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路

导演是个衣着简便的中年男人，姓杨，也执导过了好几部片子。他的情绪不像杨利容那么外露，只是眼里流露出些许赞赏。

        他和善地给予肯定，告诉苗九最终结果今天晚上就能确定下来。

        到时候再具体商讨其他事宜。

        “好的。”

        苗九微笑答应下来。

        离开那里后，苗九推测出苗灰的位置，打算去看看。

        地址竟在昨晚小区里，苗九变回原形前往目的地。

        那是一家装潢舒适大气的宠物诊所，苗九远远就看到了苗灰圆敦敦的身躯被叶澜抱着。

        少年像抱小孩一样，左手托着苗灰的屁股，右手扶着它的脑袋，微微俯身听着前面的医生交代着什么。

        苗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原本困乏地埋在少年颈侧的大头抬起来，精准无比地看向苗九的位置。

        怀里猫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叶澜的注意，他顺着苗灰的视线看过来，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昨晚的小猫咪，他轻声询问：“那好像是你之前的小伙伴，要把她带回家吗？”

        “喵。”

        别想了，你不配。

        叶澜莫名其妙地被怀中的小猫咪白了一眼，他轻轻拍了拍苗灰的屁股，语气不满又带着温柔。

        “你这是什么表情，肥敦敦。”

        “喵～”你才肥。

        等到叶澜再回头一看，那只白色的猫咪又不见了。

        奇怪。

        看到苗灰过的还不错，苗九感觉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松弛过后一种无来由的空虚感席卷而来，一切毫无头绪，把苗灰送走之后，她和这个人间最后的牵连也没有了。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甚至恩人也毫无头绪。

        真是糟糕透了。

        苗九随意走在路上，这边道路上大部分都是榕树，却没有山里那般高大，枝桠被束缚在一片规定的天空中，就连根系也被路砖死死压着，上面还盖着塑料网，防止其根系冲破路砖之间的缝隙。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拘束的。苗九突然想到了谢庭兰，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在人间混的如此如鱼得水的。

        “呲！嘭。”

        一道尖锐的汽车刹车声在身边炸起。

        苗九侧头回望，马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正停在她旁边，如果忽略它前面蜿蜒开来的血迹和暴躁开门的司机的话，这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弯腰一看，见是一只大着肚子的橘猫，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脖子上也没有项圈，便知道是只流浪猫，他松了一口气。

        “真是晦气。”

        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抽了一口烟，随即将其扔在脚边，碾灭烟头后往旁边吐了一口浓痰。

        他不经意看到绿化带旁边的苗九，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启动汽车径直开走了。

        汽车呼啸而过，行人行色匆匆，只有一些怜悯不舍的眼神在猫咪身上短暂停留片刻。

        最终只留下呼吸微弱的，奄奄一息的流浪猫。

        只需一眼，苗九就知道它的生命正在急速消散，谁也救不了。

        她也无能为力，加上它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三命。

        在人间的妖族并不可以干涉人间的生死和制度，尤其不能对人类施法，所以她想惩治那个司机都做不到。

        她就像路边的榕树一样，已经被压制在了一片无形的规则中了。

        她走近那只猫，脱下外套将它包住，湿润粘稠的血液滴答滴答留在柏油路上，瞬间浸透衣服，留在手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苗九环顾四周，头一次有些茫然无措。

        这里没有一片属于她的土地，她甚至找不到可以埋葬它的地方。

        苗九低头看着它，怀中的橘猫睁大涣散的眼睛，讨好地舔了舔苗九的手，血沫随即溢出，它的眼神无助，叫声嘶哑到几不可闻。

        毛发被血液浸湿粘黏在一起，一簇一簇的，剩下的未被浸湿的毛发也算不上柔顺干净，她侧卧着，那个大大隆起的肚子衬的它似乎更瘦了，苗九甚至可以看到她随着呼吸起伏的肋骨形状。

        那两个小生命还不知道她们失去了诞生的资格。

        ……

        不，她可以救它们的。

        不管在哪，都绝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绝不会成为那些压制生长的榕树之一。

        苗九分析着它们的伤势，治疗术可以治疗部分浅伤，加上尾巴的愿力，足够了。

        虽然尾巴可能要失去不只一条，但是比刚刚她去为它们找埋骨之地时的感觉要轻松多了。

        “生命无价，小九。”

        “生命无价。”苗九默想着。

        远处，一个俊朗的男人隔着车窗静静看着这一幕。

        “真是乱来。”

        她没有住所，斟酌片刻在郊区没有监控的地方找了一个角落，一路上她用灵力维持着橘猫的生命，但就算这样，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生死间游离。

        她将橘猫轻柔地放在草地上，对方无力的瞟了她一眼，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最终的宿命。

        它蜷缩着身体，一滴泪从它半阂的眼睛缓慢地留到地上。

        ……

        眼前的一幕都是混乱颠倒的，一下子失去两条尾巴让苗九体力透支，几乎不能维持人形，她摇摇晃晃地将橘猫安顿好，便立马变回原形在其旁边失去意识。

        几乎同时，男人现身于前边的空地上，他半蹲着轻柔地查看之前离家出的圆滚滚的状况。

        见其只是灵力透支昏迷过去，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橘猫状况良好，正在憨睡调养生息，他有些欣慰，至少这个结局还算圆满。

        破后而立，这八条尾巴不过是通往最终那条路的障眼法罢了。

        只是……怎么混的如此凄惨呢？

        想到今天在电梯装作不认识，还对他避如蛇蝎的小家伙，他泄愤似地灌了大量的灵力给昏迷的苗九，身形一转，就不见了身影。

        天光大亮，苗九是被舔醒的，脸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一睁眼，一张标志的猫脸占满了视线中，见她醒来，猫咪翡翠般的瞳仁中满是喜悦依赖。

        苗九踉踉跄跄的起来，晃了晃脑袋，精神无比，她倍感纳闷，之前从谢庭兰身边逃离时候，她带着苗灰可是恢复了好几天，怎么这次一个晚上就好了。

        难道，她已经对失去尾巴产生抗性了？

        “喵”

        橘猫乖巧地替她舔舐毛发，苗九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变回人形。

        橘猫见状也没有吓到，而是凑近她身边用尾巴蹭了蹭她的小腿，她走一步，猫咪就跟着走一步，苗九没打算养它，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照顾好这个小家伙。

        她蹲下来，平视猫咪翠绿的眼睛，里面都是信任依恋，苗九顿觉喉咙干涩，她移开视线。

        低下头抱歉道：“你养不了你哦，你还有宝宝，我照顾不好你们的。”

        “你们需要更好的主人。”

        她没有照顾猫咪的经验，之前苗灰因为误食灵草导致它可以和自己交流，所以省了很多心力，也不算真正的养宠物，如果作为铲屎官，人类应该会更有经验吧。

        苗九突然想起杨利容，那个一脸老实的男人，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好的领养人推荐。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

        “喂，苗九小姐吗？”

        “嗯，是我，苗九……我有件事可以麻烦你帮一个忙吗？”

        对面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你说。”

        苗九只说她无意间救助了一只小猫，但是因为还没有安顿下来，所以问他有没有认识的朋友想要领养的。

        对面沉吟片刻，答应帮苗九询问一下。

        “好的，麻烦你了。”

        她把橘猫抱在怀里，在慢慢起身，对它说道：“看来你只能先跟着我了。”

        短期照顾……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她想起之前给苗灰买的猫粮还剩下一大堆，笑着说：“看来我又可以休息几天不去兼职啦。”

        “我们现在得去找间房子，你一个怀小宝宝可不能像之前一样和我睡屋顶。”

        “喵。”

        “不过我大概只能养你一段时间，到时候会给你找一个很好的主人哒。”

        猫咪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没有回应。

        苗九有些无奈，只能自顾自的安慰它说：“好啦，我们先不说这个啦，我们先去找找有没有便宜的小房子出租吧，我身上可没什么钱呐。”

        不知道《苍山》的试戏过了没，虽然那时候觉得十拿九稳，但是现在一想又觉得没底，也不知道过了之后演出费用什么时候给。

        ——

        这边《苍山》导演已经快愁秃了头，他不知道最近自己是不是诸事不顺，要不怎么继女主罢演后，男主也不演了，《苍山》的剧本有那么差吗？

        可是女主的家世背景他招惹不起，男主的金主他也不想得罪。

        只能忍气吞声地再放出男主招演的消息，幸好今天下午的那个女孩演的不错，外形条件也更好，小透明一个，工酬没那么高。

        这让他舒坦了一会。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杨祥不耐烦地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标识的那一刻，又立马变了一副模样。

        不可置信，欣喜，惊疑在他脸上交织，构成滑稽的一幕。

        “喂？……”

        那个称谓还没喊出来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

        “是的，我们最终确定了她。”

        ……

        “好的，好的。”

        等对面挂掉电话后，他还是有些像在做梦的惶然。

        他真的是在做梦吧，谢庭兰怎么会要来他这个小作坊？而且还在电话里面询问下午那个女孩子的相关信息。

        ？！杨祥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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