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妖女初长成(上)

冬梦在体内持续时间的长短会根据吸入的多少、个人的意志力有所不同，当然，内力雄厚的产生幻觉的时间肯定会短些，而眼下这些江湖豪杰吸入的量，至少要六至十个时辰才能恢复正常。

        换句话说，就是今天慕容昇他们是肯定没办法去攻打渌澜谷的，明天能不能打也难说，因为以他们现在这个速度，天黑前天水崖顶恐怕都到不了。

        慕容昇等人犯起了难，莫离这边其实同样出现了问题——若慕容昇他们决定就在这原地等着冬梦的药效过去，那今天到底还打不打？难道要变守为攻，趁他们现在自乱阵脚，先打了再说？

        这其实是个法子。

        不过眼下，还是只能先继续等着，看慕容昇他们到底怎么打算。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些江湖豪杰会想在于他们来说，这么一个陌生又危机重重的地方过夜，但若他们真的铁了心，那她和花宸两个中就得有个去通知一下如风了。

        莫离想得到的，慕容昇这些老江湖自然也想得到。

        继续往前走，现在这状况肯定是行不通的；原地等着，等天黑了，他们对这山也不熟悉，若遇上突袭什么的，处于弱势的肯定是他们。若继续前行和原地待着都不行，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回走。先下山，等把那些出现幻觉的都治好了，做好充足的准备，再重新出发。这样虽然会影响些士气，但总比贸贸然最后搞得全军覆没强。

        一番商量和说服后，大部队开始往回走。

        因为队伍里有一堆神智不清醒的，幻觉轻的还好，那些幻觉太大或者敌我不分的就只好将人打晕由其他人背着走，如此走法，可见速度依然堪比原来的龟速。

        慕容昇脸色很不好，一直跟玄门大师在商量着什么，越商量脸色越差。

        “怎么办，如果你现在去通知如风赶不赶的及在他们下山前截住人？”莫离附到花宸耳边。他们费尽心思弄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为了让慕容昇等人知难而退，然后重整旗鼓下次再来的。

        你说呢？

        花宸用口型回答她，想了想，又凑到她耳边，“谁想得到这么点事那些家伙就打退堂鼓了。下山的路要比到山顶长，以他们现在这个速度，人是肯定截的住的，但崖顶上就只有三十多人，其他人都还在渌澜湖那候着呢，如果慕容昇他们下山离崖顶越来越远，就算如风他们赶过来了，加上我们两个四十人都不到，要怎么对付那几百人？就算里面那些因为冬梦神智不清的构不成太大威胁，但最起码还有一百多是清醒的，这里面不乏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万一到时一炷香时间都不到就寡不敌众落到了下风，白涟他们赶过来时恐怕可以直接收尸了。”

        花宸说的吓人，但莫离知道，他这并不全是唬她。

        “那怎么办？”她放低声问他。

        “能怎么办，”耳边的人叹口气，“人是肯定不能放回去的，总之我先去崖顶一趟，你在这好好呆着，别干多余的事。”

        花宸说完，就离开了，莫离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再咽回肚里。

        她本来想问他，什么叫干多余的事？他怎么知道她会干多余的事？

        事情最后是不是多余的尚且难说，反正要她什么都不做在这傻等着是绝对不可能的。

        莫离手覆上腰间的袋子。

        可是，她要怎么做？

        ．

        袋子里放的是花宸做的各种毒，每一个都可以和猝血以及曼珠沙华并驾齐驱，若是用这些东西能成功解决掉些人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只要能拖住慕容昇他们也成。

        若能拖到白涟他们赶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四十个人对付一百多人，想想也是场苦战，花宸没说错，就算慕容昇他们现在只剩四分之一的人能造成威胁，那四分之一也足够对抗他们了，他们依然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

        若是不想被动的等着命运来宣判胜负，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化被动为主动，自己来决定命运。

        莫离深吸口气，抓紧腰间的袋子，一步步向前面的人群走去。

        “慕容庄主。”

        慕容昇吃惊看着突然从树林走出一个人，“姑娘是？”说话的时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她衣着打扮看起来很普通，脸上眼中没有凶狠之色，看着并不像是魔教中人。只是若真的是个普通姑娘家，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还认得他？

        比起慕容昇带着疑惑戒备的惊讶，慕容连城的惊讶纯粹很多，他是真的没想到会见到莫离——他们人都到这了，见到是早晚的事，可在心里他并不想那么快面对。

        慕容连城犹豫半会，还是唤了句，“莫离姑娘。”

        慕容连城当时被刺，慕容昇得到的信息是渌澜谷一个女杀手乔装改扮化作红楼的花魁，故意接近慕容连城并刺杀他，他当时知道那个女子化名玲珑，却没人跟他提起过那女子的本名，是故现在听到慕容连城唤这女子莫离，以为是慕容连城的一个相熟之人。

        慕容连城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临时改了口叫了莫离本名。

        然而，好心还是被当了驴肝肺，慕容昇还没来得及缓和一下脸上的戒备之色，就差点被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莫离当着人老子的面，跟人儿子说，“原来慕容公子有记得我的名字，我还奇怪像公子这么好的记忆力怎么可能把我的名字说忘就忘了，毕竟，我骗了你还刺了你一刀。”

        “玲珑！”

        “是你！”

        第一声是慕容连城的，第二声，自然是慕容昇的。

        慕容昇那一声还伴着瑟瑟掌风。

        这个伤害自己儿子的妖女，他怎么可能放过。

        论武功，莫离肯定打不过慕容昇，但好在她擅长轻功，虽然躲的险，但好歹躲过了慕容昇那一掌。

        只是第二掌……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慕容昇就又逼了过来。

        慕容连城似乎又叫了一次“玲珑”，可惜她无暇纠正他。

        “慕容昇你个被雷劈的，自己女儿居然也下毒手。”眼看那一掌已经离自己不过一臂距离，莫离忙吼出事先在心里准备好的台词，趁着慕容昇愣神的功夫，往后跃出五丈。

        慕容昇居然没追上来。

        莫不是真的被她说中，除了严诗诗这慕容昇还真有其他遗落在外的女儿？

        这就有意思了。

        莫离思考着慕容昇风流史的功夫，慕容昇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失态，“你这妖女，我慕容昇跟你无怨无仇，你伤我儿子还不够，现在居然还妖言惑众诋毁于我。”

        话虽这么说，但莫离看得清楚，慕容昇有一瞬即脸上是出现迟疑的——他未必信她的话，但还是会忍不住怀疑。

        既然心虚，那就好办了。

        莫离决定再添点油加点火，“怎么，不信你除了严诗诗，在这个世上其实还有个女儿？”

        听到这话，再也淡定不下来的不止慕容昇，还有那些本来抱着看八卦的心思在一旁围观的那些江湖大侠们。

        世人都知道慕容山庄和严家交好，却不想还有这么层关系，前面听这小姑娘说自己是慕容昇的女儿他们只道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插手，虽然这小姑娘就是伤了慕容连城的那个魔教妖女，但若真的是慕容昇的女儿，闺女伤了儿子，即便后面牵扯出严家灭门惨案，但相交一场，他们大多还是打算卖慕容昇个面子看他自己怎么抉择的，即便结果还是那个结果，渌澜谷还是要铲除的。

        谁曾想到，严家也有个慕容昇的女儿……

        “慕容庄主，所以严家会遭遇灭门是因为你一个女儿想要报仇，才把你另一个女儿和她养父一家都杀了？”顾西和的声音冷冷想起。

        江湖上都知道，崆峒派顾掌门素来寡言，但若是开口说话，必定是一阵见血的。

        顾西和确实说出了在场大多人的心声，这一出本该出现在话本里的恩怨纠葛现在活生生在他们面前上演，不管慕容昇当初初衷是什么，他们现在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质疑声开始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说出了打趣的话，“慕容庄主，你到底还有几个孩子啊，为了以后江湖的安定，还是把那些孩子都快些认回来吧，不然总不能以后出现个孩子报仇，大家伙就陪你一起折腾一趟吧。”

        “诸位，”慕容昇黑着脸转过身面对众人，他此刻已经气得不轻，也顾不上再在人前维持好脾气的形象，“我慕容昇一生光明磊落，不过一个女儿而已，若是我的骨肉我为何不敢承认。这小丫头来自渌澜谷，之前也是满嘴谎言骗得我儿同情，大家难道宁愿相信她的片面之话，也不愿相信在下为人？好，天地为证，我慕容昇在这以慕容山庄列祖列宗起誓，绝对没有这么个只会妖言惑众的女儿，那严家二姑娘，也和我没有半分血缘关系，死者已矣，望诸位留点口德。”

        慕容昇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让人很难去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若不是相信花宸，知道他不会也没理由骗她，莫离也几乎要信了。

        空气似乎凝结了那么几秒，然后，刚刚还在质疑的众人开始纷纷表明自己是个是非黑白分的清的人。

        “慕容庄主话说得重了，您是什么人我们怎么会不清楚。”

        “是啊，您和这小妖女我们自然信你。”

        “误会一场，望慕容庄主勿往心里去。”

        ……

        类似的话此起彼伏。

        而刚刚打趣了慕容昇的那位，突然凶神恶煞朝她骂道，“都是你这小妖女满口雌黄害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宰了。”

        莫离瞥他一眼，只当他犬吠。

        慕容昇回过身再次面对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慕容庄主真是辩才无碍啊，既然如此，慕容庄主恐怕也不认识一个叫洛清秋的女人吧？”

        在听到“洛清秋”三个字时，慕容昇明显变了下脸色，但大概是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这一次情绪控制的很好，若不是面对着面又习惯看着他人的脸说话，莫离觉得自己应该也发现不了。

        “我不知道姑娘口中之人与姑娘是什么关系，但在下相识人中，并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

        “是吗？”手摸上腰间的袋子，她禁不住想笑，这慕容昇真是比她想的还厉害，“既然……”

        未说出口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姑娘刚刚是说洛清秋？”

        莫离诧异朝着说话之人看去，“顾掌门认识……她？”

        听到她的问题，顾西和常年冷冰冰的脸难得出现了些暖意，“算是旧识，清秋是她的闺名，她少时闯荡江湖喜欢在人前扮作男子，所以一直用的是另一个名字，洛凡。”

        “千面公子洛凡？！”

        不知道谁喊了那么一声，人群里又开始出现或大或小的讨论声。

        莫离表示，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洛凡，什么千面公子，她刚刚会提起洛清秋的名字纯粹只是想让慕容昇多信自己些，顺便再拖延下时间。

        好在顾西和没怀疑她的沉默。“姑娘是洛清秋的女儿？”

        “……嗯。”这一声“嗯”莫离心虚的厉害，一来她根本不认识洛清秋却擅自冒充人家女儿，二来嘛，洛清秋据说是个大美人，看白涟那样子，恐怕前面还要加上“绝世”二字，她的样貌虽然不错，但实在担不起“绝世大美人的女儿”这个头衔。

        “既然是故人之女，顾某希望在场诸位，尤其是慕容庄主能卖我份薄面，今天就暂且放过这个姑娘吧。”顾西和说完也不管有没人回答他，朝着莫离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快走吧。”

        没想到这顾西和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莫离谢过顾掌门。只是，有些事早晚是要做个了断的，既然如此，早些了断对大家都好。”

        莫离说完话又朝着顾西和福了个身子，才脚尖一点朝慕容昇旁边众人飞去。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莫离本就不是要和谁硬碰硬，所以只是从众人头顶掠过，加上她本就轻功厉害，所以即便是那些很快反应过来了的，也没来得及拦住她。

        腰间袋子里的东西被她全部掏出来丢入人群，也不管适不适合，有没有用，她的想法是，只要有那么一些能起点效果就行，实在不行，制造点恐慌也好。

        慕容昇反应过来刚想提气追上去，却被一个身影抢了先。

        一袭青衫。

        慕容昇愣了愣，就这一瞬间的犹豫，青色的身影已经飞远了。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死心眼的儿子呢。

        在心里叹一口气，慕容昇忙提气朝两人的方向追过去。

        后面，顾西和也跟了上来。

        慕容连城一路追着莫离到了悬崖边，前方，再走三步就是万丈悬崖了。看着几乎已经站到悬崖最旁边的人，慕容连城实在怕风一吹，就把人给吹下去了。

        说话的声音于是更是放轻放柔。

        其实即便没有悬崖，他也不会对她说重话的。

        “我一定会让你平安离开这里，但是，你要把解药留下来。”他以为她是无路可逃才被逼到了悬崖边。

        即便这是她所期望的，这样的慕容连城，还是让莫离觉得不知所措。

        “哪个解药？你说的是刚刚撒的，还是之前让你们出现幻觉的？还是更早的？”她故意跟他打马虎。

        “你有哪个？”

        “哪个都没有。”看一眼他身后赶到的慕容昇还有顾西和，莫离笑了起来，“慕容连城，我知道你一定会追过来的。”

        他看着她，这次没有接话。

        她本也没想听他接什么话，“就像我知道，我若跳下去，你也一定会随我而去。”

        话说完，转身一跃而下。

        “玲珑！”

        那一袭青衫又飞了起来。

        “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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