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再造冤孽(上)

得意楼位处城西，离全洛阳最热闹的大街仅一盏茶的脚程，这样闹中取静的绝佳位置让得意楼在开业之初就比其他楼显得要高档很多，何况其装修考究，佳肴精致，还有远近闻名的洛阳第一酿，可以说，就算没有水滟和楼里的那些姑娘，得意楼在洛阳也能稳站脚跟。

        然而……

        夜色未沉，熊熊大火叫嚣的厉害，冲天火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天地。

        莫离和花宸赶到的时候，得意楼外已经围了很多人，几乎都是来帮忙救火的，打水的打水、泼水的泼水，可是，无论多少水泼到那些火焰上，都仿佛被吞咽了一般，只能看到火势越来越大，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人群里渐渐有哭泣声响起，是楼里那些帮姑娘出去买零嘴、胭脂才刚回来的几个丫鬟正占着一角哭作一团。

        从来没有热闹过的下元节，此刻，却是以这种方式热闹了起来。

        莫离没想到，自己的感觉成了真，心一急，下意识紧抓住了身旁之人的手，“怎么办，杜锦谦和雪暖会不会还在里面？”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由于抓的太紧，自己的指甲已经几乎要嵌入花宸掌心的肉里。

        “他们两个都是反应灵敏之人，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这火困住的，放心吧。”花宸拍拍她抓着自己的手，宽慰她，话虽这么说，他自己脸色也没比莫离好多少，长眉紧皱，不知道是因为手上的痛，还是心里的担忧。

        大火一直烧到了后半夜才终于被扑灭，由于之前火势太厉害，被困在楼里的人一个也没能救出来，眼下各个烧得面目全非，官府只得让衙役们把尸体都先抬回停尸房，再想办法一个个辨认身份。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哪个敢去插手，莫离和花宸虽然想上前查看那些尸体的体型特征，但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不易招惹事端，只好作罢。

        “留在这里也没用，我们先回客栈吧，说不定他们已经回来了，如果……”花宸说到这顿了顿，半晌，才继续道，“总之先回去再做打算。”

        莫离视线正落在一具被白布遮盖住了的尸体上，尸体并没被白布盖全，有一截黑乎乎的东西从布下露了出来，看着像是一只手，那只手上戴着一只造型奇怪的镯子。

        那只镯子……

        “丫头？”花宸见她对自己的话迟迟没有反应，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头。

        莫离回过神来，“什么？”

        花宸看一眼她刚刚紧盯着的那具尸体，“我们先回客栈吧，回客栈再说。”

        莫离又若有所思看了下那具尸体半会，才点头，“好。”

        ．

        回到客栈的时候，莫离在客栈门前驻足站了很久，最后是被花宸抓住胳膊直接一路拉到二楼的。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花宸拉着她站在雪暖的房门前，侧头宽慰她，说完，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一眼看过去，房间里并没人。

        莫离抽出被花宸拉着的手，跑进房间，将整个房间都扫视了一遍，最后，朝门口的花宸摇摇头。

        房间里真的没半个人影。

        花宸抿了抿嘴，“再去小鬼房间看看吧。”

        可惜，杜锦谦房间的状况和雪暖的一样，房间里根本没人。

        “怎么办？”莫离这下是真的慌了，想了下，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走，“我们去停尸房看看。”

        花宸连忙拉住她，“先等等。”

        “还等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是真的出事了！”

        “你先别激动。”花宸拉着她往隔壁的房间走，那是她所住的房间，“现在停尸房里肯定挤满仵作和官府的人，你去也找不出什么的。今天你也累一天了，再过半个时辰天都亮了，还是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去吧，他们若真的……在停尸房里不会跑了的。”

        “放开我！”莫离甩开他，“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思去睡觉吗？你不关心他们死活但我关心，你要睡觉大可以回你自己房间去，不用管我。”

        花宸一愣，随即皱眉瞪她，“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关心他们死活？”

        “我知道你和杜锦谦关系素来不好，但雪暖可是和你打小就一起长大的……”

        “够了！”花宸打断她，“你当我是什么人，不管是雪暖还是杜锦谦那小鬼，我对他们的担心不会比你少一分，但现在去那有用吗？现在官府还没出告示让人前去认领尸体，你这样贸贸然去，如果他们不让你进去你要怎么办，硬闯？你忘了我们是来这洛阳干嘛的？跟官府起正面冲突对我们只有坏处。”

        “你就知道找你师父，雪暖和杜锦谦现在生死未明，你还一心想着找你师父，花宸，你真的是来洛阳找他报仇的？”

        花宸脸色这下是彻底黑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反正，你自己先回房休息吧。”

        说着，转身又要去楼梯那。

        花宸又要拉她，却听一声“吱呀”……花宸转过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门后的人时，诧异道，“雪暖？”

        莫离也听到了那声开门声，本来没在意，当听到花宸那声“雪暖”时才连忙回身去看，当看到站在花宸房门口灰头土脸的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雪暖？”莫离愣愣盯着全身衣服已破烂，脸又黑又脏的雪暖看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她，“太好了，你们没事。”

        雪暖皱着眉任她抱着，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花宸，“快救救杜锦谦。”

        花宸一愣，正要开口，有人抢他一步先问道，“杜锦谦怎么了？”

        莫离边说着，放开雪暖，见雪暖只是盯着花宸不回答她的话，于是又问道，“杜锦谦他人呢？”

        这回雪暖搭理她了，话却是对着花宸说的，“床上躺着。”

        ．

        花宸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知道他替人看病治伤时不喜欢有人打扰，莫离心里再急也只好跟雪暖在门外安静等着。

        “你先回房间梳洗休息下吧。”莫离看看雪暖身上已经残破的衣服，再次劝道。

        从花宸进房间给杜锦谦医治后，她已经不下十次劝过雪暖要她回房间梳洗梳洗换身衣服，再躺一下，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

        “没关系。”

        这次还是一样。

        莫离叹口气，“你在这等着也帮不上忙，先去休息一下吧，不然等杜锦谦醒来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他还要替你担心。”

        大概是被她哪句话说动了，这回，雪暖终于点了头。

        雪暖走后，空荡荡的走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莫离站着累了，索性靠着花宸的房门坐下来。

        想到自己刚刚冲动之下对花宸说的那些话……

        “叫你说话不经脑子。”莫离打一记自己的嘴巴，想想不够，又打了一记，“叫你说话不经脑子！”

        明知道花宸不是那样的人，她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都搭错了？

        天已亮，客栈伙计上来打扫二楼的走廊，却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姑娘坐在天字三号房的门口……自言自语？

        伙计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这姑娘不是天字五号房的那位吗？

        “姑娘，你在这……可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小的去帮你请个郎中？”

        莫离被这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一跳，抬眼，当看清来人时连忙拍拍胸给自己顺气。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又一夜没睡，导致她现在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伙计见她拍着胸顺气，以为她真的身体不适，忙道，“小的这就给你去找郎中。”

        说着，就要下楼。

        “唉，等等，等一下。”莫离忙叫住他，“我没事。”

        伙计回过身奇怪打量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娘真的不需要找个郎中来看一下？姑娘放心，离这最近的李郎中家走过去才几步路程，而且那李郎中医术了得，价格公道，是我们这洛阳有名的名医。”

        “我真的没事。”为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莫离只好从地上站起来，原地转一圈，然后朝那伙计道，“你看，我真的没得病。”

        伙计这下看她的眼神更诡异了，“那姑娘这是？”

        “我在这等人。你忙你自己的就行，不用管我。”

        “等人？”伙计奇怪看看她身后的房门，抓抓头，虽然依旧觉得这个姑娘莫名其妙，但至少接受了她这个理由，“那姑娘等着，小的先去忙了。”说着，拿着手里的扫帚打着哈欠打算去走廊另一头。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又回身问她，“姑娘，要不要小的给你搬张椅子坐着等？”

        “……不、用、了。”

        被她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伙计一个激灵人彻底醒了，这次再也没多话一句，脚步飞快去了走廊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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