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说书先生与李掌柜

“……一刀将那蛮族大将呼延灼庆头颅摘下，王爷眼神冰冷，抓着那西瓜大的头颅，望着四周包围来的蛮军，没有丝毫畏惧，仰天大笑，大喝一声：犯我大雍疆土者，必杀之，尔等欲试我手中刀锋利否……”
  说书先生掷地有声，仿佛真化作了那万军中取敌首级的镇西王一般，言语中还真有那么两分杀意似的，站起身来，给故事划上一个句号。
  “好！”
  座下看客纷纷大声叫好，鼓掌声不断，还有人排出铜钱扔上台，大喊着让他再说一段。
  李想同样如此，从怀中扔出半枚碎银，稳稳落在说书先生的桌台之上。
  说书先生惊讶的捡起碎银，抬头望去，正好看见李想那一脸的笑容。
  再仔细一打量，看见了他腰间的玉阕，脸色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便沉静下来，捧着笑脸朝众人拱手退场：“感谢各位看官老爷的捧场，小的在此不胜感激！只是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小的家中还有要事，是在抱歉，抱歉！”
  在场客人顿时沸腾喧闹起来，大家专门花了钱点了吃食在这，就是为了听书，如今你说书先生却要走，这是怎么个事？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说书先生连连抱歉，眼看着众人都在闹，只好说道：“这样，在座各位，明日来此，小的给各位讲上一段最近江湖上广为流传的青牛村仙人一事，小的自备茶酒，聊表歉意，各位看如何？”
  眼见这说书先生这般承诺，众人这才纷纷停歇下来，虽然还有部分人在闹，但已经无足轻重，在场的人，大都已经被青牛村仙人几个字勾起了兴趣。
  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时至今日，城里到处都还有武者对着陌生人观察，寻找那位仙人，四个城门口处，还张贴着那位仙人的画像。
  虽然百姓也从只零片散的消息中，大概听说了一些事，可毕竟不全，不知全貌。如今这说书先生说要讲那位仙人的事，对这些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百姓来说，那自然是极好的。
  热闹，谁不爱听不爱看的？更何况还是他们眼中的大人物的热闹，更是令人好奇不已。
  说书先生收拾好东西，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穿过人群，走进酒楼的后门。
  李想这才注意到，他是个瘸子。
  等待了片刻，他也随之站起身，进入后门之中。
  后门之中是一个小院，院子周围的房屋是厨房，油烟气味浓重，小厮在其中穿行，端着一盘盘菜肴快速行进着。
  “先生，这里是后厨，您不能……”
  正在端菜的小厮看见李想，连忙出声劝阻。
  但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先生，请随我来！”
  小厮回头看去，却正是酒楼的掌柜，那位尖嘴猴腮的李掌柜，身旁还站着那位说书先生，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想，做出邀请手势。
  小厮不再多言，连忙低下头向外走去。
  李想点点头，沉默跟着这位李掌柜和说书先生，一路走进角落的柴房之中。
  说书先生最后进入，看了看院中确认无人，于是乎关上房门，两人一前一后将李想夹在中间。
  “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李掌柜笑呵呵的朝李想拱手：“不知先生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啊？”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李想笑道：“我就是好奇这后厨什么样，结果你们就引我来这里了。”
  说罢，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说书先生：“这里偏僻得很，你二人带我来这里，莫不是欲行什么不轨之事？”
  他打趣的向旁边站了两步，将两人都露在自己视野之中，目光有些警惕。
  龙血残天蚁告知他，平塘县及老贝村附近，共有十二处地点蚁群无法探查，进入便死，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回来。
  而这食鲜居的柴房，正是其中一处。
  “先生说笑了，这里是我们酒楼的柴房，旁边就是厨房，有厨师在烹饪，哪里算的上偏僻！”
  李掌柜笑吟吟道，眼中精光弥漫，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今日冒昧请先生来，是想看看先生这枚玉阕，鄙人打心眼里喜欢，不知先生从何而来啊？”
  他身上在此刻涌出一股强烈的自信感，气质大变，哪怕长的尖嘴猴腮面貌猥琐，但此时却给人一种正大堂皇的感觉。
  “朋友送的。”
  李想淡淡说道，有些慵懒的倚靠在柱子上。
  这李掌柜气质大变的瞬间，他已经可以确认是革命军的人了。
  除了他们，哪个普通人能拥有这种气质？身躯面貌虽然猥琐不堪，可伟岸的精神却早已超脱了人格的束缚，平凡的身躯中住着伟大的灵魂，自然也就堂皇正大起来。
  “不想给你们废话，对暗号吧。”
  李想摆摆手，面对这些人，心里总是有一些不自在的。
  那是一种自卑，无关其他，仅仅是人格上，见到了更伟大的灵魂和思想，自惭形秽。
  但他心底又很清楚，自己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他们可以为了这个王朝舍生忘死，抛头颅洒热血，自己可以吗？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的。革命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死人，要死很多很多的人。
  “先生说笑了，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明白先生您在讲什么。”
  沉默了片刻，说书先生和李掌柜两人对视一眼，说书先生拄着拐杖，指向空中：“不过小人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听了不少诗词对赋，不知先生可要听听？”
  李想冲他微微颔首，说书先生便轻咳一声，朗声道：“林某当初去兵州寻事，途经一小村，偶然听到村中稚童唱童谣，具体歌词已是忘了，唯独其中一句词，记得很清楚。”
  说罢，他目光灼灼看着李想：“这句词，林某总感觉不完全，缺少了下半段，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他的气质在这一刻也陡然升华，令李想都有些不敢对视。
  一个酒楼掌柜，一个说书先生，两个在普通不过的平凡人，却是令搅起整个江湖风云不得安宁，八境都亲自下场的仙人，在此刻低下了头颅。
  这要是说出去，谁敢信？
  其实也就是李想，知道的太多，太清楚这两人的思想灵魂，自愧不如。若是换其他武者来，你俩普通人哪里来的自信，挑衅吗？
  怕是得一刀过来，让两人身首异处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革命军要如此伪装自己的原因。他们大多是普通人，面对武者，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说书先生情绪激荡，一股视死如归的信念在他身上蔓延，下一刻，他掷地有声，吐出一句令李想震惊不已的诗词。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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