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家可归

“力……力叔？”敖凌很惊讶。

        “小敖啊，你怎么成这个模样了。”力叔和一个身高矮小，面容却让人惊艳的男子站在一起，一看到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我刚还跟黎先生说租客是一个美女，抱歉啊，我来没事先通知你。”

        “喝咖啡不小心洒身上了。”

        敖凌心里缓缓升起一丝不妙。

        “哦，是这样的，我呢，打算卖房子了，小敖你另外找房子吧。”力叔说，“来来来，黎先生，我们去这边看，我这屋啊，方向正采光好，楼下有公交，出门是地铁，价钱我们可以再谈——”

        敖凌也不管有陌生人在场，她连忙说：“可是我付了房租！半年的，一万八呢！”

        力叔被她逗乐了，“房租？小敖啊，说话要讲证据，合同和转账记录拿来我看看呢。还有啊，就我这房子，一个月也要万把块钱，半年一万八？你当抢劫呢还是我做慈善啊？”

        敖凌慌了，当初租房租的匆忙，没签过合同也没电子转账信息，她是用李晓给的红包现金支付的。何振倒是人证，不过眼下他应该不会帮自己，或者说，不会和自己有过多牵扯。

        她知道当初自己捡了大便宜，又因为何振的关系，所以没签合同就急忙交钱订下了，哪知道这是个就等她往里钻的陷阱。

        “不对，我们说好了的，何振也知道！”

        “何振啊，他和乔家大小姐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李叔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摸出烟支，递给黎先生，遭到拒绝后自顾自的点上。

        他吐出一口烟雾，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他和乔家大小姐交往了大半年，又送车又送房，鞍前马后，事事唯乔大小姐马首是瞻。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啊？人家谈恋爱有车有房，你，也不算倒贴，毕竟这房租也是用他母亲给你的钱交的吧？”

        “什么……”敖凌被巨大的信息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何振和乔大小姐交往大半年了？

        她只是觉得这段时间里，何振和以前相比，黏她的时候少了，她拒绝视频的时候也不撒娇耍赖强行视频，出行报备的次数也减少了。他说是因为大四了，要开始为踏入社会做准备，事情多，开始忙起来了。

        这些话敖凌都信了，只是有时候会握着手机发呆。

        没想到背后却是因为他脚踏两条船！

        她想问乔大小姐知道吗，但是又自嘲，不管大小姐知不知道，自己都上不了台面吧？拿什么跟人家比？

        乔大小姐的待遇是何振送车送房，而她的待遇是得到何振的‘尊重’，尊重她的一切习惯。

        黎先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几眼，就转过身去望着窗外发呆。

        “家族内部消息，你也别怪何振，李晓想要攀上乔家这根高枝，甩了你也很正常。一个寡妇，把儿子拉扯大不容易，又想事业成功，又要家庭美满，是挺难的。咳、咳咳。”力叔说到最后咳嗽了两声，“好了小敖，你可以去收拾东西，准备打包走人了。你这衣服——哎，我家女儿衣柜里还有几件不要的，你要不要？我让她拿过来。”

        “不用了。”说出这三个字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敖凌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无力，“请等我半小时，我马上就收拾好。”

        “去洗个澡吧。”力叔对她的背影喊道，没有注意到黎先生的皱眉，反而乐呵呵道，“黎先生，价钱可以再商量，您诚心的话就报价，我也是爽快人。”

        “刚才没进去里卧，等她收拾好了我再仔细看看。”黎先生冷冷地说。

        他坐在沙发上，从怀里掏出雪茄盒，他抽出一根雪茄，再用火柴点燃，小口小口的抽着，半眯起眼睛，似乎是沉浸在其中。

        黎先生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躲在里卧的敖凌听得清清楚楚。她打开衣柜，她的衣服本来就不多，一日七天循环使用。

        还好他们没进来，不然心理洁癖的敖凌会受不了。

        取出行李箱，这是30寸的大行李箱，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何振买给她的。不是牌子货，只是在街边小店买的。敖凌还和老板娘砍价还价好一会儿，最后以六折成交。当时她炫耀自己会过日子，没想到她在何振眼里，从此被贴上了‘便宜适用居家过日子’的标签。

        来不及心酸，敖凌把衣服挨个叠好，内衣放进收纳袋，仔细拉好拉链。剩下的就是零碎物件了，照片墙上是她和何振的合照，敖凌强忍着心痛将它取下，想了想还是没扔进垃圾桶。

        三年的感情，一点一滴都是回忆，敖凌还是舍不得将它抛弃。

        拖着行李箱，敖凌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之后，也放弃讨回房租的想法。她垂头丧气的和李叔告别，对方因为有客人在，不方便送她。就在敖凌盘算着接下来该去哪里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中一轻。

        她回过头一看，黎先生面无表情的说：“女孩子不应该拎重物，我帮你。”

        敖凌刚想婉拒，但是脱口而出的是，“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黎先生的眼神，她就改口了。

        一路沉默着下楼，敖凌向他道谢。

        黎先生淡淡的说：“天不早了，最近新闻有陌生女性遇袭的消息，路上请注意安全。”

        也不等敖凌的回答，说完转过身走上楼。

        敖凌怔怔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眼眶一阵酸涩。

        她好像，被一个陌生人同情了啊。

        之前在星巴克的那个帅哥也是，虽然只是一件外套。

        但是，哪怕是一件外套，或者提行李的举动，在这个时刻，都弥足珍贵。

        敖凌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披着帅哥的外套，遮盖住了咖啡渍。

        她的物品都是经过精打细算，把物尽其用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这个局面谁能想到呢。

        敖凌拖着行李箱走到十字路口，茫然地停下脚步，不知去往何处。车流不息，人来人往，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伸出手握住胸前的鳞片项链，闭着眼微微扬起头。

        这种被抛弃的感受……

        孤独又绝望。

        天空中瞬间乌云密布，刚才还是好好的，此时隐隐能并听见雷雨声传来。

        “糟糕！”停泊在敖凌楼下停车位上一直没动过的别克，突然降下副驾驶车窗，一张姣好的面孔露出来，她语气焦急，眉心紧皱，“白律，快通知老大！”

        而坐在驾驶座上画报似的人睁开琉璃似的眼睛，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框，淡淡的说：“小圆，别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小圆瞪大了眼，看着白泽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白色透明伞，推开车门向敖凌走去。

        我去……白律师有一手啊！小圆赶紧摇上车窗，取出倍镜重新观察起来，好让她转述给宋江的时候不遗漏每一个细节。

        要知道老大这个大魔王不知对敖凌有多上心！

        倾盆大雨从天而落，将敖凌淋了个彻底。而云层中依稀可以看见闪电穿梭其中，雷声滚滚如机车轰鸣。咔嚓一声，天空中划过一道亮光，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从由于云层中传来，就像是上帝突然发怒，继而咳嗽起来，余威仍在。

        敖凌仍然站在原地，她没有躲雨，而是揉了揉眼睛。

        她，居然哭了。

        还没来得及体验泪水的咸淡，就被大雨冲散，敖凌抽抽鼻子，抱着手臂缩了缩身子。

        她也想找个地方躲雨，哪里还有容得下她的地方呢？

        福利院吗？她这个样子回去，老院长可能只会失望吧？

        突然间，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

        “初次见面，你好。”白泽高举着伞，尽力不要让雨水溅到她身上。

        “你要和我签订契约吗？”他伸出手，手指尖有一道白光。

        他在说什么啊……

        敖凌目光涣散，意识渐渐模糊。

        回答他的是敖凌的晕倒。

        白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住了敖凌。

        刹那间天地狂风暴雨袭来，而他所在的这一平方米设了结界，仍由结界外狂风怒号，兀自不受影响。

        看到这一切的小圆连忙扔下倍镜，溜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开了过去。

        要知道，在老大手底下混久了，她很会看眼色的。

        开玩笑，那可是老大的宝贝！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大会把自己一口吞了的！

        这一觉很深很沉，明明什么梦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觉得压迫感十足。

        当敖凌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一众陌生人团团围住，从他们好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似乎把她当成大熊猫一样稀有物种看待了。她条件反射的握住胸前的鳞片项链，稍稍安心一点。

        被这群人这样围观着，怪不得她没睡好觉了。

        她回想起晕倒之前，好像有一个眼镜帅哥和自己说话来着，而自己又说了什么，怎么丢人的晕倒了，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完全记不起来了。

        敖凌想要挣扎起身，才发现额头上垫着一块冰毛巾，而身上衣服也变成了柔软的真丝睡衣。

        “乖乖，才睡了三个小时。”一个妙龄少女面露担忧的握着她的手，让她别乱动，“你还发着低烧呢。还好白泽有点人性，把你带回来了，外面风吹雨淋的，这身板怎么受得了。别担心，你的衣服是我替你换的。”

        敖凌不认识她，刚想说什么时，一碗热粥端在自己面前。她扭过头一看，露出一丝惊喜。

        “是你啊。”

        在这里见到熟悉的面孔，敖凌莫名有些感动。

        她还记得，在星巴克送了她一杯咖啡的好心人。这么帅的脸，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程度。

        那双桃花眼和泪痣，看一眼就要坠入其中。敖凌不自觉被吸引，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开始发花痴了。

        宋江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声音极尽温柔，让周围人纷纷搓起鸡皮疙瘩。

        “海参小米粥，你需要补一补。”

        敖凌红着脸让他一口一口的喂自己。她也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是妙龄少女还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实在没有用武之地。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两个人正在用元音说悄悄话。

        白芍：【我做的好吧。】

        宋江：【多谢。】

        白芍：【不客气，酬金记得打过来。】

        宋江：【坑谁啊！？明明是封印松了才找到人的！我自己都找到了！】

        白芍：【别耍赖哦，签订合约的时候可没这么说哈哈哈。大魔王可别不认账。】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宋江变戏法似的捧出另一个盘子，上面是切好的新鲜水果。

        “谢谢……”帅哥的热情挡不住，敖凌红着脸道谢，但她实在吃不下了，只能摆摆手婉拒。

        看着宋江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敖凌没抵抗住，松了口，“那就要一颗草莓吧。”

        见此，在场群众惊掉了下巴。

        他们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亲自喂饭还有餐后水果。要知道老大虽然平时不正经，吊儿郎当没个正形，靠一张帅脸惹尽桃花、招摇撞骗，难道这就是老大的桃花劫吗？

        和老大这种老油条比起来，新来的妹子简直是又软萌又可爱！一想到软妹子要落入老大的魔掌，众人纷纷面露惋惜。

        两个人看起来绝顶般配，一对璧人，但是软妹子肯定不知道，老大可是大魔王啊！

        宋江心满意足的喂了一颗草莓，又可怜巴巴的盯着敖凌，谁知道对方也露出和他相似的表情。

        完了，被反击到了。

        不过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啊。

        被敖凌的无辜表情萌到了的宋江，在心里开出一朵朵花，乐呵呵的放下手中果盘，完全没在意自己在属下面前的幼稚行径。

        白芍：【我去，别发花痴了，还有正经事要办。】

        宋江突然正色，“对了，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敖凌点点头。她只是昏倒了，不是失忆了。

        “那就太好了，人家担心死了，大白那家伙骗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

        “呕——”身后众人作无声呕吐状。

        敖凌有些囧，“你长那么好看我当然记得你，不过我这是在哪里啊？”

        “欢迎来到妖怪万事屋。”白芍眼神灼灼，说出招牌语句，“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只要您想得到或是有需要，万事屋一定为您竭力办到。价格面议，概不赊欠。”

        “这位是这家店也是我们的老板，宋江。”白芍简单介绍。

        “不过，我们一般叫他老大。”一个活泼的女声突然插话。说话的人眼睛圆溜溜的，显得格外机智。

        “还招人吗？”敖凌下意识问，随后反应过来，“哦……不对，我记得还有一个打着伞的高个子，戴着金丝眼镜的那位是？”

        “白泽，律所负责人，也是我们的法律顾问。他已经回去了。”

        这样啊，还想当面道谢呢。

        白芍握着她的肩膀，一脸郑重，“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弹性工作制，不打卡，不写日报周报，这样的工作，姑娘你不考虑下？”

        “我叫敖凌。”敖凌挣扎着起来，“谢谢你们收留我，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当然可以啊，欢迎还来不及呢。”白芍笑笑，“本来应该等你醒后就送你离开的，但是我看某人好像迫不及待了。我们是正规公司，有营业执照的，小凌儿你大可放心。”

        “不过。”白芍话锋一转，“小凌儿你要是想留下，那么，要把这几件事情解决了。”

        敖凌目露不解，白芍神秘一笑。

        敖凌迷迷糊糊的和白芍签订契约，她留在妖怪万事屋的前提条件，有几件事情需要她来解决。

        作为新一届无业、无房、无男友的‘三无少女’，敖凌现在很是沮丧。

        虽然还发着低烧，但是敖凌坚持借用白芍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白t，待梳妆完毕后，一下楼，发现庭院的布置大不一样了。

        她跑到院子里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碟机和混音台已经就位，宋江还敲着架子鼓欢迎她的到来。院内灯光耀眼，照在每个人身上简直不需要打光板，自带光芒。

        白芍充当dj，妙龄少女秒变热辣美女，手势熟练的打碟，颇具专业性。

        其余众人在庭院里扭动着身子蹦了起来，还有人学着舞狮舞龙的动作，古典舞和现代舞同台竞技，一时间热闹无比。

        敖凌也被这种欢快气氛感染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小圆跑过去拉起她的手混进人群，两个人跟着音乐开始扭动起来。她不会跳舞，只凭感觉跟着音乐扭动身体，一时间忘记今天经历的烦恼和不愉快。

        等到蹦迪结束后，众妖瘫倒在客厅里，敖凌自然是坐在沙发上，宋江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板上。

        老大都坐在地板，他们自然不敢觊觎沙发板凳。

        个个瘫坐在地板上，不知是谁说道：“老大，我建议这种蹦迪咱们一周一次，有益身心健康。”

        “我同意，小凌儿是今晚最佳mvp！”白芍首先响应。

        “这么久了，终于热闹一点点了。”有人叹息，“小凌儿来了真好。”

        敖凌有些不好意思，宋江刚才似乎想起了什么，跑到厨房去捣鼓了一阵。

        啪嗒一声，客厅的灯灭了。

        “我靠，谁把灯关了？我看不清，差点切到我的手指头了！”黑暗中只听见宋江的怒吼，“不知道切水果要开灯吗！”

        白芍只好把灯又打开，毫不客气的怼回去，“你动作也太慢了吧？刚才不就让你准备了吗！再说，手指头没了就没了，大男人一个，手指头没了不会再长啊？！”

        敖凌震惊，这都说的什么话？！

        宋江不说话了，过一会儿，他推着小车出来。敖凌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去准备蛋糕去了，她只在蛋糕店壁柜里看到过这种三层蛋糕。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宋江打马虎眼，“我不知道啊，这不是你签了契约，留下了自己的信息嘛。而且，今天是你来万事屋的第一天，我们觉得应该庆祝一下。”

        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切蛋糕，一套流程走下来，敖凌头戴寿星帽子，端着草莓蛋糕的餐盘，坐在沙发上挨个和众妖合照。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为自己庆祝生日的敖凌有些感动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电光火石之间，敖凌突然一怔。

        “白芍，你说……这里是？”

        “妖怪万事屋啊。”白芍笑眯眯。

        “那你们是？”

        “放心，我们是国家认证的妖怪，你看——”白芍不知从哪里摸出营业执照，妖怪万事屋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拥护共产主义制度，严格遵循建国后不许成精的指示。”

        敖凌，石化了。

        “老大，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接小凌儿啊？还让白律跑一趟。”仔细挑着蛋糕上的草莓，小圆不解的问。

        宋江的眼神就没从敖凌身上挪开过，“问，就是我怕我忍不住吞了他们，要知道，这群人不够我塞牙缝的。”

        顿了顿，他又说：“当然，我怕小凌儿心里有负担，要是我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恐怕她会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吧？追求女神也要玩心理战术，我真是贴心小棉袄。”

        后来小圆将这席话转述给白泽听，后者面无表情。

        “刚想感动一下，还是低估了宋江，果然是不要脸最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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