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计中计，戏中戏(三)

在楚言和唐晚晴说话的当会，严诗诗突然将解药尽数扔进了湖里。

        其实就算此刻拿到解药，解毒的时间也已合不上，但有解药在至少还有希望，现在连解药都没了……

        莫离望着几乎绝望与崩溃的严家众人，想起白涟交代的话，“严家的死活不关你的事。”相识十年，她所认识的白涟虽然常常视人命如蝼蚁，但鲜少会主动去要谁的命，慕容连城和严家到底得罪过他什么，才会让走个山路都嫌麻烦的人居然大老远跑到临安来亲自动手？还有严诗诗，一个深闺女子，她又是怎么和渌澜谷扯上关系的？

        莫离皱着眉在思考严诗诗和渌澜谷的关系，而前方的严觉，想的是关于严诗诗的另一个问题。严觉不知道白涟，也不知道渌澜谷，他只知道解药尽毁，严诗诗已没有活着的必要，这是不是代表，他现在可以毫无顾忌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了？

        兴许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赤红的眼中浮现杀意，严觉突然朝严诗诗掠了过去，抬手，就是冲着她命门而去。

        严家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三位家主的武功却并没有荒废，严觉速度之快，即便是桥下的人有心相救，出手恐怕也来不及了。严诗诗看着逼近自己命门的大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或许在她看来，同样觉得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或许……

        倘若没有横空突然出现另一只手的话……

        眼前突然出现的手白皙如玉，骨节分明，轻轻松松便隔开了严觉的致命一掌，反手一击，又逼得严觉连退两步……严诗诗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凭空出现的人身着一袭白衣，容貌绝世，武功如此厉害，然而，他是谁？

        在场众人除了莫离和花宸，还真没有人知道这白衣男子是谁。连见多识广如慕容连城，此时也只有皱眉的份。

        莫离当然不关心有没有人认识白涟，有多少人认识他。她只是疑惑，白涟，到底是何时认识严诗诗的？还有，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白涟这英雄救美唱的是哪出？总不是能突然转性了吧。

        众人还没有因为这一突然的变故回过神来，桥上的人却说话了。白涟扫一眼各怀心事看着他的桥下各人，最后视线才回到严觉身上，“得罪了。”嘴上虽然说着得罪，脸上却完全无半分愧疚。

        严觉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打量两步之外的白衣男人，从外貌来看明明不过才二十出头些，却用五成不到的内力就伤了他的心脉，江湖上若有如此年轻有为之人，按理说他不可能半点不知道的。若不是他近几年真的孤陋寡闻了，那还有一个可能便是，这人藏的太深。

        恐怕，藏的深的不止这一个……

        “敢问阁下为何要闯我严府？”对方给他一掌后便收了力，严觉不知道来人底细，这一掌虽吃亏，却不敢再硬碰硬。

        白涟并不在乎严觉眼中的怒意和警觉，听他这么问，只莞尔轻飘飘回了句，“严三爷似乎误会了，我有敲过大门，但是没人来开门，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进来了。”话听在耳里，依然是毫无半分诚意。

        显然，白涟这话于严觉来说，无疑于火上浇油。莫离本以为以严觉的脾气会以死相拼，却没想到，这严家平时看着脾气大的三当家，关键时候倒是个很能忍之人。

        严觉看了看白涟身旁神情冷漠的严诗诗，又问白涟，“公子怎么称呼？”

        这回除去眼中的冷意，白涟回答的倒挺客气，脸上微笑仍在，“严三爷唤我白涟便可。”

        严觉当然不会真的直呼白涟姓名，但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只当他真的不是有恶意才贸然闯进府里的，点点头，口气相较刚才缓和了许多，“白公子若不急能否先去前厅喝杯茶稍坐片刻，府上现在正好有点家务事需要处理。”

        若是不相熟白涟的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像慕容连城一般相貌好气质好家境好的“三好”青年，甚至比慕容连城看上去更不食人间烟火，有了这些优点，即便稍微有点不管人情世故，只要别太过分，在大多人看来，他依然是可理解和原谅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要不杀人和不算计人，白涟绝对有实力男女老少通吃，不过前提是，他不杀那人，也不打算算计那人。

        显然，严家人是没有那个荣幸了。

        “事倒不急，只是，我本就是为了二姑娘而来，恐怕这茶是喝不了了。”

        莫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单单是她，恐怕在场很多人都跟她差不多反应，只因白涟这话实在是听着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就连严诗诗，也终于有了反应，表现出了好奇。

        “你是……？”

        “我既是为你而来，自然是来成全你的。”

        严诗诗愣了愣，突然激动起来，“我要严家全家偿命，彦佳全部人都该去死，一个都不能放过，不能放过，包括我。”

        “好，全都去死，一个都不放过，包括你。”白涟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寒芒在背，明是头顶着正午的艳阳，却如身处极寒之地。

        莫离想用眼神询问花宸白涟究竟是想干嘛，但想到除了她和花宸，旁边还站着慕容连城，楚言和唐婉晴，只好作罢。

        后来想想，其实她根本不用在意的。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何况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不可否认，她到底还是觉得心虚的。

        听到白涟这话，不管是严正还是严觉，此刻终于真正意识到，严家的气数到底还是尽了。

        严正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公子与诗诗是……？”他没有严觉的丧女之恨，所以他更看重的是整个严家的安危，严成在想的是，严诗诗做的这些事和这个叫白涟的男子有没有联系，若是这男人给严诗诗的毒药，这男人到底是存的什么目的？这事，难道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

        严正问的暧昧，白涟这回倒是回答的十分正经，“二姑娘是在下一位故人之女，那位故人与在下交情匪浅，所以能帮的，总是要帮些的。”说话之间唇边依旧是似是而非的笑，这样的笑容在白涟脸上总是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似是能勾人魂，却偏又让人不自觉地想逃离，逃的越远越好。莫离自然是熟悉白涟这笑的，但又觉得这笑和以往她所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有些看着奇怪。

        故人之女？

        白涟既然没有明说是二夫人，那这故人指的应该就是严诗诗的生身父亲了。莫非白涟认识严诗诗的生父？

        莫离早就知道严家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从花宸跟着楚言一起入严府查案的时候就隐隐有所察觉，更别提后来白涟的出现。她一直想不明白白涟为什么要特意借严诗诗之手搞出这三起案件，如果目的只是灭了严家，以他往常的性子，这不过是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事。若是为了慕容连城，就更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子了。

        莫离转眼去看慕容连城，慕容连城的眼中眉间已是满是怒意，打从她认识慕容连城以来，她还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或许才是白涟真正的目的——用几十条人命，换慕容连城的愤怒和仇恨。

        好似验证她的话一般，白涟的视线忽然略过严觉、严正等人，直直看向几近站在人群最后的慕容连城，“原来慕容公子也在，看来我这一趟倒没白来。”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慕容连城显然也不信，即便脸色很差，视线中的怒火也灼人的厉害，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下意识的选择谨慎开口，“连城可是与白公子在哪里相识过？”

        谁想，白涟竟是摇了摇头，“在下今日是第一次得见慕容公子。”

        莫离觉得，她若是慕容连城，应该会很想扇白涟一巴掌。

        好吧，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扇白涟一巴掌……真没见过他这么事多的。

        慕容连城自然不信，正要再问，却听白涟又道，“实不相瞒，我是因为那位故人才识得二姑娘，以及慕容公子的。”

        他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却皆不及一人来得震惊，慕容连城脸色变了又变，若不是视线本就一直停留在他脸上，莫离是断然不会相信慕容连城也会有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慕容连城这副样子其实任谁都看得出不对劲，然而他身份不比无权无势的寻常江湖晚辈，严正和严觉即便心里问号一堆，也不好太冒冒然开口询问。两人正在心里斟酌怎么问比较妥当，却听一道女声脆生生响起，“表哥，你与桥上那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说话的是唐晚晴，她与慕容连城已经相熟那么多年，没有严家人的顾忌，很多时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面对唐大姑娘直白的询问，还有所有人眼中的疑惑和八卦，慕容连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有些无从说起。

        他该说什么？对于桥上的白衣男子，他所知道的不会比在场任何人多那么一丁点，既不相识，从何说起。

        大概是听到了唐晚晴的话，也或许是嫌自己扔出的炸弹还不够多，本已微微上挑的眼梢毫不客气愈发上扬，唇角却还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似真似假突然又道，“慕容公子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自幼时起，就已经熟知慕容公子了。”

        他这话若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恐怕任谁都会怀疑那个女子对慕容连城芳心暗许，但无奈说这话的是一男子，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离发现这些年来他真是小看了白涟说话的本事，真是比花宸犹有过之而无不及。白涟当然不是暗恋慕容连城，但能让一个人心心念念另一个人十多年，若不是极度的爱，那恐怕就是极度的恨了。

        十多年的恨，倒是真的值得他搞出这么一出。

        莫离发觉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快了起来，不安的感觉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强烈，若是真有十多年的恨，那恐怕今天这事的结果会比她原先预想的还糟糕的多。

        像是在验证她心里的不安，白涟眼中那些已经许久未曾化开的雾气突然缓缓散去，不待人看清他黑眸中的情绪，白衣翻飞，原本还远在桥上的身影已经以破竹之势直直向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确切说，人是向慕容连城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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