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日快乐-1

生日快乐1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从未感受过令人不快却异常兴奋的味道，几乎抬不起来、光是挪动就感到一阵酸痛的双臂。

        这都是从未感受过的新奇体验。

        在一阵无法言喻的感受中，多莉睁开了双眼。

        不知明材质的天花板，灰色上泛着分布不规律的暗红色圆点，闻上去让人感觉不舒服，有股血液凝结后的腥臭味。

        稍一翻身，身下的床板吱呀作响，就在多莉以为自己又要从床上摔下去时，身体却比头脑更先做出反应，左手掌撑地，一个漂亮的回旋，等她回过神来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带有木刺的地板上。

        这时多莉才发现身上缺了点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粉色的亮光顺着磨砂玻璃撒进房间，抬起手，握拳又放开。指关节处和拇指都附有一层薄茧，虽然摸上去并不太舒服，却能从中感受到这具身体蕴含着的蓬勃生命力。

        这具身体比想象中健壮许多，至少在做了如此大幅度动作后竟没有气喘，还是头一次。

        “嘿。”

        多莉对着这具身体打了个招呼，发现声带隐约作痛，声音也和记忆中不同，不像被老师夸赞过的那样悦耳动听，反倒像个破旧八音盒，虽然勉强能听出原来的音色，但被恶意破坏过的八音盒却无法发出和原来一样动人的声调。

        这个喉咙被人毁坏过。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多莉的嘴角耷拉下来，但还没等她在声音这件事上多做伤心，又发现了一件对于世界上任何一位女性来说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她没有摸到、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头发。

        作为一个从小被当做魔术师养大的少女，老师虽然不靠谱了点，但好歹是真心实意待她好，该教的不该教的统统让少女学了个遍。自然也将那些关于魔术的歪门邪道浅学了个一二。

        就比如她那头原本被称赞如羊毛般柔软蓬松的浅金色长发。

        对于魔术师而言，充足的魔力必不可少。魔力来源于生命力，魔术师会利用游走在体内的魔术回路，将生命力转化成魔力，再使用魔力发动魔术。

        而多莉的那头长发，虽然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为了漂亮。即使她不明白在那座只有两个人的高塔之中，为何还要将自己进行梳妆打扮，但鉴于老师本人每日都会花费大量时间来梳理她那难打理且容易打结的长发，她还是顺了对方的意从未剪过头发。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将魔力储存在头发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在多莉跌跌撞撞打开一扇虚掩的门，从门后一面满是污渍的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后，有一瞬间小小的崩溃。

        虽然像老师说的那样，这具身体无论是那稀疏低垂的眉毛还是嘴角那颗痣都和在高塔中看到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头顶只有一些刚长出来的金色发渣，别说那被夸赞的长发了，多莉甚至发现自己的胸前空无一物。

        虽然她会被老师嘲笑身材贫瘠，但在穿上对方送来的裙子后确实还能勉强看出一些凹凸。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马平川。

        “哦，不会吧。”

        下意识地，多莉拉开那条被穿在自己身上的平角短裤，虽然她只见过老师，但如何分辨男女这种基础知识还是知道的，在看到自己身体没有多出些奇怪的东西后，才松了口气。

        可能是刚刚的动作有些大，牵扯到胸部，多莉这才注意到了那个让自己一马平川的罪魁祸首，是一块已经发黑且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要发臭了的束带。

        正是那玩意缠住了她的胸部，在让她怀疑自己性别的同时还束缚住了呼吸。

        多莉在第一时间就将那玩意从自己身上取下，同时在衣柜里尝试着翻找出一条能让她看得上眼的裙子。可惜她只找到几件崭新的黑背心以及比自己腿还长一些不知什么布料做的裤子。期间她在身体的惯性下朝角落的垃圾桶看了两眼，里面被塞了好几件沾有不明深褐色液体的背心。

        从前她和老师住在高塔之中，从未穿过裤子，女性的多莉身着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带来各式各样长裙，而男性的老师则永远穿着那一身不会损坏、也不会沾染上灰尘的白袍。

        总而言之，她没穿过裤子。

        所以只在书本上见过裤子的多莉花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将裤子穿上，其间还不小心被拉链夹到了手，才让那条裤子松松垮垮吊在胯骨上，这时多莉才发觉那黑背心实在是有些短，她的肚子都露了出来。

        有点凉飕飕的，但比起老师送的那些层层叠叠堆砌起来的裙子方便活动得多，虽然在外貌上还是不敢恭维。

        多莉还是更喜欢那些古典的、复杂的且无用的东西。

        比如她那头长发。

        在房间里翻找半天，虽然找到了门但没发现打开这扇门的方法，多莉便搬了把椅子坐到镜子前，咬破手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镜子上画起图案来。

        即使她再有魔术天赋，在使用魔术时也无法从规则内脱离。

        和那种容易的、普通的、基于小源之力的魔术不同，多莉喜欢使用基于大源之力的魔术。两者的性质几乎相同，但和源于自身生命力的小源魔术相比，源于星球生命力的大源魔术在仅在体量上就远远胜过了小源魔术。

        虽然魔术师一次性能够将生命力转变成魔力的量会被自身魔术回路所限制，无法无限使用周边的生命力。

        但两者依旧完全没有可比性。

        “绽放吧。”

        多莉手上的动作不断，嘴唇翕动，低声用不熟悉的嗓音念出对于她来说早已重复过千遍万遍的咒文。

        “时间逆转。”

        与那绵长且迅速的咒文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头开始迅速生长的金发，一开始的生长速度并不快，说完两句咒语后发尾才落到肩头，但生长的趋势却不可小瞧。

        “逆命而上。”

        等最后一句咒语落地，仿佛被星光梳理过的浅金色长发顺着背部服帖地落在地上，透过画满符文的镜子看去，在黑背心的衬托下，那蓬松的长发让多莉看起来像一只画在卡通书上的绵羊。仿佛回到过去的那座高塔之中，只可惜边上缺了那位喜欢帮她梳头的花之魔法师。

        在房间里找到了不少可以直接用作冷兵器的刀具，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重金属。但向来不喜接触刀具的多莉还是想在找到一把安全性能较高的剪刀前，暂时不去动她的刘海，只是将长发拢到耳后，继续寻找可以离开这房间的方式。

        摸索了半天，她才意识到那装在门板上的凸起就是打开门的关键，而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装饰。

        门外是漆黑的走道，没有刻意用来照明的物件，只能透过从屋顶天窗上传来的微弱月光来辨别面前事物，但多莉却发现她能够非常轻易地看清面前的景象。

        十分清晰，甚至可以看到面前扶手上的倒刺！

        要知道先前和老师住在高塔时，一旦长夜来临，在没有烛火与魔术的照亮下，她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包括自己的手掌。

        她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一具和那被困于高塔之中截然不同，不会走两步就需要休息，能够自由行走、随意眺望的自由身躯。

        她甚至能做出原本想都不敢想象的动作，如同被烙印在这具身体之中，在她刚进行想象时，身体就已经行动起来，左脚踮地右手撑在木扶手上，一个借力便从二楼一跃而下。

        空气中浑浊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在高塔里赤脚惯了的少女并没有察觉到穿鞋的重要性，光着脚就离开了房间，因此落在地面上时脚掌狠狠吃痛了一下。

        但她涨得通红的脸颊上并非是痛苦的表情，只有看向周围那新奇的目光，在确定脚掌没有流血后迅速从那扇还未阖上的大门跑出去。

        通过一条长长的暗巷，多莉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

        略带低俗的粉色灯光笼罩着面前的景象，即使在夜晚但人流依旧不减。远处的屋顶上有黑影闪过，幼童的哭喊与尖叫声从隔壁巷子中传来，但街道上丝毫没有人因此而停下脚步。

        抬头看去，有个椭圆形状的庞然大物悬浮于空中，上面印着一个正在微笑的成年男子，边上是几个银光闪闪的大字。

        “哥谭欢迎您。”

        声带颤动，多莉读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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