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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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叶存山都没空听云程讲故事了。
就连夫夫亲热都少。
因为他刚开始尝试记忆曲线背书,初期时觉得任务量不大,有空就往里面填补任务,等学习几天后,新学的跟要温习巩固的堆在一起,他忙不过来了。
同样被卷到这个坑底的,还有杜知春跟叶延。
杜知春本性难改,走路都发虚,见了叶存山以后,还要说:“昨日我家柔娘心疼我,硬要我早睡,我文章才作了三篇,古文也就背了五篇,温习了七篇……”
叶存山积累比不上他这书香门第出来的才子,初期作文章时,时常因肚里墨水不足卡文,后来另辟蹊径,五经里熟背本经《诗》,能顺背倒背,随便抓一句能接上继续背以后,有了能填进框架的内容,这种境况才好转。
现在正听杜先生的教诲,习本经之余,也多看别的书,有积累了,才好改改用词对句,扩大文章格局。
不然过了院试再往上考,弊端就出来了。
他最近新加的任务量就是从府城带回来的六本书,这些书叶延还没抄录完,书院其他同窗也在借阅,目前他手里常留一本,炫耀起来就是另一个风格:“他们刚开始看,我就已经背完了。”
杜知春:“……”
不装你会死,你现在背一个给我听听。
叶延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叫他俩消停消停。
“我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读书的苦。”
叶存山便心虚起来,毕竟最初他拉人入坑一起用记忆曲线背书,是觉得可以提高效率,节约时间干别的。
现在确实提升了,他们这些天的功课量已经是以往的两倍多。
人也秃了。
因已经开始,不好半途而废,三人商量着调整,新学的内容自然不能放下,每日都要加进打卡列表。
温习巩固的内容,暂时一天就加一到两篇。
等后续打卡表进入半月以上的间隔期,他们再根据个人速度做第二回调整。
杜知春已经在打卡,对计划本的发行就特别在意,给叶存山讲:“书斋新收了两篇稿子,程公子还要印刷画册,计划本的工期就延后了,我叫人先给弄了几本出来,咱们先将就着用。”
刻印作坊的工匠都忙,本子内页简单也没空做,作坊里的学徒都抽不出来空闲。杜知春就让家里书童对着划线临摹,做了这五本出来。
他们三个分完,余下两本他拿去同窗传阅,看他们需要不需要。
他一走,叶延还跟叶存山说:“他要改改那个爱炫耀的性子,炫耀时不踩人痛点,该是个大好人。”
杜知春最近已经改了许多,炫耀时没踩人痛点了。
倒是叶存山莫名其妙开始炫耀了起来。
近些时日里,同窗对他多有议论。
叶延问他怎么回事。
叶存山摸摸鼻子,总不能跟他堂哥说他本性如此,就给杜知春扣了一口锅:“近墨者黑。”
叶延:“……”
书院里的事儿云程不知道,就看叶存山最近读书的劲头,心疼自家夫君,吃喝上都很舍得。
炉子上一天都炖着大排骨,随时都能舀一碗清甜的大骨汤喝。
自己买菜做饭要比去店里买要省,省下来的银子也都花到了伙食费里,叫柳小田怎么滋补怎么来。
柳小田厨艺好,在他的帮助下,云程的奶冻也做得特别顺利。
现在温度低,外面没冰雪,放着也能自然冷冻,只等着叶存山学得焦躁时吃口凉的降降火气。
天晴时,县里也热闹。
今日最为热闹的一件事是杜家书斋发行了一本画册,画册很便宜,只收了纸张成本和人工成本,算下来一百文一本。
跟那动辄以两收费的书本不一样,就是那话本,也是二两起步的。
画册新鲜,西边码头的商人最先动起来,看到后面还附加了三个方子,全都掏钱要买。
可惜这画册限购,一人只能卖一本。
古代这方面的技术还有欠缺,只能靠人眼记忆。
商人们也有法子,多请些人也能买。
有人买了是想垄断,少一个人得到画册,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有人纯粹就是为了多买一些,拿到别的地方继续卖。
也是这时,一阵闹哄哄里,孙阳跟徐风一人架着一辆驴车过来,车上满满当当的货物。
正是画册上三个方子制造出来的产物。
有实物,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被带动,加入了抢购热潮。
程文瑞在不远处的酒楼上临窗观望,跟县老爷杜禹说着蜂窝煤最近销量开始上升的事。
“徐风说是得了一位客人的指点,在门外搭了灶去烧蜂窝煤,孙阳是个机灵的,觉得光烧水不吸引人,还去买了只鸡宰了,一只鸡从早炖到晚,想不注意都难,还有人问他家是不是卖鸡汤的。”
后来附近铺面的人过来搭话闲聊,知道炉子里用的东西是煤炭还躲得老远,怕里面的毒气。
孙阳也豁得出去,他就坐炉子边烤着火。
一天下来,他人没事,汤喝了两碗。
这才有人试着买了一筐,反正便宜,不好用就当邻里间互相支持了。
用过后,才知蜂窝煤的好。
口口相传之下,作坊里堆的蜂窝煤可算卖动了。
这几天推行下来,反倒是肥皂团的销量最低。
杜禹说是蔚县的经济原因,“我叫了几个商人问过,这东西在府城能卖得好。”
京都也有肥皂团,加了名贵香料的肥皂团宫里都在用。
程文瑞没指望把三样东西都抓手里,他目前想稳住的是蜂窝煤跟藕粉。
“蔚县下面几个村子年年种藕,到时看他们是想卖还是想自己做,若我家那铺子有人压价强买,就劳烦杜大人寄信一封,路虽远,晚辈也愿意跑一趟。”
挖煤有危险,他也跟煤矿主谈定了交易。
程家会再联系人到蔚县,教他们安全开采技术,换煤炭价格的稳定。
可以提价,不能太过。
此时,下面人挤人的杜家书斋,也因为孙阳他们的报价,慢慢静止下来。
百姓们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商人们更是注重利润成本。
这些东西脑子里稍稍活动活动,就知道在当地做,赚不了几个钱。
因为没法抬价。
倒是有家里困难极了,觉得这东西成本低廉,愿意花时间去做,赚一点算一点。
这一步才算达成了程文瑞的期许。
家里宽裕的,瞧不上。
商人们想垄断,也做不到捂住百姓的嘴,更不敢到背后是官家老爷的铺子里撒泼。
反而是原本就只想要买了画册去其他地方卖的商人在这次的抢购里获利最高。
——不管在蔚县本地是什么价位,只要其他地方没有,这画册再次也是一本书。
他们还聪明,把三样货物也一样买了些做样品,到时就更好卖了。
看着画册推行出来,铺子稳当经营,从王家解救出来的一批人也各自有了营生,程文瑞才好放心回家。
唯一的遗憾是,府城首饰铺子给京都传信,说看见了姑姑的手镯玉佩,他拿了父亲的信物,一路追过来,姑姑没有找到,手镯玉佩的主人没找到,只碰见了王家这糟心事。
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也算为姑姑积福了,愿她在外也有人能帮一把。
他今日启程回京,画册带了一箱,肥皂团带了一盒,藕粉有五桶。
蜂窝煤他没拿,怕路上引燃危险。
还有三箱羊毛织品。
派出去在纸铺学织毛衣的两个小丫头也学有所成回来了,返程路上还还能再练练,赶在年尾,能给爷爷送上一身保暖衣物。
临行前,杜禹给他送了一竹箱的计划本内页。
附带了记忆曲线的使用方法,“我那侄儿的同窗倒腾的,近些日子他们几个尝试着用这法子学习,效率还不错,我让他写下来了,蔚县穷,本土也没什么特产,就拿这薄礼给你饯行了。”
程文瑞作揖道谢,带着十多人上了船。
他人走了,蔚县的热闹却没有停止。
走在县里每个街头,都能听见人在议论画册,猜测提供方子的人是谁,有这方子不自己赚钱,能免费送出来,肯定非富即贵。
起初有人猜是京都来的小公子送的,“除了他,咱们县城也没有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了。”
程文瑞在得知有低价纸可以印刷画册后,他还往前附带了一页专做说明,这是一匿名好心人所赠。
越是保密的东西,百姓们探索欲就越强。
各种猜测版本比小说还精彩。
此时的静河纸铺里,也为这事儿热闹着。
这画册用的纸是他们纸铺的第一单生意,印出来后,他们当然要买回来瞧瞧。
叶根还说,“第一笔生意,就是做这惠及穷苦百姓的好事,我们这铺子也算有福。”
他本来前几天就要走,因为楼上还有贵人家里的小丫头在学织毛衣,不放心离开。
多留两天,叫他看见这个,还说回村就再抽调一批人出来,试着做藕粉。
“现在造纸作坊、羊毛织品能给村里人加不少进项,再有个藕粉,以后娶媳妇都不用几代挤一屋了,自个儿就能盖个青砖大瓦房!”
就叶庆阳表情怪怪的。
他心里说释然,一直没能完全释然——毕竟被人火热的视线盯着,哪里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看见了这话本,才是彻底死心。
原来真的是因为他会画画。
边上叶粮也沉默不语。
他是第一个捡到阴司通缉令,吓得大喊“有鬼”的人,对这炭笔作画的风格熟得不行。
也一把年纪了,早前没好意思说,他那几天里,还做噩梦,梦见黑白无常俩鬼差要来勾他的魂,说他阳寿尽了。
现在再看这画册,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后来那阴司通缉令被大谷村的人说是人画的,他们又叫叶旺祖、叶庆阳还有叶延几个重新看了,确认人为的后,他就不做噩梦了。
现在想问也不好意思提。
倒是今日空闲下来的存银嘴皮子快,“这画风好熟悉啊。”
气氛一窒。
存银说话不喘气,立刻接了一句:“这东西好像是庆阳哥画的?他前几天画的内页纸就很像这风格。”
大家又移开视线。
叶庆阳干咳一声解释,“之前我看那阴司通缉令画得好,人物传神,特地模仿过。”
最初临摹了拿去吓唬李大道那事,就不必说了。
说到这个,大家自然又骂了李大道几句。
叶根家的存雪被批了个克夫命,孩子性情都变了。
叶庆阳说招婿会冲撞长辈,也还单着。
存银家的大哥叶存山也被批了个克亲友不利兄弟的命。
乡下人骂人不讲究,嫌弃存银这小孩子在这里待着,他们不好问候李大道的十八辈祖宗,叶根就打发他出去玩。
“忙了几天了,今天算你休假。”
存银开心死了!
他来蔚县这么些天,还没有见过他大哥呢。
大嫂倒是给他送过不少吃的喝的,他都长胖了些,就是前阵子一直在楼上忙,没能下来说说话。
得了叶根的准话,他还想邀上庆阳一起去找云程玩。
他们三个都是哥儿,能说说私房话呢。
叶庆阳今日没空,“那内页纸我又画了几个小东西,还要改改稿子。”
内页纸就书生用,云程没跟几个书生打交道,不知道当代书生喜欢什么,叶庆阳比他了解多,前头的内页送去印刷后,他又自己加了几样叫叶根挑选。
这东西就不急,可以慢慢上新用。
存银就回屋拿上小挎包,带上他挣的银子,一路过去,还在小摊上买了好些零嘴儿,才到云程家里。
云程第二册的稿件也写完了。
叶存山最近学习刻苦,他没人玩,只能好好工作了。
存银来时,他正在校队。
元墨已经熟悉了云程的字迹,对故事脉络也清楚,纸上画条波浪线都能自己再编句话写上去,不校对也没事。
这个是云程给自己加的任务,他还是要学字读书的,认识的字多了,以后自己做什么都方便。
后续练练字,临摹下叶存山的字,指不定以后还能帮他誊抄功课,叫人轻松一些。
今天柳小田忙完就回去了,在家织毛衣,顺便把云程校队过的稿件拿给元墨誊抄。
存银过来,家里才有了点热闹气。
云程憋了好几天的事,也终于找到机会问他了!
“你哥会做绣活儿吗?”
叶存山送他那条帕子,他搁怀里一天天捂着,还舍不得用。
存银被问得一懵,“应该不会吧?”
“不过他会针线活儿,我以前的小衣是他缝的。”
村里再阔的人家,也不会给小孩子买新衣。
都是前头大孩子穿小了的衣服改改缝缝就将就着穿。
他家里没个干活的女人,就是奶奶刘翠英对他都不是很热情,谁叫他是个哥儿呢。
但也算不上对他不好就是了。
“我哥给你缝什么啦?”存银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云程才不告诉他呢。
从窗台上拿了一个陶罐进来,叫存银去厨房拿碗和勺子。
这陶罐里都是奶冻,自家吃,就没在意外形,只管方便。
放外头冻好后,想吃的时候就舀一勺。
最近云程也爱吃,叶存山不让,他还是趁着人出去上学,才能偷吃两口。
还拿叶存山的话说给存银听:“他说这东西哥儿不能多吃,影响怀崽,你少吃点。”
存银现在就处于半懂不懂的状态,大人之间的事,夫夫之间的事,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具体怎么做,自然是不清楚的。
戳中某个点,他就意思意思害羞一下。
现在是不害羞的,还嘿嘿傻笑,“我这还早呢。”
他有话给云程讲,从挎包里拿了一对银手镯出来给他看。
说是京都那位贵人赏的,夸他干活好呢。
存银是有那什么社交牛逼症,人长得可爱嘴又甜,现在年纪不大,干活不躲懒,跟人相处起来很讨人喜欢。
程家前后派过去两个人学织毛衣,他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跟京都大官府上出来的丫头们不能比,被绕一绕,套一套,说的就都是他自个儿的事。
比如他年底就十二岁了。
这事儿拿回府上一说,程文瑞就赏了一对镯子下来。
银制的手镯不算贵重,又恰好跟存银名字里重一个字,叫人开心得夜里睡觉都笑出声。
看到这镯子,云程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他做人大方,给存银的生辰礼是颗玲珑球,不然叫这外人比了下去,他跟叶存山这当大哥大嫂的,也太没面儿了。
存银已经知道学手艺的好,今天过来还想再学学其他的。
“你不是说还能织帽子、织袜子、织包包、织娃娃吗?我想试试。”
云程不拘着小孩,问他对刺绣感不感兴趣。
存银现在对羊毛织品的兴头正浓,不想绣花。
织毛衣他眼睛都不用看着,还能跟人吹牛。
刺绣要一直看着,他嫌费眼睛。
云程心里叹气。
那他教谁刺绣好呢,他还想要一身嫁衣呢。
中式礼服那么好看,不能拥有一身就太可惜了。
自己绣又好累……
存银还小大人似得拍他肩膀,“没事,等我把羊毛织品学会了,我就学刺绣!”
他心里门儿清,织毛衣学会了以后,就那样。
叫不出价格,一件再怎么卖,也就这个价。
刺绣就不同了,同样的布料上绣朵花,好看的就是要比不好看的贵一些。
他现在已经尝到了赚钱的甜头,自然不会放弃这个。
他把包里的零嘴儿都拿出来分给云程,跟人一起就着奶冻吃完,就不说闲话。
下午存银乖乖拿毛线学织帽子,到关键点叫云程指点一句就成,也不打扰他校对。
存银还羡慕呢,“大嫂你可真是文曲星下凡,这才学字多久,你都能写小说了……”
云程就给他看废稿。
废稿这里写个谐音字,那里写个缺胳膊少腿的字,时不时还有一长串的波浪线。
存银默然无语。
原来云程也不是识字量够了才开始写故事,而是先写了故事,再识字。
确实如存银所猜,云程现在正对着生词本校对填字。
繁体字笔画实在太多了,眼睛会了手没会。
他本也不是什么天才,还有多年固定思维干扰,这一步迈得尤其艰难。
叶存山放学前,柳小田带了新买的菜过来做饭。
云程今晚留存银在家吃,让柳小田烧个肉,“小孩儿爱吃。”
存银这年纪在别处都没人叫他小孩儿,他就特别喜欢云程这样叫他,跟被宠着似的。
叫他一声小孩儿,比跟他说怀娃生孩子还叫人害羞。
柳小田答应了,也看见了存银新织的花样,瞧着样式像帽子。
他话不多,不爱打听主家的事,带了菜进灶屋。
饭菜做好放到暖桌上,柳小田带着云程下午校对好的稿子回家。
存银也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他这一下午待着不冷的原因。
“这桌子不错啊,我哥做的吗?”
云程让他猜。
存银就知道了,“是你让人做的,大嫂,你主意真多!”
云程也回敬:“小嘴真甜,你哥有你一半嘴甜,我做梦也能笑醒了。”
存银哈哈哈,笑得一点不矜持。
叶存山进屋就听见了他的声音,说他吵。
存银不理他这句,往桌上摆银子和镯子,“你瞧,我挣的,我厉害吧?”
村里哥儿姐儿嫁人,带的嫁妆也没这个数。
他有点期盼的望着叶存山,“我挣够钱,能招婿吗?”
嫁人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是别人挑他,看中了才上门提亲。
若是招婿就不同了,他自己挑。
这个不行,就下一个。
叶存山第一反应是看云程。
云程一脸无辜,他没有给存银说过这个,只讲过要他别急着嫁人,等到叶存山考中秀才、举人,往后去了京都,他的选择会更多。
叶存山脸黑,不想显露情绪时,难以看出点东西不说,还显得凶。
存银有点害怕,寻思着是不是太离经叛道了点,又想,庆阳哥也要招婿,家里没人说他,应该是没问题的,就又壮着胆子跟云程求助,小手抓着云程衣摆拽啊拽的。
云程不觉得招婿有什么,想说话呢,叶存山就答应了。
“你先在铺子里做,我看前头小飞小河两个当伙计也没问题,族长没说要你回家,应当可以在铺子里再待一段时间。”
他现在还小,回家也没事。
就怕叶大一时兴致上头,只给人说亲了。
定下了再退,两家都要结仇。
人不在眼皮子底下,可以躲躲。
存银懂的,接下来就是要为了留在蔚县做努力了!
这间房子小,主卧以外,就两间耳房,其中一间当了柴房,一间收拾出来当了浴室,没法子留客。
趁着天没黑透吃完饭,叶存山送存银回纸铺。
路上这小孩还抹眼泪,说酸溜溜的肉麻话。
讲以前还小的时候,叶存金挤兑他,说他大哥娶了媳妇,就不会管他了,那时存银还希望大哥不要那么快娶媳妇。
后来叶存山为科举,真不打算说亲了,存银还高兴过一阵。
再后来,就是李大道的批命,家里分家,再没人给叶存山说亲了。
存银都不知道,人心里藏着小小愿望,还能以这种方式实现。
他不想要这个结果,可那时也只能把攒下的银豆豆和些散碎铜板给叶存山。
等叶存山娶媳妇了,他又忘记了曾经的后悔,总忍不住酸云程,觉得有人分走了他哥。
可云程对他挺好的。
他现在觉着这两人成亲也不错。
本来以为这心里话坦白出来,能叫叶存山听不惯,给他一巴掌。
或者是被感动,兄弟俩抱头痛哭。
存银低头走啊走,盼啊盼。
到了纸铺,也没等到叶存山给个反应。
他酸情情绪散了,唉声叹气,“大哥,你这样是留不住大嫂的心的。”
叶存山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他发现这些哥儿的心思都细腻敏感,跟他这糙汉子一点都不同。
从前带存银糙,他不觉得有什么,孩子总归还是好好养大了,人活泼可爱,没哪里不好。
跟云程搁一块儿后,成日里笑笑闹闹,也想照顾一下哥儿的情绪。
实在生疏,他就拍拍存银肩膀,“别瞎想,回头好好学手艺,攒钱娶个男人回家。”
招婿回来的就是赘婿。
赘婿就难免让叶存山想到那本小说,他嘴飘,说:“到时候让他给你端洗脚水,给你按摩捶肩,给你做家务带孩子。”
存银眼睛都亮了,“招婿还能这样?”
叶存山:“……”坏了。
叶存山回家时,云程已经自己收拾洗漱过了。
还给叶存山说想把村里那个浴桶拿过来用,或者他们再弄个浴桶。
蔚县这个桶倒是挺深,云程比叶存山个子小,坐进去水加多了,能泡到鼻子眼睛,少加水才能泡得舒服。
就腿脚伸展不开,膝盖得曲起。
就是家里最近开支大,还没到月底拿钱的时候,要再等段时日。
今晚叶存山依然是高强度学习。
云程第二册稿子还差一点就能校对完,他也跟人一起围着暖桌坐,摊开纸张继续填字改字。
自家男人自己疼。
云程弄完没立刻睡,自己默念节拍跳了个广播体操,跳完,叶存山功课就誊抄完毕,可以背书了。
云程叫他去床上背,“我帮你看着。”
也叫人歇歇眼睛。
云程很多年没有接触文言文了,这东西听别人念很有韵律,叶存山记得很熟,背起来不卡壳,闭着眼睛能一气呵成。
到古文里,就跟小说话本不同,结合上下文,他都不能连蒙带猜。
只能听音数字,叶存山背一个字,他就往下看一个字,字数对上了,前后左右的字没错,这句子就没错。
可惜温习过后,叶存山要背新文章,他就帮不上忙了。
若识字多,还能他读一句带一句,抽查考验,加强记忆。
现在他都读不利索,就把书还给叶存山,乖乖窝进被子里不闹他。
叶存山很少躺着背书,原以为会背着背着就睡着,实际上是他很怕突然背不上来,让云程觉得他脑子笨。
这一下的刺激,叫头脑万分清醒。
眼睛休息过,再就着昏黄油灯看书,也没那么疲惫了。
他叫云程先睡,不用等,“我弄完就睡了。”
因为家里有暖桌,炉子没整夜烧着,柳小田做晚饭时会再做一份宵夜,放暖桌上扣个大陶碗,能一直保温。
若嫌不够,就再煮饺子蒸包子。
近日伙食好,他夜里不饿,注意力也集中,能学得更快。
云程也熬不住夜,应一声,蹭蹭他就闭眼睡觉。
还听叶存山说,“欠你的那次按摩,等休沐日还。”
云程就笑,“那你欠得可多,我小山印章攒着呢。”
叶存山每日学习,没空玩闹,也攒了好些小云朵。
这便有了动力。
月考过后就能松泛一阵了。
另一头,叶延也在熬灯夜战。
学习氛围是能带动身边人一起卷的。
他休学一年,再来已经不是之前熟悉的同窗,跟另外三位舍友相处不近不远,就一个点头之交。
叶延性格还算佛系,对此都无所谓。
每天做不完的功课背不完的书,哪里有空交友?
最近舍友们对他倒是多了份关心。
比如此时,三人就连翻出声:
“你别学太晚了,这天气冷,冻病了不值当。”
“夜里看书也费眼睛,差不多就够了,熬坏了眼睛以后路都看不清。”
“就是,你瞧瞧你那一副黑圈儿,不怕嫂子看了心疼啊?”
叶延含笑以对,谢过大家关心后,看看打卡本上的小勾勾,说:“我还有三篇文章没温习,背完就睡了。”
如果古代有流行词,他们三人的内心也是一个大写的操。
叶延背书时,宿舍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看,三位舍友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很友爱的说:“哪能让你一个人孤独的读?咱们一起吧。”
叶延就觉得,他这批新舍友也都挺好的。
另一头,杜知春写完书院功课后,又写了家里先生留的功课。
吃一口奶冻——叶存山说他家夫郎每天给他做,他也缠着柔娘答应给他吃,不告诉爹娘。
吃一口奶冻,继续背书。
家里妻子担心,“爹不是说你的才识考个秀才是稳的吗?怎么这段时日这么拼?”
杜知春爱炫耀,却从不说他做某事是为了炫耀。
此时被枕边人问起,自然要往好了自夸一句,“秀才是最低的功名,我怎么甘愿止步于此?”
还不忘对自家柔娘表忠心:“我还要带你去京都见太爷的。”
这话说的。
柔娘老远跑一趟京都,自然不是给这未见过面太爷请安尽孝心的。
那还是要杜知春考举人,考上举人,最好再考中进士,能有个前三甲的名次,去了京都能留下才好。
谁说女人就没个事业心呢?
柔娘给他煮了茶味浓郁的奶茶,叫他提提神,好好学。
杜知春:“……”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书院里卷起一股学习风潮时,静河书斋终于挂出了“今日活动”的招牌。
计划本开始销售了。
买两刀纸送一个本子,内页可以自行搭配,一个本子二十页。
杜知春早先叫书童纯手工做的计划本已经在书院学生里传阅过,加上他们三人最近的内卷学习行为,叫其他人有了紧迫感。
有些人是一直很努力,后来照着计划本更改了学习次序,能把已经学会的暂时延后,先抓紧巩固不那么牢固的知识点。
有些人是原本不算努力,现在跟风起来计划乱糟糟的,就等着搞个本子学学他们三个。
好像有了本子,就能把这些令人头大的书目都塞进脑子里。
本子一开始销售,就挤进去了一群书生抢购。
这天,云程的稿子也全部校队完,终于得了空出门转转。
他还关心着他的慈善大业。
闷家里时没人跟他讲,出来一趟才知道画册昨日就发行出去了。
他一路溜溜达达的走,到了杜家书斋外头,看那人挤人抢购的架势,真的看不出来蔚县的穷困。
他公交车跟地铁都没有挤过一趟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一本自己画的画册,就冲过去跟人抢。
结果一转身,有个子瘦小的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的冲他挤眉弄眼,“小公子是要致富宝典吗?”
云程一脸茫然。
这瘦个男人飞快从怀里掏出来一本画册,首页写着“反诈骗,防诱拐”。
他好像不识字,给云程说这致富宝典已经卖断了货,他多买了一本转手,“书斋卖一百文钱一本,你加个二十文,我就卖给你了。”
云程:?
古代也有黄牛?
云程手里紧巴,没拿到润笔费前,一文钱都不愿意多花,琢磨着改天去拿润笔费时,看能不能走后门拿一本小册子。
这么想着,身边还有其他人手快,把画册买了。
瘦个男人不想卖,“我跟这位小公子谈好了,画册他要的。”
新来的高个男人不服:“我给钱了他没给钱,这画册就是我的。”
两个人拌嘴时,还要看云程反应。
对此,云程只想说:你们一定没有下载过反诈APP吧。
演技太假,云程转身就走。
隐约听见后面瘦个男人疑惑道:“他看起来就是冲着画册去的,怎么不上当?”
于是云程突然技痒起来,想要再画几个反诈骗小短漫。
就用这两男人一个当黄牛一个当托儿的素材好了。
说干就干。
云程回家就拿纸起稿,弄完后装进小挎包,等有合适的机会,就放到杜家书斋,看他们会不会在画册里加印。
白天想要的画册没买着,晚上叶存山还给他送了一本。
“杜知春做慈善呢,摆了一箱放书院,叫咱们一人一本自己拿。”
书院没几个富有,这书后面的方子看了能家里添进项。
自此,叶存山终于认了错,在云程面前纠正了对杜知春的看法,“也不是只会挖苦人,心性还是好的,我以前狭隘了。”
搁书斋卖,也是一百文一本的东西。
云程说:“我觉得你跟他肯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攀比心上来,很容易上头结仇。
这两人却没这个苗头,反而改到学习上,是很积极的表现。
今晚是叶存山他们商量过后,调整温习数量第二天,他结束早,就想抱着小夫郎温存一番。
云程由他抱着,也对未来坦白他会画画,画过阴司通缉令,画过这画册的事情做试探。
“我如果有事瞒着你,过很久才跟你坦白,你会生气吗?”
叶存山说:“得看什么样的事吧。”
他说完还笑,给云程讲存银那个小屁孩的酸情心事,“他这小心思瞒着我几年,我也觉着没啥。”
也学存银吃醋,“你对我弟弟挺好的,也对我好点儿?”
云程问他要怎么才算好。
他在叶存山身上做了很多第一次尝试的事。
不算初恋初吻,初次跟男人一起睡觉。
也有第一次做饭,第一次给家人以外的人按摩——当然,叶存山在这个世界,也是他的家人。
以及其他的许多尝试。
他承认自己很娇气,打小娇生惯养,吃过的少数苦头都是因为病痛折磨,生活上被人百般宠着惯着。
来这里以后,他也试着去宠人了。
这无关报恩,无关叶存山对他好,所以他想对叶存山好。
是会心疼,就是一种难控的本能。
他杏眼会说话一般,澄澈眼神里满满都是心意。
叶存山低头细细慢慢的吻他。
等到被里升温,他才低笑一声,说:“原来你喜欢温柔的。”
云程自然要掐他腰。
跟以前很多次一样,没掐动。
双眸盈着一层水汽,叫人狠心欺负一下,就直掉泪珠子。
时隔多日,叶存山还问他俯卧撑是什么,叫云程再给他解释一遍。
云程不想说话,他觉得叶存山这辈子都拿不了纯情剧本,圆不了他的纯情少年梦。
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他的小秘密,给叶存山说:“我就一件事瞒着你,细算的话是两件,你以后不能怪我。”
虽然云程的想象里,叶存山并不会介意。
叶存山手往下,叫云程哑了声,还双手捂嘴不发出声音。
再也说不出什么小秘密,再也没法讨价还价。
“我等你坦白。”
云程哪里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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