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寂寞在唱歌-4

黑发青年曲起一只腿躺在五瓣花之下，边上躺着另外一位身着白色魔术礼装的金发少女，微风吹过一望无垠的鸢紫色花海泛起阵阵涟漪。

        像是一幅凝固的油画，如此美丽，却又是如此寂静。

        “要我说那种男人简直愚蠢到不能再愚蠢，而喜欢上他的你更是让我失望至极。”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况且我和你也没有多大关系。”

        从窗户边离开，多莉重新坐回圆桌边，梅林至始至终只是眯着眼睛笑看面前两位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幽灵拌嘴没说过任何一句话，而罗伊德则完全没有身在敌营的意识，他就像是这座高塔的主人一般傲慢。

        对于多莉来说，从离开身体到回到高塔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前一秒她还在疑惑杰森为什么要亲吻自己的嘴唇，后一秒她便已经赤脚站在高塔之中，看着梅林将某位异世界的小丑丢出窗外。

        “我相信他和巴巴托斯一定会有共同语言。”

        巴巴托斯是所罗门王72柱神魔中排第8位的神魔，毁灭与黑暗的化身，总而言之并不是一位特别好说话的存在。

        而那位还没来得及被扔出窗外的罗伊德则在多莉的要求下留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

        这就是多莉为何能够和罗伊德坐在同一张圆桌边的缘故。

        她试图从面前这个少年身上找出一个自己世界罗伊德会做出那个惊天魔术的理由，但在进行短暂交流后，多莉只是失落地发现对方可能并没有什么特殊理由。

        或许罗伊德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不觉得很有趣吗？看那些人露出那种惊恐的表情，那可比你现在的表情有趣至少成百上千倍。”

        罗伊德那修长的双脚翘在桌子上，根据梅林的说法，自从这两位自说自话的客人不请自来后，这座高塔一下子变得聒噪起来。

        于是梅林随机选择了一位幸运儿丢出窗外。

        现在看来，再过不久罗伊德便会成为另外一位幸运儿。

        “老师说过，有些人生来就是邪恶，我觉得你很符合这种形容。因为不管在哪个世界，你都义无反顾成为了最糟糕的存在。”

        “你的话语中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如果我是邪恶你绝非善良。不妨尝试着将我人生中的你删除，亲爱的来自异世界的妹妹，你就会发现比起用你没有将我管教好这种苍白无力的说法，倒不如说你才是造就了如今我的罪魁祸首。”

        或许罗伊德说得没错，如果一开始多莉就不存在的话，他的人生或许也不会如此曲折。

        但真的是这样的吗？

        年幼的小理查德毅然决然跟着一位陌生人离开尝试着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为的只是逃离原来破败不堪的家庭；而刚刚复苏被愤怒所支配的杰森甚至为了复仇能够冲到蝙蝠侠面前尝试着让他感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让任何一个无辜者死亡。

        小理查德会在被窝里哭泣、杰森会在黑暗中沉默。

        “大家都很痛苦，至少我认识的大多数人过得都很不好，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变成像你这样。所以这不是我的错，只能说或许我有曾经能够改变你的可能，但我没有那个机会，你只是遵循了你自己的本能。”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在向我说教吗？”

        一脚踢翻面前圆桌，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毫不犹豫拎起多莉衣领，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这位少年同样被愤怒所支配，但与杰森不同的是他乐在其中，且毫无收敛之意。

        被扼住喉咙双脚悬空的多莉只觉得眼前一花，领口的窒息感戛然而止，她扶着身后墙壁重重呼吸。被踢翻的桌椅又重新归为原位，而罗伊德则被迫正坐在原来那张椅子上。

        某位不愉悦的魔术师收起那根看起来同样与高兴搭不上边的魔杖，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场闹剧。

        “不是说教，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抽出椅子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坐在罗伊德面前，两只手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多莉盯着面前这位兄长，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将他当成了谁，或许是一位陌生人，又或许是自己那位未曾谋面且永远再见不到了的兄长，“我不会去迫使你接受我的思想，同样我也不会为了得到你的认同而接受你的观点。死心吧，这里没有人会受你蛊惑，你只会孤身一人。”

        如果对方是自己世界的罗伊德，多莉或许会选择与对方进行深沉且漫长的沟通，只是为了说服对方。

        可面前这位不是。

        “你看起来比我世界的那位更加聪明，真遗憾，如果我遇上的是你，或许我能够获得更高的成就。”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的罗伊德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一只手背在椅背后说道。

        可惜没有那种如果。

        就像多莉永远不会遇上自己世界的罗伊德。

        多莉不再说话，她确实曾经迫切地希望与罗伊德交谈一番，或许他们能够不计前嫌重新成为一对能够交心的兄妹，或者姐弟。

        但在和异世界的罗伊德浅谈过后，她便知道自己这个理想永远不会成真。

        “所以你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了。”

        一直在房间里试图当个透明人的梅林终于张口，这位花之魔术师或许终于等到他想要的结局，只一挥手那根魔杖便自行移动，撩起罗伊德的后衣领，将这位被自家学生丢进来的游魂毫不犹豫往窗外扔去。

        跟着跑到窗边，可多莉连罗伊德的一个袖子都没看到，只有站在花海中正凝望高塔的黑发青年。

        她知道这里被老师的魔术所笼罩，杰森根本无法观测到被幻术所包裹住的自己。

        对方并没有多逗留，将多莉的身体停放在此处后便毫无留恋离开此处。虽然不知道青年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可能是歪打正着，其实这样处理多莉的身体实际上再正确不过，这里是魔术的世界，空气中蕴含的魔力能够在无形中滋润这具身体。

        “你把他扔去哪里了？”多莉小声嘟囔道。

        回答她的是后衣领被魔杖高高拎起的不适感。

        “等等！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因为只要我的灵魂还处于这个时间点魔术就不会完全被解除，但在我被扔出去之前有几个问题我必须要问。”

        魔杖乖巧立在一旁，多莉重新拉整好裙摆，瞄了眼面前似乎在微笑的老师。

        “这里有电话？”

        “实际上这里的网速还不错，不过介于你之前只是个小孩，我不认为在你度过幼年期之前有接触那种太过于复杂东西的必要。毕竟你根本分辨不了网络另外一端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你怎么韦恩先生认识的？你给了他魔药？”

        “很简单，他有推特，我也有。”

        简单到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继续深究的点，感到自己被糊弄了的多莉不开心板起脸来。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位老师所拥有的千里眼能够看到世间任何他想要看到的地方，但从未如此直白地感受过。

        “你一直在注视着我，却只是注视着我。”

        她从来都不止将面前这位花之魔术师视为老师，更是将其视为家人。但同时在一开始就被不断地灌输自己要离开这一事实，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亲昵，中间永远间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就好像梅林从未亲吻过她的额头一样。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花之魔术师笑道，一挥手高塔四周的窗户忽的全部被打开，阿瓦隆独有的芬芳涌入这个狭小局促的空间，房间里的所有家瞬间具化为乌有，方正的空间内只有师徒二人，“你终将会离开，所以这是最正确的决定。”

        是的，这就是他的老师。

        明明连人类都称不上，却是将她养育长大，给予她知识与未来的存在。

        “好吧，我会自己离开的，或许你能告诉我罗伊德去了哪里吗？我当然不会去找他，只是有点好奇。”

        “我认为巴巴托斯不会介意再多一个玩伴。”

        所以巴巴托斯才是那个真正的垃圾回收站？

        两只手扒拉在窗沿上，曲起小腿小心翼翼向外跨出，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搬到高塔外侧，金色长发被微风轻拂，不过这次老师不会再将她抱回窗户里，她会离开这里，通过自己的意志。

        但在离开前，她依旧有些不舍。

        “那我以后还再能够见到你吗？在这片阿瓦隆之中。”

        “如果可以，下次我不希望再听到这种愚蠢的问题。”

        瞧，这就是多莉更喜欢和杰森他们待在一起的原因，因为大多数魔术师根本不喜欢说人话，只喜欢用那种高深叵测不明所以的话语来增加自己的神秘感。

        转身面对无尽花海，青年早已离开这片秘密花园，看着自己躺在花海中的身躯，多莉踏出右脚悬在半空中，稍稍犹豫片刻，接着又踏出另外一只脚。

        并没有想象中的失重感，如同被水波所包围，多莉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从高塔上坠落。

        她看见青灰色高塔逐渐离自己远去。

        她看见自己被鸢紫色花海所淹没。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但很快就有亮光重新开始闪烁。

        无尽的下坠终于得到停止，少女也终于重新摸到地面，从铺满沥青的地面坐起，多莉抬头向明黄色的亮光看去，那里是一盏孤零零的路灯。

        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只明显缩了水的小臂和手掌，忍住头部的晕眩感撑着墙壁站起，很快多莉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她身体十分健康，唯一的不足是在从塔上跳下来的时候出了点小的差错，虽然不至于去和巴巴托斯聊天，但自己这缩水了一大半的身体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她现在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岁。

        极短的金色波波头从耳边垂下，而她身着一身男装。

        同时她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那群一眼看去就不像好人的流浪汉们，还没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过度运动。

        “发生了什么？”尝试着开口说话，做好了听到那股低沉声线的准备，但说实话意外好听。

        没有被破坏过还稚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和小理查德有点像，带着点奶味，不过一听就知道是女孩子。

        “这是哪？”她尝试着发出更多的声响，同时身体逐渐远离面前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危险至极的家伙们。

        “哇哦，所以你其实是个小笨蛋？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会跟着这些家伙来到这种地方？”

        同样独属于少年的声线，多莉不自觉朝对方投去视线，是一位穿着制服的罗宾鸟，罩着明黄色披风意气风发的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路灯上，看起来青涩得有些可爱。

        即使对方用多米诺面具遮住眼睛，用罗宾制服伪装身份，但多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面这个少年。

        或许是她先前离开时那个恶作剧般的誓言在作祟，多莉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面前这位少年所吸引。

        她确信她没有去到错误的世界，只是不小心走错了时间。

        而面前这位神奇小子，正是她多年后喜欢窝在沙发中闭目沉思的室友杰森·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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