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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章:老宅命案


似乎是初春,偏寒。

巷口传来锣鼓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高亢的唢呐和红布给冰凉的砖墙添了些热闹,这些热闹让铺里的伙计和些小孩一个劲地张望,那些年轻小伙子目送着花轿,抿着嘴或迷起眼,不经意间就流露出自己的羡慕来。

而红花轿轻轻晃着,晃得那些红色很是活泼,处处充斥着喜气。

有人喃喃自语:“也不是是谁家要娶新娘子…啧啧…”

有知晓的却不住叹气:“徐家的大少爷呗,就那个…对…唉”。

没人再说下去,只是有老人皱起眉头,深陷的皱纹都盖住了眼睛,他们都暗自道:可惜可惜…。

很漫长的巷道仿佛要把话语传得很远,于是风吹起花轿的帘子来,新娘子听见了。她的指甲埋入了手里的丝巾里,紧紧地,握的丝巾在发抖。幸而奏乐声吞没了细咽。

黄昏,新娘子被搀扶着进入了大堂。

安予萱腰酸背痛地醒了过来,她腰很痛,就只记得这个梦。她气道:“都怪徐风林,天天说自己大少爷什么二少爷的,把自己也整蒙了,做梦都是徐家的破事!”不过安予萱后来又想,会不是是自己通灵感知到的,并非做梦呢?

那梦里出现的,是徐家以前娶的媳妇?徐风林讲的故事里,大少爷当年是娶一个戏子进门,说是冲喜,戏班子养不起的姑娘,就买给徐家了。按照以前的规矩来讲,徐家算大户人家,等级森严,小姑娘一进门,就是别房的姨太太,地位还没有家里服侍老太太的大丫鬟地位高。

安予萱跟徐风林坐在庭院里吹风,跟他说起自己做的梦。徐风林有些吃惊地愣住,“你说真的?别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呢?”安予萱不明白了,“知道你重来不信我的通灵能力,可是我梦到的就是娶亲的场景啊,而且那条小巷我也记得很清楚,好像就在镇子上。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徐风林止住她,慢慢地开口...今天一大早,简决说这里发生过命案,有几处别院戾气很重。今早你又跑来跟我说你通灵到某处以前的场景,你们唱的是哪一出啊?

陶然凑过来,趴在安予萱肩膀上,头挨着她,说道:“你们一进入这院子,就魔怔了吗?一会又是大少爷,一会又是姨太太,别聊这些,怪吓人的,万一他们找上我们怎么办啊!你们想过吗?”

“那就是简决的任务了,他负责驱鬼,我负责招鬼。”安予萱笑盈盈地把陶然的头推开,“要是找上我们啊,一个也跑不了。”

他们说话打闹的时候,看见徐风林正在闭目揉动自己眼睛的穴位,他们问他怎么了。徐风林睁开他略显疲惫的眼睛,开口:“感觉...最近头很昏,很昏。”

简决走了过来,他竟然浑身湿漉漉的,一脸的呆滞,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简决有点茫然,他走过来的时候,一脚的湿泥,裤子都脏完了。安予萱他们围上去问简决发生什么事了,简决摇摇头,可安予萱看到他的中指上,那根红线勒住手指的地方,有血渗出来。

安予萱单独带简决去一处清洗,厨房后面是一口水缸,这里有一口水井,不深,是近几年打的水井,连着山里的地下河。安予萱给简决擦拭脸上的淤泥,简决拒绝了她,转而自己拿起帕子抹脸。

安予萱看他一直不说话,就很担心,也很害怕地问:“简决,你到底怎么了?”

简决看看她,叹口气,说道:“你....你是不是真的胆子大还是运气,你说荷花池没有恶灵,就是灵体是好的是吧?按你们通灵师的说法。我去试试,差点被附身整死到荷花池底去淹死!我去....我现在...没法思考任何问题,更没办法冷静。”

安予萱惊呆了,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去荷花池遇见的声音,自己的平安回来难道只是侥幸?安予萱露出悲伤的神色,她对简决稍微一鞠躬,充满了歉意地说到对不起,是她自己没能感知灵体的好坏。

简决擦干净自己的脸,看见安予萱一副要哭的样子。他明白了,安予萱一直对自己不自信,甚至到了怀疑能力的地步。可是简决也是自己疏忽大意,才差点被附身,他说道:“不怪你,怪我自己。但是我是真的没想到,区区一个荷花池,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实际上暗藏波动,我是被拖下水的。那荷花池底....。”

“荷花池底发生了什么事?”安予萱忙问道。

“可能埋着尸体。”简决又抹了一把脸,自己被冷水一刺激,也算是冷静了下来。他说道:“如果不处理荷花池的情况,积累下来,这里真的会变成凶宅。还有,很多小院,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反正就是...很多拱门被封了一半,变成了阴阳门,说实话,这是我自己唯一能看出来的风水地方。阴阳门是风水的大忌,但不知道为什么,深处的院子还没有翻修过,也没有拆除那些拱门。说实话,这里的环境很好,就是格局有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安予萱趁简决有思考的灵感赶紧问道。

简决倒吸一口冷气,他有一点点紧张地看着周围,“你不觉得一般的庭院都是四通八达的吗?这里很多地方都是死角,我去看的时候发现是封起来的那种,很多地方,都被封得严严实实,只留一条路进去。相当于,你要是去某个小院子,你就得一直走一条小路,一直走到深处,这样会有一种...自入囚牢的感觉你不觉得吗?”

安予萱也有过这种感觉,明明是很大的宅院,房间也很多,各处庭院放置得很野巧妙,却总给人一种要关起来的错觉。简决叹息一声,说道,“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只种一棵树,配上一间独间,不就是一个困字吗?”

“我..没想到这么多,但是梦里面,你说得那间小院,四四方方只有一棵树的,我在梦里看到过。”安予萱闭上了眼睛,仔细去回想,耳边的敲锣声,还是一点淅淅沥沥的雨声,慢慢地,是一双红底绣花鞋踩过水坑,貌似是一位新娘入住了这里。“好像是,徐家娶回来的媳妇。”

“如果是明媒正娶,怎么会入住那种地方?”简决想到,徐风林讲的故事。

他们去找徐风林问,徐风林带他们去看留下来的照片。“你们该不会说的就是杨三月吧,徐家给大少爷徐轩康纳进来的姑娘,很多人都说是她害死了徐家上下。这是她,在照片上,站在旁边。”

家族合影照上,站在最边上的一位恬静女子,双眼无神地看着尽头。小圆脸,细长眼睛,很有韵味。徐风林说:“以前杨三月就是唱戏的,所以才有一些老师出现幻觉,老觉得戏台子上有戏子在长些吧。”

“网上流传的视频,是制作的。”简决突然说道,他见徐风林不信,拿出一份当地协会的资料,“杨三月不是扮青衣的,是唱评弹的。所以怎么可能台上几个穿这戏服的影子在唱呢。协会上写着,1942年,杨三月被丈夫引荐到一个当地的平弹社里。徐家是个大地主不假,同样也是乡绅一类的,喜欢加入各个文化社团和文学协会。所以当地的文学社会协会老会员,也有徐家的人。”

简决拿出照片,“我们来理一理徐家以前的人物关系吧。”

“就是家里一个老太太,儿子徐三桓,后来战死在山东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徐轩康是早有娶妻的,不过多年无子,所以可能就是纳杨三月的原因。”徐风林指着家族照片一个女人,“她是徐轩康的原配妻子,名字我们查不到了。”

“你也在查?”简决很有兴趣地问徐风林。陶然听得目瞪口呆,他拍拍徐风林:“难道...你...一直有个复兴徐家的伟大计划?”

“不是...不是...,很多事,是奶奶说得,她无聊就讲以前的事给我们听。我奶奶的确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在我印象里总是盘着精致的发,穿一身旗袍。”徐风林说道,“我的确在写徐家的历史啊,你们不觉得怪有趣的?”他说完,笑着摇摇头,莫名叹了一口气。

后来,他提到二少爷徐轩研,在照片上,很多人面目都模糊不清的,二少爷站在后面就更看不清他的脸了。

“用不着看他的脸,看徐风林就对了。”陶然想起那疯老头非说他长得像以前的徐二少爷,老头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只因为当时和陆千在茶馆里说道徐风林就是徐家的后人,老头一听,就硬要上来看。

但,陶然想起来了,老头不是说徐风林长得像...而是根本就拉着徐风林喊二少爷,二少爷。然后茶馆的人认识他,之前还好好的,不知为何后来就疯掉了。据说,他疯掉之前,说得也是徐家的故事,因为他十几岁的时候,做过徐家一段时间的长工。

有件事,安予萱和徐风林两人才知道。那就是安予萱给徐风林通灵的时候,神志不清地让他会徐家看看。醒来后,安予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再后来,两人都要把这事给忘了,直到陆千买下这座宅院,带他们第一次来这边玩。徐风林头一次到这里来,他似乎还在寻找奶奶口中说的,大榕树下伸出一根小树枝,刚好够一个人抬手挂一只鸟笼的。

他找到了大树,的确树干下仅仅只生长一根小树枝来,可是,没有看到鸟笼。

简决看三人表情不一地沉默起来,打了个响指,他说道:“事态严重,这里不是看山上去那么平静的,我得找到事出起因,才能找到驱邪的方法。如果这里真有鬼,那鬼会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是否有心愿未了,这都是我得调查的事啊。”

安予萱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嘿,我也是通灵师,我也得好好调查这件事,为什么你总是不肯信我呢?”

“不是不信你,这里有些院子阳光照不进来,阴气很重。”简决这么一手,忽然改了口,“还有,小萱,你说你能通灵,那今晚我们去院子里试一试?用我的法子和你的法子结合试试。”

“就是你做法,好让我通灵?”安予萱大概理解到了,“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我想得到更多的线索。”简决说道。

下午,阴天,还是简决自己去布置现场,他就在

四四方方的院子四周起风了,风儿仿佛是动规矩的,由外面“沙沙”吹起绿竹青树,再到里院撩起落叶与野花,一树的桃花纷纷扬扬,在地面打起了旋儿。可是最里面的院子安安静静地,它高高的白墙好像阻挡了热闹的一切,没有什么人间烟火味。简决不明白建筑形制,不知道为什么反而里面的一个院子墙,要高出那么多,一眼望去,显得很突凹。白墙青瓦素的可怕又严肃,简决慢慢走过去,走进一道拱门,他看见有一片池塘。四周环绕之下,并没有发现最里面的院子的院门。

这格局,越来越小家子气了。简决叹气道。因为院子是清代设计师设计的,那时候的设计师不会那么傻的,看来这宅院被后人接手至少改建过。

还有拱门,工匠不可能不知道门不能只封一半,那成了阴阳门了,是行业内的大禁忌。在看了一会,不知道,人们说的,有一段时间,徐家的人,无论是少爷还是下人都闭门不出是什么意思,那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下午,简决趁着有阳光,阳气充足,他找了一个铁锹,是之前工程队落下的破了一把。还能用,简决把他捡了回来,去了荷花池那边。

他把衣服脱到走廊上,自己翻过围栏跳了下去。荷花池仅仅只到简决腰部,水却浑浊不堪,说是荷花池,是因为又黑又发绿的水面,只有几株孤零零的腐烂掉的荷花和荷叶。简决拿上铁锹,开始一个劲地在荷花池底到处挖掘。都是淤泥,不明白他在找什么。良久,简决自己也只能放弃,他一个人还是不行。上岸,浑身还是湿漉漉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换洗衣服带得多。

半夜,简决准备好了和安予萱通灵的工作。安予萱身上给简决贴上了一道符,还有手腕上的红丝线,另一端就牵在简决手上。然后是招魂铃,拴在树上,简决就把红线和招魂铃捆在一块。如果安予萱失控的话,她一走远,招魂铃就会响。

除此之外,简决还在其他阴阳门门口,牵了几个铃铛在那,免得这些门里进来一些鬼打扰简决他们。

随后,安予萱就站在院子中间,仔细去感受周围的动静。

安予萱有一点冷,她双手冰冰的,就像触碰到的冰凉的地面一样的冰。耳边是招魂铃不停地被风激起响声,“叮铃铃”的声音,又急促又带着一丝不肯罢休的态度。安予萱是趴在地上的,因为她现在保持着一种陷入迷境的境界里。

她不敢睁开眼睛,耳边全是人群的吵闹声。她知道这是在孤院内,简决他们在另一个院子。她也知道是她自己亲眼看见一众盘头姑娘,恍惚不定的身影溜进这里,她只能跟上。

可是这些声音很吵,她必须仔细去辨认她们在说什么。

有人在闹,有人在哭,有人拖住了她的后脚!安予萱睁开了眼睛,回头,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张恐惧和沾满了血的脸,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仔细看她,她的双脚被人打断,身上没人穿衣服,下身血肉模糊地拼命向安予萱爬过来。

“少爷.....救救我们啊....少爷。”女子撕心裂肺地吼出声,嘴里冒着脓水和鲜血,她脸也开始逐渐腐烂。

“啊——!”安予萱抱住了自己,她浑身开始发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接着,另一间院子的拱门里,爬来了一样的女子,不是断手就是断脚,不是没了眼睛,就是浑身缠着带血的纱布。她们一边爬一边哭,喊着:“少爷救我们啊....少爷。”

安予萱感到被人碰到了身体,发出了一声惨叫。突然被捂住了嘴,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小萱,是我,是我啊。”徐风林抱住了她,让她慢慢平复下来。

而简决则在拱门的位置趴下看着什么,他回头看见安予萱带着泪花,一脸惊魂未定地,呆滞地看着自己。简决上前,给她戴上一张符,挂在她脖子上,说道:“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容易见鬼的体质。怪不得能做通灵师。”

徐风林抱着安予萱,感觉就像抱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安予萱手上的红线还在,简决知道魂不会丢,这样阴森的地方丢魂,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叫回来。

他们把安予萱抱回阁楼,给她一杯热蜂蜜水,简决让陶然去煮米去,最好有米汤,喝了镇魂的。简决去帮陶然抓米的时候,只有徐风林陪在安予萱身边,他对安予萱说道:“对不起,不该不信你。其实...。”

安予萱打断他,说道,“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那些院子里,都是惨死的女人,看样子,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安予萱说着,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外面,“她们都在喊少爷,希望少爷去救她们,所以我在想....。”

安予萱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她捂住自己的头,也没继续说下去。徐风林说道:“我听到了,我听到的就是这个。每次我路过院子,都会听到她们在喊救我,少爷救我。我不敢去院子里,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阁楼。也不喜欢你们喊我少爷,我知道是开玩笑,可是每次你们这样叫我,都会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徐风林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自己怀里有一块老式的表,里面放着奶奶的照片,“以前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小萱你知道吗?”

安于萱安静地听徐风林诉说,徐风林对奶奶唯一的印象。安予萱冷静下来了,她觉得不应该那么害怕,“通灵师就是负责倾听亡灵的声音的人,既然这宅院的灵魂告诉了我要去救他们,我就得想想想办法。”

“那个...简决有办法吗?”徐风林收起了怀表。

安予萱盯着他的怀表看,“我不知道,我和简决就像是两个领域的人。他比我有办法,我一遇到什么事就没了法子,我当通灵师用处没简决那么大啊。”

徐风林默默地点点头,他拍拍安予萱的肩膀,眉头却一直没法放松下来。“我总感觉....这里的一切和我有关系。”

安予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徐风林警觉地看着外面:“谁!”安予萱看过去,她看到窗外只有一些树影子在晃动,投影到窗户上有点像是一些人站在外面罢了。她本想安慰徐风林,没想到自己也感觉到,在院子里的那些人,找过来了。

徐风林神经质地站了起来,他去拿座椅板凳,抵住门窗。可是安予萱下床对他喊:“简决他们还在下面!”她这么一喊,那些树影开始出现变化,安予萱的耳边再次回档起嘈杂的哭嚎声。

“少爷...少爷......。”

徐风林崩溃地叫了一声,他的头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几乎快要晕过去,耳边都是诡异地呼唤声:“少爷....救我们....少爷......。”

“我不是!”徐风林有一点没站稳,摔在了地上,他慌忙地爬了起来,“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是她们!是她们!”

安予萱觉得这事非常蹊跷,她想起了什么,拿起了徐风林的就怀表,闭上眼睛,转移注意到摸索怀表上。

眼前出现的,是另一个女人的脸,女人抱着一叠衣服,似乎在招收叫谁过去。这下安于萱也快进入到昏迷状态了。

过了一会,看着窗户外站着一排排的人影,在拍打着窗户,一直在呼喊:“少爷,少爷,少爷救我们啊!救我们啊!”无数的血手印出现在窗户上,明明阁楼是三楼,窗外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徐风林平时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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