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基地的安全局之前不是没有被异种入侵过。

        这次入侵的物种只有一只变异的人眼蟑螂，所以热武器可以很快定位并搞定。

        人眼大蟑螂很快成为稀烂的肉沫，射灯来回打在它碎裂的肢体上。

        沐纯跟在季世野的身后走进这个铺满几十块屏幕的核心舱。核心舱并非只有一个，而是二十六个编号由a到z的中型飞行器，特殊情况可以用来避难，紧急情况则可以直接飞出安全局的大楼。

        他刚一走进编号为d的核心舱，就感受到了极其不友好的目光纷纷向他投来。

        沐纯往季世野后面缩了缩。

        季世野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嫌弃地说了句：“你真的没事？”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沐纯没有回答。季世野也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径直走到主屏幕前：“怎么样？”

        林镇宇的目光在季世野和温斯顿身上来回切换，耸了耸肩，对季世野说：“你刚回来就被灭了，目测和上次那个异种差不多，只不过我这样瞧着它的眼睛有点奇怪。”

        季世野的眉头出现一道褶皱：“复眼？”

        安全局并不安全。巨型蟑螂正仰面向上躺在安全局一层大厅玻璃门外的小广场上，沐纯看到它背部的硬壳已经被炸·碎，有一些奇怪的褐色物质正从里面流出来。

        有四辆装甲车从四个不同的方向缓慢接近，射灯刚好扫过异种的眼睛。林镇宇二指把屏幕放大给季世野看：“是啊，而且还是人类的眼睛，有棕的黑的蓝的绿的。感觉貌似是进化了，可能掺杂了其他物种的基因，最起码有人类。”

        “而且你看他的舌头。”

        屏幕再一次被放大。半条柔软的，仿佛植物藤条一样粉红色长舌从大蟑螂的口器中伸出。

        “另外半条应该在这里。”林镇宇找到另外一块显示屏。

        季世野：“……”

        他想到了那个来自地球的少年。

        他命令道：“先采样，然后再用化学武器消毒，拉去城外的处理厂高温消毒。”

        ……

        沐纯看着不远处的那些人，他们正对着屏幕指指点点，而自己甚至听不懂他们话中的很多词语。他就这样默默地站在一个不明亮的角落里，看着那个断了一只触角的大昆虫。

        沐纯的眼皮越来越重，也许他快要睡着了。

        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沐纯这里安静地氛围。

        “您要稍微坐一下吗？”

        沐纯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军服的人，他打开了一把折叠椅，正友好地看着自己。

        沐纯伸出手接过那把椅子，对他说了句“谢谢”。

        他确实很需要一把椅子，或许他更需要一个黑辐的呼吸孔，从里面钻进去，然后好好地睡一觉。这样没有保护地睡觉，他绝对清醒不了几个小时，能量很快就会被耗尽的。

        果不其然，等到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把椅子上睡着了。

        沐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轿车的副驾驶上。车子行驶地不算特别快，暖风吹在他的腿脚和肚子上。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一条带子斜绑在自己身体上。这让他感到了危险的存在。

        “你醒了？”季世野的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

        察觉到自己的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沐纯双手扒住安全带，警惕地突然向左转过头去。

        季世野似乎想笑，但又没有笑出来：“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当安全局的事处理好以后，季世野才想起来温斯顿的不对劲。于是他又返回了核心舱，终于在核心舱的角落里看到这在一把椅子上熟睡的温斯顿。

        他总觉得温斯顿有些不对劲，所以让林镇宇再次给温斯顿做了个身体检查。

        果不其然，自己的感觉没错。基地里，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林镇宇看着报告笑：“哎？少将大人，你猜的还真没错！他的脑子确实有些问题。”

        季世野乜了他一眼，像是在看智障：“什么意思？”

        “脑子，”他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一个专门管记忆的区域，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洞，具体原因还不是很清楚，也许是琼斯给他用了什么药，也或许是黑巷子里的那几枪。我看过这个地方缺一块，然后性格大变的病例，说不定你刚才说的温斯顿少校就是这个情况。”

        林镇宇下嘴唇向外翻：“琼斯已经死了啊。也许你会看到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

        “不过也好，少发表一些和我意见相左的言论，没人把你当哑巴。”

        沐纯在看他腰间的枪，双手仍然紧紧抓着安全带。

        “我就是转个弯，也不至于把你甩飞出去，你不用那么紧张。”

        转过这个十字路口，季世野把车停到了路边。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来看着沐纯。

        “wellwinston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吧？林镇宇说你起码还能记得原来的熟人和自己名字，希望你不要变成傻子，基地不养废人。”

        沐纯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沐纯怯怯地说：“我还记得您是谁。”

        听见他这么说话，季世野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像是突然泄气了一样笑了两声，又点点头。

        被林镇宇说准了，温斯顿脾气变好了不少，居然会对季世野用敬语。

        “我叫什么？”季世野问他。

        沐纯的身体侧着，后背靠在车的门把手上，掌心渗出了些汗。

        “季……季世野……”沐纯想了半天，又在后面补了句。

        “少将……”

        季世野似乎觉得别人称呼他为“少将”理所应当，但从对方口中听来却很怪异。

        “那你记得自己住哪吗？”季世野又问他。

        沐纯诚实地摇摇头。

        “不来梅街道221号公寓，八楼。”他把车子发动着：“我现在送你回家，免得你随便逮住一个地方就睡。基地的狙击手、军官，别到处丢脸。”

        “好……好的。”沐纯哆哆嗦嗦地把手从安全带上拿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两个膝盖上。

        狙击手和军官说的是自己吗？

        “这几天你可以先不来基地，在家休息，如果你的生活上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林镇宇，他是基地的军医，一般都呆在研究室，时间很充裕。对了，”季世野瞥了一眼他，“你还记得通讯器怎么使用吧？”

        沐纯很紧张，他不想让季世野看出温斯顿先生的皮囊下换了一个人。

        而自己正好是季世野想要杀死的异种——那枝来自地球的玫瑰。

        “嗯，我记得，少将。”这次他回答地很不诚实，他很害怕地揪着裤子，不知道对方看出来了几分。

        “rk9187113，这是林镇宇的通讯号。”

        “rk9……187……113？”沐纯唇齿含糊地重复着这些字母和数字。

        “不要像个智障一样重复。”

        “好的，少将。”沐纯立马闭嘴。

        车子缓慢停在了一栋公寓楼下，公寓一共有11层，楼牌上写着“breno221”。

        沐纯像是逃离魔爪一样逃下了季世野的车，下车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冷空气都是清新的。他不知道自己从上一次睡着以后又过去了多久。看来没有土壤让他休息确实不行，不然自己一天连5个小时都坚持不到就会浑身无力。

        季世野没有送他上楼，他也不想再和这个可怕的男人多待一分钟。沐纯学着上次季世野按电梯的样子选择了8楼，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他找到了那个门上挂着“wellwinston”的房间，然后把手掌放在门把手上。那个门把手像是活的一样，在感应到他的掌纹后，啪嗒几声，锁开了。

        沐纯轻轻走进了温斯顿先生的公寓。

        里面很安静。沐纯发现这间公寓有两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很简单的装修，这个家像是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一样，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沐纯想起了碑林。

        碑林里曾经也有一个小木屋，那个人类也很喜欢把里面打扫得很干净。

        虽然整座碑林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类而已。

        沐纯走出阳台，在那里发现一盆绿色的植物。是一盆绿萝，虽然很好养，但是看样子也有很久没喝过水了。它的叶子有些蔫蔫的，有些已经发黄了。

        沐纯轻轻唤了唤它，没有任何回应。

        也是，自己是高污染区的异种，而绿萝只是一盆普通的植物。

        沐纯先是把绿萝搬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给它浇了一些水，然后又把它搬到卧室里来，轻轻拉开铺在上面的被子，坐在床边皱起眉头盯着这盆巨大的绿色植物看了好长时间。

        他把头向左偏偏，又向右偏偏，觉得这花盆里面的土不是很松软，于是用手指在里面戳了戳。

        绿萝只是一盆植物，不会说话，它的根系发达，几乎挤满了整个花盆。

        沐纯不满地撅起嘴。

        这里就只有这么一点土，沐纯的身体很疲乏，也需要它来恢复体力，所以……

        “对不起啊，今晚要跟你抢床了。”

        沐纯有点愧疚，但他还是脱去了身上的军装，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然后他雪白光·裸的后背裂开一个深红色的口子，从里面长出了细软的枝条。

        他变成了一枝长满刺的蓝玫瑰，钻进了土壤里。

        蓝玫瑰发出淡淡的光，像是洞穴深处的蓝宝石，又像是雪山顶上明亮的星星，地球极点璀璨的极光，在漆黑的夜晚中熠熠生辉。

        他的梦里是地球蔚蓝的深海，葱绿的森林，洁白的雪山，清凉的风……

        还有碑林。即使碑林已经布满黑辐，对于沐纯来说，它仍然是最亲切的。

        沐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

        这次他的精力充沛极了。睡饱了之后也许能一下活动几十个小时都不用再休息。他高兴地扬起嘴角，可是等他换好衣服去看那盆绿萝的时候，它竟然已经死了。

        沐纯：“……”他笑不出来了。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没想把这盆绿萝杀死。

        他马上跑去卫生间给土壤里浇了很多水，但已经无济于事了。沐纯呆呆地站在原地，抱着那盆死去的绿萝。

        他一来就被枪打断了脚踝，又害死了温斯顿先生，还杀死了这盆植物。

        他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觉得委屈极了，他只想回家。回到已经千疮百孔的地球。

        这时候，有通讯器的铃声传来。叮咚的流水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

        沐纯被吓了一跳。

        放下花盆之后，他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那竟然是从自己先前脱下来的衣服中传来的。

        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那个通讯器，上面显示出了一串号码。

        “rk9187111。”

        可是他记得季世野跟他说过那个姓林的医生的通讯号是“rk9187113”。

        会是谁呢？

        沐纯接通了通讯器，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来到罗莎星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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