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行也坐也

青城山脚下，诸沐镇，镇南主街。

        一间不算大的药铺一间不算小的书店。

        药铺名暮云，书店名晓看。

        此刻，书店内飘出书香及药味，店内不少人有的卷袖有的伸腿正在用药看书。

        门后还能看到有人在后院拿着蒲扇扇着药炉催熬着药，十分安静。

        虽然依然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有药罐挪动的声音，但依然感觉十分安静。

        应是说是书卷中天然的恬静。

        药店门口排队的有二十多人，从柜台已排到店外。

        店内一位年约六旬的清瘦慈面大夫正在耐心给刚把完脉的一个年轻人讲着他的病理及需用药方，年轻人频频点头。

        柜台内药柜前两个白衣女子在给一位大叔抓药，心无旁骛。

        轻微人声中，依然感觉到心的恬静，就如一副画一般，一副会动的画一般，美而有律动。

        小尘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他已静立半柱香的时间。

        他看到的景象超过了自己想象，并不是临时兴起或做给人看的。

        他也不去想她们为什么开店会开到青城山脚是给自己看的或是想离自己近一点…

        此刻他看到了静。

        是以他便静静的站立不动，不想去打扰。

        直到其中一位白衣女子终于忙的有了一刻闲暇，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面上妆容已变得普通，但他知道是她，虽然都是白衫，她除了绸衣，换作普通白布衣，但此刻这白布衣的美已超过了绸衣。

        虽然布衣绸衣在小尘心里本无区别，本没有孰美孰不美，但只能这么形容此刻的心绪

        她看到了小尘，只对他轻轻一笑，道一声：“你来了，进来坐吗。”

        语声还是那么温婉，眼中平静，并未有惊奇并未有刻意。

        就似一个寻常常见只是出门办了点事的亲人回来了，并不显得过于热情，就是简单一声，你来了。

        小尘对着她微微一笑，随后便走了进去在角落里站着看着眼前这幅画。

        店内有几个空着的椅子，她知道他不坐是不占这些病者的座位。

        她仍然在忙着眼前的一个看来是劳累过度大姐的药方。

        并不因为小尘看着她而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般温婉不紧不慢脸含笑意。

        随后暗暗拉着大姐的手走到里间小厅。

        看来是要如道长说的可以给大姐低价药或免费药，但要嘱咐不要宣扬。

        小尘很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心中不定。

        待得她忙完出来，便从铺后唤来一位年轻女子。

        代她进柜台帮另一个忙碌的姑娘一起抓药，嘱咐她耐烦一些。

        随后转头看着小尘一笑，过来拉着小尘的手往店外走去。

        小尘任她牵着，此刻她突然拉着自己的手像是自然而然一样。

        两人到得药店对面街边，吴灵素松开小尘的手，眼望着他。

        仍是眼神并不逼人，还是那样文静，对他道：“你看这样还好吗？”

        小尘道：“你们准备一直这么忙下去吗？”

        吴灵素手捋一下发丝，笑道：“当然不是。”

        “只是开头我们需做出模样来，再过得一些时日自然交给她们去做。”

        “只是店铺会一直开下去，只会开到更多的地方。”

        她并未说会一直自己忙下去，小尘最喜这种坦诚。

        小尘看着吴灵素道：

        “两间这样的店铺，连书店的免费都是我心中所想，只是你做的更好，你像是能读懂人心。”

        “你如此的好，有家族有权势，我只奇怪你们怎么会这般对我。”

        吴灵素与他对望着，还是那般淡静的道：“因为我们不想随意过这一生。”

        接着问小尘道：“你知道我们药铺为何除了这些困苦之人的寻常用药价格比别家低，别的药却并没有低价吗？”

        小尘道：“因为你不想影响别家的生意，不想因为你个人的做法影响别人的饭碗。”

        吴灵素看着他眼睛笑成弯月，歪着头竟然有点俏皮的道：“那你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小尘稍顿，道：“难道这些街头巷尾或江湖中的青年才俊便没有人会理解吗？”

        吴灵素突然笑起来，笑了一会后道：

        “这就是你的吸引力，你有意思的地方，明明玲珑心思，却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他们只会以为我们用这方法是吸引人来再卖别的药赚钱。”

        接着又静静的道：“世上能有几人知心，你现在理解了吗？你妖孽般的功法只是让我注意到你，如果你不是现在这般的人，我又怎会等你到今天。”

        “我说过直到看到你和镇玄道长的论道言册那一刻，看到你的思考，才真正坚定你是我一直在等的人，我比你还大得两岁。”

        小尘暗想，自己哪有什么玲珑心思，无非是多了那神奇一梦的思考和历练。

        身旁这个女子明明只和自己一般年轻，却完全是自己的天资，她才真的是玲珑心思。

        江湖中的青年公子们也决非不聪明，或许只是他们的不纯粹，他们的聪明在不断的索求和无限的杂念上了罢。

        转过一念，小尘道：“我不如你，你的心思之细腻，考虑安排之周全我并不如你。”

        吴灵素又轻笑道：“你真有意思，相公，你考虑的都是人性人心事物规律这些大事。”

        “我考虑的只是怎么做好这些琐碎小事，所以你是当家的，我只是内助，我们正好相配。”

        连相公内助都说出来了，她已表明过几次心迹，小尘不便较真让她尴尬，便转话题道：

        “你们故意将脸上妆容化成普通人样子，明明生的那么美，要化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不然这周围没病的年轻人怕都要生病了。”

        一向温婉的吴灵素又笑出了声，道：“这不是听了你的话让我们带上的“竹笠”吗？”

        “你想护着我们，但你不在身边，我们怕被人欺负。”

        “包括让我们带上面纱，这都是小尘在赞扬我们三个吗？”

        小尘道：“我说的是我们今天不就是开了个互赞大会吗？”

        吴灵素咯咯笑起来，道：“你说话真有意思。”

        当然也知道他前头未说出的话两个字是“实话”二字，说她们生的好看。

        小尘感觉自己再不能说下去了，真怕自己控制不住。

        道一声：“那我先走了。”

        语气已不知不觉变成了问话式告别，不再像以前直接说我走了。

        小尘已转身行开。

        吴灵素怎会听不出，在他身后轻道：

        “你看到两间店铺名字之意了吗？”

        小尘背影传来语声道：“行也坐也”

        吴灵素待小尘背影已看不到，转头看向两间店铺名字口中轻吟道：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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