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下午还有一场会议。亚伯以前很爱多管闲事，因此参加过数次大大小小这种无聊的会议。但是现在，他只觉得烦躁。

        贵族们突然间就不同意见争吵了起来，争吵的内容是一些历史遗留的领地问题。本来今天下午他是来听他们汇报各自的领地治理情况的，但目前局面已经不受他掌控了。对于这种场面，亚伯早已习惯，此刻他微微垂下眼睫，百无聊赖地转着戴在手上的戒指，装作正在认真倾听的模样。

        “那块地我只是签给你三百年，现在到期了，你必须把它还给我！”

        要不要跟她……道歉？

        “这三百年来我都建了多少房子在这上面了，民众对我也很有归属感。要不老弟，我们再签个合约，我直接把它买下来怎么样？你拿了钱也不亏。”

        该怎么道歉比较好……以及她真的会接受吗？

        “我不管，那块地原本就是我的！你建多少房子在上面关我什么事？”

        如果不道歉的话……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既然你们都争执不下的话，不如请殿下定夺此事。”

        “殿下，您怎么看这件事？”

        正在神游的亚伯突然被喊了一声，回神的瞬间他镇定地抬起眼皮，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视，“吵够了？”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不过是物归原主的事，本该是谁的那就是谁的。今日就先到这里，散会。”

        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他头一回感觉空气是如此的清新。

        即使回到了办公室，他依旧在纠结着。他的头颅一直以来都是高傲的抬起，不曾主动为某个人低下。但此时此刻，迷茫在他的眼中浮现。身为摩绪涅的主人，理所应当的被臣民所需要，需要他们把持大局，需要他们担起使血族强大的责任，他们的身心都应该属于摩绪涅。无论是该隐还是他，即使所走的道路不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维护摩绪涅长久的繁荣。有师长教导过自己如何让别人臣服，却从未说过何时要低头。

        可当有一个人，曾在某一时刻，全身心的依赖着他，无关他的血脉、权利、地位，他们曾在那时平等的交流、谈话，那种感觉让他眷恋。进入摩绪涅的人类，不是带着疯狂的崇拜，就是带着强烈的敌意，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屑于尔虞我诈，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她明明已经将真诚交给了自己，放下了戒备和警惕。可自己却……好像亲手将这些给毁去了。

        梵优·依瑟希……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念的不再是莉薇凯瑟琳的名字？

        亚伯正在批复各类研究报告，巨型血阵形成的研究进展、不同年龄阶段血仆血液质量的研究、人类控火能力的研究进展、新类型魔物的开发与应用、不同饮食模式下的魔物对抗血脉压制的研究……

        很快他批到一篇报告，上面是对于从精神世界提取人格和记忆到容器之中的可行性汇报，他潦草地翻阅了一遍，并没有读进去几个词汇便写上“终止”并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边的梵优，还在想应该如何从头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游戏，被自己记忆中的剧情牵着鼻子走，但就目前来看，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行为是自由的，但自由也意味着她失去了之前为之努力的目标。得先给自己找个奔头才行……

        柔塞，这个浮现在她脑海里的词，也是一个一夜之间覆灭的国度，或许会是一个突破点。而且就她的了解，亚伯似乎是最了解柔塞覆灭前后所发生一切的人，如果直接找他问是最好不过，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亚伯说话。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别扭的人，一面为那些以“恨”编织的羁绊算计她，一面又流露出那种难以自持的神情。明明有七情六欲，却戴上一张阴郁的面具。他不像该隐，清高到几乎一尘不染，别人连他的裤腿都企及不到，也不像艾尔，干脆与人类为伍，喜欢什么就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得到。

        他本该同艾尔那样活得恣意潇洒，敢爱敢恨，却因为一道道诸施己身的枷锁逼自己往该隐的位置上靠。该隐对他不屑一顾，他又反过来嫌弃艾尔。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将他塑造成了这种扭曲的样子？卡在不上不下的中间这么久，如果是她，早就分裂了。仔细想来，上有一个无论能力、地位都压他一头的大哥，下有一个深受母亲重视的弟弟……梵优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亚伯的处境——“多余”。

        看穿了亚伯伪装的梵优，并没有认为自己拿住了什么可以利用的把柄。相反，她的心不由得揪紧，甚至变得有些沉重。旋即她很快又强迫自己把那些情绪清出去，他之前才对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又不是什么圣母。现在的他，绝不可能获得自己的心疼和原谅，绝——不——

        梵优在心底告诉自己，她不过是觉得亚伯不该有此遭遇，她只是感到惋惜，她只有一点点的心疼，对，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下午，莉莎给她送来了下午茶。她还在想着怎么能够全面的了解到柔塞，公会那边她联系过，大火过后柔塞留下的文字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几乎只能从其他地方的书籍中看到和柔塞进行交流所记录下来的内容，对那场大火的描述更是少之又少。

        对了，亚伯不是有一个藏品室吗？依他对柔塞的重视，也许她可以去藏品室里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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