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妖女初长成(下)

他们还没到崖边，就远远听到了争吵声，拜上次英雄大会所赐，莫离一下就认出了那两个争吵的声音。

        一个是冯开，一个是顾西和。

        这两位掌门又是吵的什么？

        待得走近了些，她才终于听清楚两人吵话的内容，大致是顾西和主张快点顺着这悬崖的峭壁下山寻人，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人，冯开却主张还是按照原计划先走山路下山，再想办法救人。顾西和说冯开只顾自己，冯开说顾西和不知道顾全大局。

        于是，顾掌门一口一句，“小人”。冯掌门一口一句，“伪君子”。

        奇怪的是慕容昇，居然没听到他的声音。

        “好像，慕容连城也掉下悬崖了？”花宸笑眯眯看着她。

        莫离当然不会以为花宸这是发自内心在笑，只好跟他打哈哈，“我这不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你们来嘛，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真的？”

        “比真金还真。”

        花宸冷哼一声别开头，算是暂且放过她。

        他们虽然急着想把慕容昇等人解决掉，但在这悬崖边打起来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三十多人不多，但也不少，就算各个轻功不错，再往前走难保不会让那些老江湖发觉。

        如风于是打了个停的手势。

        所有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同一个问题。

        要怎么把慕容昇那些人从崖边引过来？

        莫离走到如风旁边，深吸口气，轻声道，“让我去吧。”

        话落，就被跟过来的花宸捂住了嘴。

        你干嘛？

        她拿眼睛瞪花宸，结果对方也回了她一个眼刀子。

        “花宸，你先放开她，让她把话说完。”

        花宸没松手。

        如风只好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涉险的。”

        花宸看他一眼，终于收回了手。

        知道他是好意，莫离也不好真跟他斗气，理了理思绪，将自己的想法轻声说出来，“他们现在在崖边争吵无非是因为我和慕容连城跳下了悬崖，生死未卜，换句话说，只要我活着在他们面前出现，他们就没有理由再逗留在那，他们不知道慕容连城在哪，但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他们慕容连城被我毒晕了藏在另一个地方，不管他们信不信，最起码不会再在崖边呆下去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

        “不行，”花宸皱眉打断如风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帮人，太冒险，上一次是侥幸，难保次次都能成功逃脱，万一他们不顾慕容连城非要拿她性命，你觉得就凭她那些本事真的能自保？”

        “你用得着这么亏我吗？”莫离有些不满，担心归担心，但也不用把她贬的一文不值啊。

        换来的是花宸毫不客气的一句，“怎么，你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

        “你……”

        “行了。”如风打断眼看就要吵起来的两人，“我没说要让她一个人去。”

        “什么意思？”花宸看他。

        “你陪她一起去，万一有事，也给你个舍命英雄救美的机会。”

        如风难得幽默一次，可惜另外两位却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

        “慕容庄主。”

        慕容昇本来正坐在崖边的平石上看着顾西和和冯开争论，听到这个声音，一下从平石上站了起来。

        五丈外的树上，刚刚害自己儿子跳下悬崖的人正和另一个素衣男子一起看着他，女子笑容明媚，可那笑容看在他眼里，实在刺眼的厉害。

        “你不是……”

        “自己儿子跳下悬崖，当父亲的却还能如此冷静，慕容庄主还真是心肠冷硬啊，看来有你这个爹还不如不要。”

        慕容昇恶狠狠看着她，若眼神可以用来杀人的话，莫离此刻不知道已经死几回了。“若今日是我一个人在这，我定会毫不犹豫下这悬崖去救城儿，但今日不是我一个人。我慕容昇虽不是什么人物，至少明白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听从大家的决定，我相信城儿一定能理解我的苦心，也相信他吉人天相，定不会轻易被你这妖女所害。”

        “好一个以大局为重。”她突然有些可怜慕容连城了，还有白涟和严诗诗，碰什么不好居然碰上这么个爹，也难怪白涟恨成那样。莫离在心里叹息，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笑容，既然当了妖女就要有当妖女的气度，“不过你也说我是个妖女了，慕容连城虽然没死成，但不保证他现在毫发无损，比如，断个手喝点毒什么的。我本来念在你们父子情深，想给慕容庄主报个平安，告诉你慕容公子现在还好好活着，正被我好好招待着，慕容庄主无需多做担忧，现在看来，这一趟怕是白跑了。慕容庄主就当我没来过吧，告辞。”

        她这话刚说完，和花宸两人还来不及转身，就见慕容昇出掌飞了过来。

        “想走？快说，我城儿现在在哪？”

        莫离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了，但那一刻，她确实被慕容昇的气势震在了那里。

        “还不快走。”花宸赶忙拉住还傻愣在那的人，头也不回提气往回飞。

        花宸的轻功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带着，莫离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慕容昇追了两人一段距离眼看追不上，终于还是放弃了。

        两人寻了棵树休息会舒了口气，才稍许放慢些速度往回赶。

        回去时，如风和其他人已经分别寻了石堆和树躲好，看到两人回来，如风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如风从树后走出来，待得两人走到跟前，才放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虽然确实是自己放心不下丫头一个人去见慕容昇那帮人，但花宸还是有种被坑了的感觉，因此实在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消息已经带到，他们若脑子没有出问题，过会应该就会过来了。”

        相识那么多年，如风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他大多会选择直接无视，今天也没例外。如风当做没看到花宸的臭脸，沉思片刻，对莫离道，“过会慕容昇他们过来，你就负责对付那些门派弟子，慕容昇还有冯开等人，无论到时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插手去跟他们对上，明白吗？尤其是慕容昇，离他尽量远些。”

        他这算是在鄙视她的功夫吧？

        莫离想给如风找个理由，然后悲哀的发现，如风这就是在鄙视她的功夫。

        “哦。”

        花宸别过头，这一声“哦”，他都有些不忍心听。

        虽然平日喜欢看笑话，笑点不高，但花宸在不该笑的时候还是能忍住笑的，比如此刻。

        花宸端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拍拍某人的肩膀，“过会自个小心。”

        莫离奇怪看着他，总觉得他这个表情哪里有点不对劲。

        容不得她多想，前面陆续出现了说话的声音。

        莫离和花宸互看一眼，连忙另外寻了棵树躲好。

        ．

        “现在最起码确定公子人是平安的，慕容庄主勿需多做担忧，公子看着就是有福之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类似的场面话慕容昇自己也曾说过，这种时候不管心里是不是在冷笑，面上总要表现出感激之情的，慕容昇开口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由四面八方同时而来，带着这秋末冬初森森冷意的肃杀之气。

        “谁？”

        顾西和也感觉到了，这一声正是他扬声喊出来的。

        听到他的喊声，本来还在说话的其他人都立刻噤了声，山林突然变得沉静下来，若是有秋鸟路过，兴许还能听到其翅膀扑腾的声音。

        并没有人回答他。

        顾西和却还是将剑横到了胸前，让一半长剑出鞘。

        又静寂了半晌，终于有人陆续从四周窜出来，脸未蒙，穿的都是素色的衣衫，手上有套着铁爪的，也有拿着长鞭的，更多的是持着长剑而来。

        顾西和将手里的宝剑完全从剑鞘里□□。

        然后，眯了眯眼。

        这是他每次要临战时的习惯。

        那些人出来后并未做丝毫停留就直接冲他们攻了过来，速度极快，招数诡异，杀意毫不掩饰。

        对战顾西和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此人他见过一次，就是刚刚陪那个魔教的小姑娘一起到悬崖边找他们的那个。男子手里拿的是一把白色的羽毛扇，当然，顾西和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羽毛扇。

        男子的招数也有些诡异，却并不完全脱离武学该有的套路，内力兴许不如自己，但要拿下他，一时半会自己恐怕也未必做得到。

        顾西和在心里咯噔了下——这样一个人在当今武林的年轻一辈中实在可以排得上前十了，可在今天之前，他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是这人藏得深，还是因为在今天之前他所知道的江湖，或许并不是真正的江湖。

        这边顾西和和花宸打的如火如荼，那边，如风却在追着慕容昇跑。

        其实说追着跑有些过了。如风对战慕容昇，慕容昇却一心想拿下莫离得知慕容连城的下落，如风自然不可能放他真的去对付莫离，于是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莫离还是惜命的，因此她有谨记如风的话，让自己尽量离慕容昇远些。只是，没想到慕容昇居然打定了心思不打算放过她，眼看慕容昇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却根本抽不出身躲远些，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

        越是着急，越是容易自乱方寸。

        当将自己的缺陷完全暴露时，莫离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那崆峒弟子剑招一偏，就朝着她胸口刺来。

        莫离连忙将剑竖在胸前去挡。

        她这一挡，又将另一边胸口暴露了出来，接踵而来的一掌，再也避无可避。

        人不受控制的往后连退数步，喉咙一阵腥甜，莫离其实是想忍一忍的，因为她听到了花宸那声“丫头”，可终究没忍住，一口血喷到了地上。

        此时，不乘胜追击的恐怕都是脑子被马蹄子踩过了。

        崆峒弟子毫不犹豫端起长剑就刺了过来。

        莫离捂着胸口，先想到的却是看花宸那边的状况，她怕花宸会分了心让顾西和有可乘之机。

        好在顾西和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也停下了剑朝她这看过来。

        莫离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刚刚那一分心，这会，恐怕再要躲这一剑是躲不开了。

        眼前的景象恍然间似乎和六岁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莫离睁大眼，看着那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下一秒，应该就要刺入自己喉咙了。

        腰际突然被一只手圈住，然后，连着人一起往后倒退。

        那剑很快，但带着她往后退的人明显更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丢开那崆峒弟子好一段距离。

        莫离回过头看他，“涟哥哥。”

        白涟看一眼她嘴角的血，叹口气，“离儿，没想过了那么多年，你居然还是要人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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