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哎呀，妈咪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哦。”洛莉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辜。

        “哦，洛莉，我还以为我们会有机会达成一个协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好好生活的吗？”于连胳膊置在桌子上，抬起眼眸，黑色的眼瞳对上她的海蓝。

        “你从山上采了几个不那么好看的蘑菇，”他瘪了一下嘴，“就好像我没看见你这么做一样在沾沾自喜。”

        “可惜你不知道这些蘑菇，其实是没毒的吧？”于连拿着勺子搅拌着桌上剩余的洋葱汤，

        “……你好爱偷窥啊，简直就是个小变态嘛。”洛莉干笑两声便开始装傻，内心里直呼这紫不啦叽的蘑菇怎么可能没毒！！！

        “不是颜色另类的蘑菇就是有毒的，”于连无视了洛莉骂他变态，反而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你的想法有些过分好揣摩了，洛莉。”

        “这都是你的推理，不是吗？我可什么都没说。”洛莉双手环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对他，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已经慌了。

        这小子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啊！

        她看着他的表情笃定，并没有回答。

        好吧，她确实很好奇，这么一想，如果真的没有毒，那么他们肚子痛跟我的

        “你说我加蘑菇是要给你们下毒，可这蘑菇你又说没毒，为什么你不喝呢？其他三个人为什么又像中毒了一样呢？而且，尼古拉先生

        “他们中午偷偷吃了海鲜，这种好事可轮不到我。”维璃叶在内陆，很难吃上什么海鲜，索雷尔老爹因认为自己重振雄风，下了血本买了几粒生蚝，又分给自己的双胞胎儿子们。

        “我是家里那个吃白饭的，甚至要他要给我算饭钱，就算我读书，他也会觉得我没出息，因为他认为我根本活不到成年！就算长大了，也是给家里添累赘！不会有什么作为！我一辈子就是个窝囊废！”于连智商惊人，尤其是对于文字，甚至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只是因为他的出生，他生下来就被人瞧不起。

        他拍了一下桌子，双颊绯红，愤慨地站了起来，剩下的话像并不是说给洛莉一个人听的。

        “如果我跟他们站在一起，那几个神经病就把我当玩具，打我、羞辱我！我还要对他们满脸堆笑！‘爸爸，你看我的账目清算的怎么样’，‘哥哥，有什么可以让我做的事情吗’？”于连的目光闪烁，像个专业的演员一样向洛莉宣泄着他的情绪，“‘妈妈，你辛苦了，趁热把汤喝了吧！’，你觉得我这样做好吗？或者是‘母亲做的饭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我中午就喝了汤，现在已经不想喝了，谢谢你了呢，母亲。’，‘爸爸，你怎么了？！’你觉得我的表演真实吗？这会让你们感觉到开心吗？”

        洛莉有些害怕于连了，在她心中，于连已经不是那个有些阴沉，总是出现坏点子的小男孩，在这之下，更令人感觉恐惧的是一个因为家庭原因封闭自我，带上各式各样假面的小变态。

        他不自觉地在表演，扮演一个乖巧的孩子，为了活的更好，虚伪地讨好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甚至就连他最不喜欢的洛莉，明明知道洛莉的蘑菇没毒，在表演时刹不住车，他都会自觉带入这是有毒的蘑菇，企图让洛莉也能开心。

        但仍旧没人关心他。

        为什么他比别人聪明那么多，却活成了这个样子呢？

        “真烦啊！真烦啊！”恶童捂着脸，手掌穿过他棕色的发丝，“我真想看到他们求我，让他们来虚伪地表演，来求我……洛莉，你说的没错，我嫉妒你，为什么你可轻易地站在我之上，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但我不得不说，今天的事让我很解恨，我乐意帮你了。”

        “啊？你有私房钱是吗？那你给我就算帮助我了，我立马逃走，快马加鞭那种。”洛莉对他伸出五指，示意要钱。

        于连翻了个白眼，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所有的心绪又收回了自己的感情盒子中，心想自己装可怜又白装了，怎么会有人听这么多情感宣泄不可怜他呀！还在那要钱呢！他要是有钱他还会在这个家过的这么惨？

        “我是说，你利用你的长处让他们喜欢你，而我利用我的优点来帮助你，”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洛莉，虽然眼睛红彤彤的，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我们一起占领这里吧，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会选择胳膊肘往外拐吗？可别忘了，还是你自己为了邀功，把我给卖了。”洛莉想起她初到维璃叶的时候，又补充道：“而且我还是好心的救你呢！你都不感动一下的吗？”

        “……谁会对第一次遇见的人坦诚相待呀！”于连这时候居然开始批评她了，“你是真的不聪明，我装的那么假你还看不出来，还善良的要救我！”

        呃，不是她的锅！这不是因为那个隐藏剧情的原因吗？！系统出来挨骂！

        “好啦，你要不要答应我？”

        于连双手背后，歪着头，难得像这个岁数的小孩子。

        她怀疑于连现在是不是又戏精上身了，居然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可爱，是因为他们终于准备达成统一战略，看于连都顺眼起来了吗？

        “你如果不答应的话也没事，今天的事其他人也不会怪在你的头上。之后我也不会参与你的任何事，你自己做什么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让我挨打就行，不然的话我会报复你的。”他笑呵呵地说，“只不过你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你就去找我的朋友傅凯好了，只不过他唯一的聪明劲都用在了商业上，嘴巴上容易露馅。”

        洛莉抿着嘴唇，思考着其中的利弊，最终，她点了点头说：“我同意了，于连，我们一起占领这里吧！像拿破仑将军一样打一个胜仗！”

        她把认知里唯一熟悉的法国人搬了出来，没想到这正中于连的喜好，他十分崇拜拿破仑，就冲这一句话，就对洛莉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他想着像拿破仑那样、像勇敢的男子汉那样表达自己的决心，便端起桌子上还剩下的一碗洋葱汤，一饮而尽。

        有点难喝，他有些怀疑他今晚也要闹肚子。

        不过事情真像他今晚所说的那样，第二天因为强力腹泻而倒地不起的三人组没力气打人也没力气骂人，因为这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更没有理由责怪洛莉。

        家里的一切事务就落在了花甲之年的老军医头上，而于连和洛莉则是给他打下手。

        “你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吗？”正在对账的于连把闲在一旁的洛莉拉过来，问她。

        洛莉再次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

        原主是一名不学无术的贵族小姐，虽然她肯定会一些贵族礼仪，但这种特长在这里也用不上啊？

        哦，对了！

        “我长得特别好看。”系统数据认证外貌100分呢！

        于连看她冥思苦想半天，以为终于能得到一个说的过去的特长，结果……好的，他不得不承认，洛莉在不说话的时候，她那双蓝眼睛确实温柔似水，红发张扬了她本较为娇弱的五官，让她显得古灵精怪，于连没见过什么特别多的漂亮女孩，但在他唯一看过的那二十几本书里，漂亮的女孩几乎都来自于贵族，来自于上流社会，可她不是。

        所以在于连的认知里，洛莉很好看，非常好看，但是贵族女孩一定比她还要好看。

        “怎么？你不会觉得我不好看吧？”她凑过来，不可置信地说。

        “中等水平。”于连立刻低下头，远离她凑过来的脸，开始算接下来的账目。

        “这怎么可能？！”洛莉脱口而出，她的外貌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一百分！是满分！

        怎么连一个小城小屁孩只觉得是中等水平啊！

        ……不会是千分制的吧？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如果是千分制的智商20是不是学一辈子都没用了！

        洛莉搓着自己的脸逐渐开始崩溃，瞥见于连的手指点过几个法郎，在账本上记录数字，迅速握住了他写字的手，制止他，说：“你算错了。”

        “嗯……嗯？我算错了？”他出神地说，拨开她的手，重新对一下硬币，“还真是。”

        “你会算数？”

        “是个人都会好吗？”这是瞧不起谁呢？

        “我是问你，大一点的数目会不会？”他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数字说：“这种呢？”

        “那自然会啊，我算的特别快，再大的数目都不会出错。”而且她还有金钱栏这个自动对账的小属性栏呢——可算是被她挖掘出来了一个系统给的金手指，不容易啊！

        “哦？”于连拿着羽毛笔，沾了几下墨水，直接在桌子上给她出了一个算数题。

        洛莉下一秒就答出来了，看着于连瞪大的双眼，她得意地笑出声。

        “洛莉，有时候你也很聪明，我真好奇，你在来到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他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把羽毛笔放在一边，更认真地问起她问题来。

        “我是贵族大小姐呢。”她假咳两声，双手梳理着她的红发，扭扭捏捏地道出十分做作的回答。

        于连愣住了。

        “你干嘛用一种‘你就别骗人了贵族能是你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好吗？我说的这么像假的吗？”洛莉瞳孔地震，呛声道：“你是没见过贵族什么样吧，你个小屁孩！”

        于连一下子拉下脸来，他认为这是在瞧不起他，毕竟他十分想要飞黄腾达，离开令他深恶痛绝的维璃叶，到巴黎去，要是有幸被引荐给巴黎的贵族，获得他们的青睐，最后身居高位，这种“人生赢家”才是他的终极梦想，才是最让他快意的事情。

        就比如说他崇拜的拿破仑，当年也是个普通的少年，也不是靠自己的一番胆识，让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而洛莉说他没见过贵族，再一次碾压了这位小少年那敏感无比的自尊心。

        “请原谅，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当然没见过贵族大人物。”他冷冷地说。

        洛莉听见他冰冷的语气，心里也不快活，心说她说实话他还不相信了？真是没见过这么玻璃心的！

        又玻璃心还随时可能犯病！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不过，基于他们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还是放下不愉快，决定跟他瞎扯了，“好吧，我骗你的，我也不知道贵族什么样！我之前就是普通村姑。”

        他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洛莉：……无语！

        “你问了这么多，总该告诉我你准备要做什么吧？”洛莉撇了撇嘴，硬着头皮跟他聊下去。

        “嗯，”于连侧目，认真地看着洛莉，“我们已经说要合作，我确实有必要告诉你——但你得先告诉我你的计划，你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直接逃跑了吧？有了前车之鉴后，我爸不会在家里随便放钱了，他会把钱都锁起来。”

        “好，从现在开始我打算真正信任你，也希望你对得起我的信任：你知道的，我是被人贩子拐进来的，如果我直接去报案，治安官并不会相信我，你能做到揭发你的父亲吗？”

        于连摇了摇头，洛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人微言轻，索雷尔锯木厂能在维璃叶做这么久，可不是只靠努力工作才实现的。”于连把玩着羽毛笔，讽刺地解释道：“如果是我去说，他们只会把我当小孩子的玩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动不动就挨揍，在大街上就被打，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他们这么想管事吗？”

        “那如果我们找到证据……你说买卖人口会不会有收据呀？”洛莉满怀希望地问。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于连觉得这几天他白眼翻的有些频繁了，不过，这却另他想到了一件事，他把账本往前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一条文字说：“你提醒我了，他这个人十分精明，什么事情都要记账，看这个——这里显示他跟一个叫马丁的人买了一块地，价值一千法郎，我没见过他去哪里收过地皮，说明这是一笔假账，日期也跟你来的时候差不多，这块地就是你呀，洛莉。”

        洛莉：一千法郎，我好便宜……

        “但这只是你们家的个人账本，又做不了证据。”洛莉一下子变得很颓废，趴在桌子上，歪着脖子看他。

        “确实，但这就是破绽了，我们只要找到这个马丁，带他去见治安官，逼迫他说实情，他进监狱，我父亲也进监狱，你快活，我也达到目的了。”

        “你说的轻巧。”洛莉嘟着嘴，“一，我们找不到这个马丁，不知道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样子，甚至性别，除了名字——说不定也是个假名。二，就算我们找到了马丁，就凭我们俩，战斗力为五都是夸大了，还能把他带去见治安官？还逼迫他说出实情？”

        “你不是还有个情人，别忘了傅凯呀。”于连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她，但是她听出了阴阳怪气的意思。

        “他就是个大嘴巴，”洛莉皱着眉头，挥开他的手，“你不知道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尴尬死了！”

        “但他确实是个衷心的朋友，不过，这份情谊可能又得让他的心破碎了。”于连得意地笑了笑，笃定洛莉之后一定会把傅凯抛弃，虽然他们是朋友，但是傅凯因为洛莉而对于连的态度转变，也引起了他的报复心。

        “好，那就算他一个，我们把问题回到找到马丁身上吧。”洛莉撑着下巴，等待他陈述接下来的计划。

        “人贩子既然在这里卖到了钱，尝到了甜头，他是会回头的，也就是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回到维璃叶转一圈，我们找到他的破绽，抓到他。”他势在必得的表情又让洛莉疑惑了：“你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商人思想。我父亲是商人，那么我也懂他们。”

        “你这么懂，还打算大义灭亲了？”洛莉笑呵呵地问：“然后打算帮助我？是因为我是你的新妈咪吗？”

        “你别阴腔怪调的，洛莉，你比我才大多少？等我明年说不定就比你高了。”于连鄙夷地说：“不过，我这么做，确实是因为你。”

        “哦？”洛莉又凑过去，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你下毒的勇气，是我十分欣赏的——就算你都被我拆穿了，也要冒着危险去尝试。想想你明明身处险境，却依旧在反抗命运，可我之前都不敢这么做。”

        说着，他忽然又想去摸摸洛莉的脑袋了。

        虽然她再次打开了他的手。

        他不在意，继续说：“还有，你不是会算数吗？我得承认，这方面你比我厉害的多，我要管家里的账目，不然我爸爸发现我再去接私活的话，我会被打，但是你不一样。我可以让尼古拉先生给你介绍一些自由党的店铺的活干，当作我们财富的积累。有了钱一切都好说了。”

        “你认为我们有可能成功吗，于连？三个月内。”

        “三个月吗？”于连的单手握拳，大拇指抵着下巴，“有点悬，不过可以尝试。”

        洛莉发现这个小孩，在认真思考的时候，好像还挺有模有样的，有点可爱。

        不过，三个月后，她说什么都要离开他们啦！所以，她会尽量在这三个月内好好配合这个合作伙伴！

        抓到坏人把他们都关进去！

        “那就一起努力吧，我的伙伴。”洛莉笑着说，像阳光洒在沙滩上那样温暖。

        他们同时，对新生活展开了一丝希望。

        “那你现在教我学法语吧？”洛莉给新伙伴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嗯，可以，不过还是要收钱的。”于连点点头，拿出一个空白的本子，开始写价格表，“今天可以算试听，然后从明天开始——”

        “你去死吧，你怎么到现在了还能这么财迷？我说了我身上只有一法郎都给了你！”

        洛莉现在不觉得他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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