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谢天，你个王八蛋！”

        苏云河气得流出眼泪。

        果然是邪神，关键时刻只会痛击队友，一点都靠不住！

        她强迫自己冷静——灵识领域内时间流速会变缓，但不是静止。每分每秒，对于苏云河来说都十分宝贵，应该用在思考对策上，而不是吵架。

        小猪被拎在空中，仍旧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苏云河不打算和它在吵架，冷静开口道：“我不信世上存在没有弱点的人。”

        它沉默：“……”

        她继续道：“他在乎细节，就势必为细节束缚。他在乎当年旧事、满心怨恨，就势必被执念所累。这些，就是他的弱点。”

        小公猪突然微微一笑。

        它原本死气沉沉的脸庞突然绽放了一道光。白光刺目，就像地震掩埋的废墟中，头顶裂开缝隙儿洒下一束光。

        它在光中微笑，分明是一只肥嘟嘟的小猪。白而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粉嫩无害的鼻子凸起露着两个小孔。在她眼中，却蒙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金尘。

        小公猪：“云河，谢谢你。”

        清冽温柔的声音从白光中传来，光晕下缓缓伸出一双手臂。骨骼分明，白皙修长像寒玉雕刻一般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白光逐渐消失，他出现在眼前。

        幽紫色眸子烁动荧光，星云鼻梢微微发红。他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散发着粉桃甜美的诱人气息。

        “云河……”

        谢天逐渐贴近，苏云河浑身热烫心脏噗咚噗通直跳。退后一步，却被他的一只手拖住了后颈，拉了过来。

        雨后尘土的干冽和青草香气，还带着一抹柑橘的苦涩。他红艳丰润的唇瓣突然凑近，呼吸夹杂着暧昧，印在了她的唇上。

        他、他……

        亲了她？

        苏云河双目瞪大，心脏剧烈的跳动。

        在这一刻，她有点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身体的反应更加真切——肾上腺素几乎要爆表，每一寸肌肉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着一个字，逃！

        但她无处可逃，谢天的手掌温柔托着后颈，他的唇瓣细细啄着。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让她四肢发软。

        眼角留下泪，喉咙不知为何发出哽咽的声音。

        她垂下手臂，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呼吸更加剧烈，他加深了这个吻。唇撬开，触碰的热度要将她融化，缓慢而行进的过程折磨得她大汗淋漓。

        终究是她踮起脚尖，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瓣，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天那张宛若神明的脸孔，心中再次涌现渎神的念头。

        谢天微喘：“云河，再见。”

        苏云河还在整理心绪，不受控制的热浪席卷了她的神经。

        可听到这两个字“再见”，她浑身又仿若泼了一盆冰水。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突然想到小时候看的电视剧《春光灿烂猪八戒》，大结局的时候小龙女就是偎依在猪哥哥身旁，然后身体散发荧光消失的。点点星辰粉末撒在身上，这种征兆意味着……

        谢天要消失了吗？

        “不！”

        苏云河双眼通红：“不要再见！”

        他可是帝江口中飞升时，便有九百九十九只祥瑞凤凰相迎。他可是魂魄俱散后仍强行化形，不惜与一只猪绑定也要再临人间的邪祟。

        这样的人，心气何高，又怎会躲在暗处求安？她早该想到的，他不是冰冷，不是无情。而是已经做好了是牺牲自己，结束这一切的打算！

        荧光分散，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

        苏云河咬牙，气血翻涌！

        “你的执念呢，谢天！”

        她不甘心的怒吼：“都魂飞魄散了还要强行拼凑残躯归来，不就是为了五百年前发生事情吗？若被冤枉了，就寻一个公道。若觉得亏欠，那就尽力弥补。你一死了之，以为是在帮我吗？是在害我，在害我！”

        谢天挽了一下她鬓角碎发，表情流露出矛盾和不舍。她能看出来他的犹豫，也有能看到眼中的释然和轻松。

        “云河，我想了很久。”

        他说：“五百年前我撞到天之柱，乃是为了九州百姓有一线生机，可洪水倒灌淹没朝阳河谷、淹没近一半土地致使灾祸降临，也确实是我所为。”

        她在静静听着。

        他说：“生灵涂炭是孽债。我曾经觉得自己无罪，所以怨恨、愤怒……直到遇到你，才知道爱世人者，世人恒爱之。”

        她仍静静听。

        他微笑：“当年，我做出选择就为了爱世人，而无善恶。如今也不应用怨恨，去求一个无所谓的因果。”

        荧光更甚，他的身体也逐渐透明。

        “计蒙说的对，天界已经察觉到我复生。即便不死在他手上，也会死在九重天那群人手上……我自私将你卷入漩涡，已经是玷污神格，如今深觉后悔，唯有消失将过去的疑问和怨愤埋葬，才能就你上岸。”

        “云河，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我很开心。或许重聚神魂、化形归来，就是为了……遇见你。”

        谢天颈部的红色绸带突然迸发红光，上面无数大大小小的黑色字体浮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符咒压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有一缕清风闪烁着金粉将她带离那里，黑色的字体渗出血水，须臾间便将整个水潭染红了。

        苏云河胸口憋着一口气，憋得脸发红发烫！

        “谢天，不要！”

        不是你将我拉入其中！

        而是我选择成为荒木山神！

        谢天，你太傻了。

        为何要独自承担一切，为何要自作主张将她排除在外？

        以为死亡就能终止一切吗，以为消失就可以弥补所有了吗。

        不，若天道不公，那就与天斗。若地上多蛇虫鼠蚁，那就成为王。没有规则，我指定规则。没有秩序，我建立秩序。世人爱神所以神爱世人，神爱世人所以世人爱神。没有前后，没有因果，没有其他，只有爱。

        渗血的符咒压下来，铺天盖地的黑字朝着他涌去，如同无数食肉的带翅蚂蚁乌压压的朝着少年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苏云河冲了过去。

        黑色符咒擦伤了她的脸颊，擦破了她的小腿，血和汗融为一起。

        她抱住了谢天！

        “这是我的领域。”

        她睁开双眼，目光如火热烈。

        “在这里，我才是主宰。”

        口吐馨香，室内生花。领域内的一切都被红光照亮，那染着血色浮在空中的巨大符咒，竟然与之相比而被映照的如黑墨般污浊。

        少女身上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浅黄温暖，烧掉了试图攻击他的文字。烧掉了一切不堪，烧掉了一切犹豫和徘徊。烧出了一个神迹。

        他睁开双眼，温柔的看着她。

        “你变了，云河。”

        苏云河点点头，甜甜笑了一下：“是啊，我变强了。但……我的能力会吞噬你那一半的存在，因此你会更弱。”

        有一股力量充斥了她的灵魂，让她越发坚定：“而且，这些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改变血契的方法。让你我，不仅仅是领域内交融，不仅仅是阴阳交割晦涩不明之时才能相见，让我们真正成为彼此。”

        “嗯。”

        谢天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白光一闪而过，他变回了乖巧小猪的模样。头一歪就在空中栽了下去，她伸手一挥，水潭中突然开出大片大片冰紫色的小花。

        它们像最开始亲吻他的赤脚一样，亲吻着小猪的身体。托着他，在水中沉睡。

        ……

        苏云河深吸一口气。

        睁开双眼，从灵识领域中出来。

        外人看，她不过是发了几秒的呆。只有苏云河自己知道，她已经找出了战胜计蒙的方法！

        还是荒废的菜园。

        计蒙站在枯死的桃树下，大概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身上的几条水蛇正对她“嘶嘶”吐蛇信。看上去恶毒又渗人。

        计蒙眼球往下转一圈，语气轻蔑说：“五百年前，天界诫雷池上，你也是这幅浑浑噩噩的样子……神情无辜，眼神清澈，就好像一切罪孽都不是你的过错。可我们都亲眼看到了，撞倒天之柱致使洪水泛滥的人，是你。”

        苏云河皱眉：“撞倒天之柱致使洪水泛滥？”

        心中默默记下关键词——诫雷池，天之柱。

        这几个词语出现的频率太高。无论是青鸢口中，还是此时计蒙话语中，都透露出五百年前的灾祸和谢天脱不开干系，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顾不上解开这个疑问。她必须和计蒙周旋，并且战胜他！

        心中已有准备，气势自然不弱。

        苏云河不再后腿，反而朝前迈了一步，挑眉应道：“计蒙仙君，我拼凑魂魄化形归来，不仅投错了女胎，还丢失了之前的记忆。所以万年前抢你神位一事，我给忘了。”

        听完她说话，他金色红瞳立刻泵出一道戾气，愣愣道：“记不记得，是你的事。寻不寻仇，是我的事。两不相干。”

        苏云河：“……”

        计蒙冷哼：“难道你巧言令色几句，说一切都过去了，我就要把自己四万万年在天界勤恳司职而期盼落空的怨愤，放下吗？”

        苏云河深吸气，又昂首挺胸超前走半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尺，如果再靠近，两人就要贴上了。

        她眨眼，看着他目光炯炯：“你说的对，不能轻易放下。”

        苏云河嘴角上扬，话音一转又道。

        “一万年前我飞升，纯属意外。也不知你已等待这个名缺四万万年之久。虽说无意争抢，但终究伤了你。可这么多年你放不下执念，究竟是水神之位，还是……”

        计蒙皱眉，表情逐渐严肃。

        苏云河不等他说话就继续开口。唇瓣撅起，舌头微卷，气流向下，一字一顿。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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