全身上下,特别是我的头颅,头发被剃光了,上面罩着一个铁网般的东西。每天都会有三位在医疗和探测方面很了不起的进化者替我做身体检查。

        我想当时的情况并不乐观,因为他们的表情很严峻,特别是当我说,自己经常做自己正在消散的梦的时候,他们总是会露出微妙的眼神。我当时不明白那眼神的意思。

        我那时有一个愿望,就是能见到父亲一面。平时这个愿望我不会说,但既然我都做了这么严肃的手术,那我应该有权见到父亲。但我把这个要求给负责人说过之后,他们纷纷表示这很难……没有人知道父亲在哪里。他的所在之处只有远在他们之上的大人物才知道,哪怕所有人都同意,这个愿望完全符合情理。最后他承诺会把这个要求告诉母亲,或是别的有能力与父亲联系的人。

        在第七天的晚上,半梦半醒之间,我又做了那个正在飘散的梦。这一次的感觉比平常更敏锐,在梦境里,我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手掌里有血一样的斑点。好像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一样,皮肤上的斑点处很红嫩,里面盈满了异样的血液,好像扎一下就会裂开。然后斑点逐渐扩散,我的手就失去了知觉。

        接着,我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深红色的海洋里,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暖洋洋的水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深红色的海水融化,我正在消融。我把手往水里一浸,我的手就化开了,一点都找不到痕迹,但完全不痛。断肢处,新的红斑正在蔓延。

        这也没什么不好,我心想,如果被这一片红色海洋融化,那我就可以不必再痛苦烦恼,不用担心下半身残疾的问题。我想知道海洋的深处是什么,在这片海洋的底部,似乎藏着什么非常古老,非常了不起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有东西出现了。

        后来他们告诉我,那天晚上我的父亲来过。谁也不知道他会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就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值班的医务组收到外部通知,五分钟后会有一名战略级到达现场。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父亲轻而易举地穿过所有安保措施,来到了我的床边。或许是因为来自他自身的,细胞的指引吧。

        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然后海水颤抖起来,洋底沉睡的事物出现了。有东西从海水深处浮上来,那是……

        不太好说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很像是人……但绝不是人。因为人不可能成长到那样巨大,超乎想象,深红色的东西,几乎触到天穹,勉强好像是人的轮廓。海面上浮现出它的上半身,头部有一个黑色的洞,可能是嘴。

        它向我俯身,当它低头的时候,山一样大的头颅,足以吞下一千个我的黑色洞窟,离我越来越近。梦里的我完全呆住了,甚至连恐惧都吓没了,只剩下呆滞和麻木。

        而就在我情不自禁后仰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小小的,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她好像不怕这片海洋,也不怕这个巨人,她也没有在看正俯下身,好像要一口把我们全部吞掉的那个东西,而是在看我的脸。

        也正在这一刻,我看到了那个,被学者们称为“母亲”的东西的脸。

        很美。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想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貌,没有任何人的相貌能与她相比。甚至让我丧失了对“美”这个概念的知觉。就在看到的瞬间,一股安心感涌上心头,之前一切负面的情绪都消散无踪,身体内部总是在绷紧的感觉也松开了。然后,她跟我说话:

        【时候到了。】

        “还没有到。”然后,非常熟悉的声音说,“不是现在。”

        好像有东西在抚摸我的额头,帮我擦掉不知从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父亲,站在红色的海水里,用一只手托住我,把我从海洋里举了起来。他把我抱到了海滩上,放下,沙子非常温暖。一切都很温暖,我看见停留在原地的白色的女人身影,下一瞬间就消失了。

        “别怕。”父亲看向那个海里的巨人,它一动不动,“那是一份礼物。”

        “那是谁?”我指着那个白色女人消失的地方问。

        “那是梦。进化者们的梦。”父亲抚摩着我的头发,在这个梦里,我的头发又重新长出来了,“一个传承了上百年的梦。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做着这个梦。不能相信梦,因为它不过是泡影,是人心里滋生出来的东西。但也不要害怕它,因为它说到底只是一个梦。杀人的终究只有人。”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父亲平静地说:“这个梦是一个征兆:你的精神正在醒觉。不是她出现在这里,而是你感觉到了她。只有最接近世界底部的进化者,才能看见这个不朽之梦,永远回荡在进化者灵魂间的细微噪音。你的力量正在生发,从不定型的原初生命力里凝固为实体。”

        “我的力量?”

        父亲低下头,轻声道:“如果生命是向你提出的问题,那得到的力量就是答案。”

        血红色的巨人开始后退了,它好像在畏惧某些东西。海水涌了上来,我低下头,从我嘴里流出黑色的液体。我觉得自己可能内脏破裂了,越来越多的黑色浆液从我嘴里流出来,这些黑色的粘液流入海洋,像是石油,把海面都覆盖了。

        “为什么她会说‘时候到了’?”

        “她看见了你的答案。”父亲抱住我的肩膀,“别怕。在那之前,一切都能被改变。”

        “在什么之前?”

        后来我知道了,那是一个有关于“母亲”的预言,梦的虔信者们从某处得到了启示。那个启示的一部分文本截取于二十多个世纪之前的古代诗篇:

        【漫天奇光异彩,有如圣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

        没有人知道这句诗的意象指代什么。根据原文梵语的多方考证,有一种观点认为这代表一位“至尊之主”、“伟大灵魂”将于某个时刻于世间降诞,他/她将为尘世带来统一、圆满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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