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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 一更


  比陆瑛信件先到府城是庆阳夫夫俩。

  来府城赶考时,就已经跟家里交待过会在府城留下打拼,该办的都办完了,这次回家主要是祭祖报喜,一番准备,各路亲戚走动,其他事情没有。

  包括《替身》后几册的大立牌,庆阳是等到府城以后再画。

  杜知秋说在这边画,能跟府城书斋多几次合作,能趁着云程还没有到京都去,给他做个靠山,早点把地位稳住,不要等以后发生柳文柏那种事。

  这事拿过来说了,云程对杜知秋的想念更加无以复加。

  好的合作伙伴,真的可遇不可求。

  考试期间,家里已经理顺,简单除尘就能入住。

  刚好已经入夏,里里外外都清爽,云程叫了人来帮忙,当天就弄完了。

  “你来得正好,我稿子刚誊抄完,正要起稿画,到时你能跟我一起。”

  前期就让庆阳给他当个助手,庆阳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大场面难说,但角色上提点几句,他能理解到意思,转角度也很顺利。

  漫画对其他画师而言,最大的难点就是同一个角色转角度的问题,换个角度就换个人,这肯定不行的。

  庆阳说要晚两天,“罗旭还要去找私塾接收,杜知秋这次给我写了介绍信,把大立牌的画给我画,我也要去书斋跟人打个招呼。”

  云程说陪他一起去,“你不知道,元先生当时刚来府城时,才过去报道就被拉到杜家小院教人写话本。当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当是友好交流,现在知道里头都是什么人,就不乐意教太多,而且你现在就这个画技傍身,别到时被他们几句话套走了。”

  庆阳应下。

  他自己很独立,虽是哥儿,也被爷爷当家里儿子、顶梁柱的养大。

  兄弟之间相处都没把他放到弱势地位上,从云程言语里感觉到关心爱护,心里没什么抗拒,暖暖的。

  私塾的事叶存山去谢家打听过情况。

  首要考虑的是常跟府学有诗会文比的三家私塾。

  一家位置偏远,不宜走读,这个划掉。

  一家收费很高,基本都是府城富贵人家的孩子,这个不适合。

  就剩一家,里头也是学生最多的。

  位置不远,束脩也偏高,但里头有三个举人老爷当先生,这对于要考乡试的人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庆阳问过具体数额,就带罗旭去准备。

  云程不在这边给人添乱,叫庆阳忙完回家吃饭,“存银新学了几个菜,要跟你显摆呢。”

  他应下。

  回家吃饭是吃的晚饭,今天叶存山没去彭先生那边,下学就回来。

  抱起圆圆溜一圈儿,约云程出去散步。

  夏天白天长,附近没有公园树林,跟主街相反的方向有一条河,许多妇人夫郎都是在这条河里洗衣服。云程是没来洗过衣裳,早上跟叶存山晨跑经过的时候,望人家一眼,人家也瞧他,眼里压不住羡慕。

  待会儿家里要客人,云程说就在小巷里来回走走就行,回来也方便。

  到夏季,叶存山的生辰也要到了。

  用这种特殊的日子数年份,感觉很快。

  云程抓着他的手,频繁侧目打量叶存山。

  他其实一直没有信叶存山说的那话,就叶存山说自己以前不这么黑的话。

  因为他到府城以后,每天都关在屋里读书,没晒多少太阳,肤色也一如从前,古铜色的皮,看久了也自带几分性.感。

  特别是叶存山的身材挺好,各处都匀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叶存山问他看什么。

  云程嘴贫,“看你好看。”

  叶存山自然不信这个鬼话,他这样貌,能被夸一句硬朗,算不上好看。

  云程问他今年生辰打算怎么过,“我也给你准备一套卡片?”

  叶存山不要,“我要什么,我自己攒印章,哄你的东西你别学。”

  云程就等他下文。

  叶存山说:“要么咱俩到出去住吧?你说你老家那边,很多情侣都会出去住,这是什么?”

  这能是什么。

  可以是开房,也可以是度蜜月,还能是同居。

  他跟叶存山一次到位,不需要这个。

  但叶存山想去体验一下,“府城有温泉,夏天不适合泡,热得慌,也因此去的人少,咱们要么过去玩一天?”

  云程就心动了。

  家里池子修得大,到底不是温泉。

  他也没正儿八经的泡过温泉,想想还能漂个盘子在上头,喝喝小酒什么的,也期待起来。

  “远么?一天够来回吗?”

  叶存山说路程要半个多时辰,一天来回会比较辛苦。

  还想请半天假过去。这样都轻松点。

  玩就玩得开心,不想杂事。

  云程就说请假也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耽误学习。”

  不然他心里有罪恶感。

  叶存山就等着乡试考出头,带云程去京都,哪里会在这上面松懈。

  他都计划得好好的,不会耽误多久。

  也是云程说的,劳逸结合,一直绷着也不行。

  返程时,跟庆阳夫夫俩遇见,四人一起结伴回家。

  到席间,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的饮酒。

  叶存山是兄长,以前跟罗旭是同窗,现在比他早来府城读书,能有许多话提点,去到私塾以后,他也有相熟的好友能介绍,能帮罗旭快速融入进去。

  但这之前,他是先问,“你这次回家,家里人什么反应?怎么说的?”

  这家,就是罗家了。

  罗家供养个书生不容易,早前他俩成亲时,庆阳就是考虑到这点,聘礼给得大方,各方面的东西也不差。

  一般人家明媒正娶都比不上,入赘的人家里,也没他风光体面。

  成亲后两家一直有来往,没说儿子入赘了,就不是自家人。

  罗旭还有两个哥哥,一身力气,大本事没有,到农忙时也会到庆阳家里帮忙。

  庆阳家是弟弟妹妹,农忙时地里需要搭把手。

  成亲后读书,庆阳供着,静河村也有纸,叶存山还会寄书回去,能考中,有罗家早年培养,也有叶家这两年的扶持。

  光宗耀祖的大事,就怕人到利益上上头,为了这个名头,闹不愉快。

  因他问得直接,饭间气氛都安静了下。

  庆阳还想解释,叶存山要他吃自己的饭,“云程也有事找你,你们聊你们的。”

  罗旭就笑了下,“惦记肯定是有的,但我家人明白,不提我这两年的吃喝穿戴,单就纸墨跟书籍,就不是我家承担得起的,他们拎得清。“

  而且当初他入赘,是一家人商量过的事,不是两头闹不愉快。

  关系有维系,不管他是穷书生还是秀才,总归还是罗家的儿子。

  顶着赘婿的名头,庆阳也没说不让他给爹娘尽孝。

  过年过节的礼都有备,庆阳也会陪他走动。

  一般媳妇夫郎都做不到这样,他入赘一场,没遭磋磨,还被很好的对待,这时因个秀才名头闹,未免太不识好歹。

  叶存山便放下心。

  庆阳好强,有事爱憋着不说。

  亲事上不顺,成亲后也不爱拿夫夫之间的事跟人聊。

  夫夫俩私下有个矛盾别扭的,叶存山都能不在意,谁家没点摩擦呢?

  但这种大事,他肯定要过问的。

  是自己弟弟,当时这婚事,也是他牵的线。

  确认过,就跟罗旭细说。

  云程给庆阳盛碗蛋花汤,“别管他们,你尝尝存银手艺。”

  存银捧着小碗嘿嘿嘿,“小田哥说我再学学,就能出师了。”

  菜式花样就那么些,师傅教完了,就看存银自己练了。

  往后能到什么地步,就看存银肯下多少苦功夫,柳小田再没什么可教的。

  存银以后不打算开酒楼,也不会进后厨做大师傅,现在的手艺够他用一辈子,往后精力能落在刺绣上,为了他的裁缝铺子而努力。

  庆阳觉得挺好,对他夸了几句。

  存银心满意足,还要谦虚,“其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啦!”

  圆圆学他说话:“啦、啦!”

  圆圆就爱说叠词,听见云程跟叶存山叫存银名字,也要跟着叫。

  “存”字她发音不准,叫了存银好几天“银银”,改不了口叫叔叔,让存银很头秃。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要哥嫂叫他叔叔,这样圆圆有样学样,就能纠正过来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注定只能藏在日记本里吃灰了。

  要赶着宵禁前回家,晚饭吃得早,结束得早。

  云程让庆阳忙完就来找他,“我最近早上都去话本铺子上工,要是过来没见着我,你就去话本铺子找我。”

  庆阳答应下来,还把云程的初稿拿走。

  恐怖话本把鬼怪往人为的方向引以后,效果大打折扣,属于细思极恐,不思不恐的类型。

  云程是觉得庆阳胆子大,才给他晚上看的。

  东西给出去,人都出院子走了几步远,云程又叫住庆阳,“你来,我还有个话跟你说。”

  庆阳让罗旭等等,走到云程面前了,还被云程拉着往远处走了几步。

  神秘兮兮的。

  云程问他,“你怕鬼吗?”

  庆阳当然不怕。

  要是他怕,他当初看见阴司通缉令,哪里敢捡了临摹还半夜三更跑去吓唬李大道。

  云程拍他肩膀,“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增进夫夫感情的机会摆在你面前。”

  许久没聊过私房话,庆阳脸瞬时红了,抿着唇等云程说。

  云程就跟他讲稿子刚定下时,他去给柳小田夫夫讲鬼故事,讲得柳小田嘤嘤嘤,要元墨哄的事。

  庆阳是嘤不出来的。

  他觉得他这个身高体型,也不适合嘤嘤嘤。

  云程说他不懂,“你什么体型?明明身材挺好的,板着脸不就是清冷大美人吗?你这嘤一下,谁受得了。”

  庆阳:“……我试试。”

  庆阳那头的事,云程看不见。

  回家他要被叶存山问神秘兮兮的干什么。

  云程:“夫郎之间的事,你别管。”

  存银就爱学他,以后他大哥问问题,他要说:“小孩子之间的事,你别管。”

  不过现在家里就圆圆一个小孩子了,他已经荣升长辈席。

  那就换一个,“哥儿之间的事你别管。”

  这个就更不合适。

  他没有哥儿朋友。

  存银闷闷的,回房写日记。

  立誓要交十个八个哥儿朋友,现在交不到,以后到裁缝铺子交。

  他要请哥儿来做绣活,强行交朋友!

  夫夫俩不知道小孩心事,躺着商量到时出去玩,要怎么跟家里说。

  这是要夜不归宿的,存银还好,大了,不怕。圆圆可能会闹。

  所以云程说还是一天走来回,辛苦点算了,就当为二人世界付出代价。

  叶存山说不用解释太多,“你这不是要开始画连环画了吗?我说陪你去取材的。”

  云程对他竖起大拇指,“叶小山,你以后要是夜不归宿,跟我扯谎,我可能分辨不出来。”

  叶存山问:“我为什么要夜不归宿?”

  云程演他,“那谁知道呢,可能金屋藏娇,也可能茅草屋藏娇。”

  叶存山没别的好说的,只觉得云程好欠收拾,当晚就要采采家里这朵娇花。

  闹太多,次日的晨跑变散步。

  结束回来都不用洗澡换衣服,早饭后还是一起出门。

  存银想去长见识,云程带他一起。

  圆圆坐宝宝椅上晃荡小短腿,胳膊朝前伸,也想着跟着爹爹一起出门。

  云程一看就心软,头一次把她带去了工作室。

  话本铺子后头有小院,孩子能在那边玩会儿,问题不大。

  书名已经被金掌柜他们商量过,确定下来的是很朴实无华的《逃离王家村》。

  云程问画稿试过没有,“钱满盈画了吗?”

  金掌柜的点头,“画过了,他还专门找了个村子去,叫人演发疯的妻子跟儿女,第一视角去看,效果不太好,我看了没什么恐怖感,只想笑。”

  云程:“……”

  金掌柜这个承受力都只想笑,他就很想看看钱满盈画了个啥。

  钱满盈是工作室里最有钱的一个画师,家境条件能跟谢晏清媲美,家里是富商,背景比谢家大一点,据说京都有人罩着。

  最初来工作室试稿,是图新鲜,现在是被云程的绘画技巧套住,成了固定约稿画师。

  云程还要介绍庆阳给他认识,以后好蹭钱满盈的学费。

  看稿子时,也让金掌柜叫小伙计去请人,“我今天要动笔画,你问他愿不愿意来学。”

  钱满盈一天天闲着没事儿干,小伙计过去叫,他就来了,还兴奋的搓手手。

  路上打听过,云程今天还带了家里小孩儿来,他顺便买了见面礼,没瞎阔气要人不自在,是翻花绳、拨浪鼓,还有几样点心。

  云程让存银带圆圆去后院玩,“画好给你看。”

  存银就去了,圆圆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又想扶墙走路。

  她现在耐着性子,能独自走一段,可性子急躁,迈开小短腿就想跑,摔过几回也不长记性,所以学走路挺久,还是跟没学会一样,大人不能松手。

  云程说都是叶存山惯的。

  知道圆圆着急,想跑,他每天回家,都要把孩子拎起来,让她半空蹬腿,带着她走好远一段路,给圆圆错觉,好像她原本的速度就该有那么快一样。

  所以家里其他人带她走路,走一段,孩子就要嫌弃。

  存银就抱着她坐台阶上,跟她讲道理。

  “小圆圆,你知道你的腿有多短吗?你一步就能迈开巴掌大,还想飞啊?”

  圆圆傻兮兮望着他笑,“银银。”

  存银:……哎。

  前头云程也拿笔开始画了,准确来说,是改图。

  钱满盈很擅长观察,有参考的情况下,他取景能做到一比一还原,也有修改能力,只是完全想象不出来恐怖阴森的氛围,在表情上往浮夸了改。

  改完确实有点搞笑。

  云程问钱满盈,“你知道为什么这个话本的事发地要选在山村,而不是大家很少接触到的环境吗?”

  钱满盈哪知道这个,“你想这么写,就这么写了。”

  他最想说的是,云程是从山村出来的,环境熟悉。

  要是他写,他背景可能就是一整座府城了。

  所以也跟云程说:“可能是成本原因?请一个村的人来演戏,还能承担,请一个镇的,就有点多了。”

  一个城,那简直不敢想。

  不必跟他说什么无限世界,NPC,任务系统,主神这类设定。

  云程只跟他讲地点选择上的原因,“因为我们就在这个环境里,其实地址还可以挪到府城,改成某个宅院、某个大家几乎都去过的地方。”

  现代就是学校、车站、医院、便利店,甚至办公楼。

  自己去过,对环境熟悉,一点异样,就会牵住心神,代入感跟想象力会叠加。

  然后就是一些比较出名的鬼怪类型,小孩、女鬼、中式恐怖。

  这里就能特定场合,孤儿院、福利院,鬼新娘什么的。

  挪到古代,也能有007式的社畜恐怖。

  不挣到多少银子,就会死。

  当代书生多数不挣钱,很可能戳不中他们的心窝。

  就改成校园恐怖。

  不考到一级甲等就会被惩罚。

  科举场上学到死,考到死。

  死了也得找点利用价值,比如引用个诗词“化作春泥更护花”。

  那就埋了当养料吧。

  钱满盈也是云程要带出来的人,跟他多聊些没事,人家不缺这点银子,商户也不愿意得罪大官家里人,他们能友好合作。

  云程问他去过私塾没有,怕不怕先生,有没有死命读书读到他都害怕的学子,“把你害怕的点,稍微扩大一点,你害怕的是眼神、神态、还是一种气质,抓住它就行了。”

  恰好今年是有岁试,“考不过真的会挨打,所有人旁观,这个规则很好改动是不是?”

  钱满盈哪里敢说话。

  他喝口茶,小声嘀咕道:“还挺多人说你江郎才尽,没见识,想不出来新鲜故事了……”

  呸。

  看看人家都在想啥子。

  《逃离王家村》只是一个试水的话本,听云程讲,他就知道最终的主场,极可能是书院跟鬼新娘。

  这是代入感比较强的东西。

  前面也有人写过人鬼情缘,问题不大。

  云程等他找到点感觉,就给他改了两页纸的画稿,从人物神态上改动。

  不需要把表情做得很浮夸,有时候就是一个眼神、一个阴测测的笑意,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表情比正常人多一丝诡异就好了。

  这里目前还比较难掌握理解,需要看看成品找感觉,云程就教了他一个很简单粗暴的东西,“你把影子都画得歪歪扭扭。”

  比如王二的妻子,他想画成凶悍型的鬼魅,简要点就是厉鬼。

  人可以是正常的人,表情扩一点就够,影子可以弄得不像正常人。

  类似手影戏,人手能做出不同形态的动物。

  这边教完,云程就把他的初稿给他自己改,跟钱满盈说,“我有个弟弟要介绍给你认识……”

  还没说完呢,这人就美起来了,“相看?”

  这年头,提到相看,就只能是相看亲事了。

  云程差点呛着,“不是,他已经婚配了,也是画师,杜家书斋推新话本时的立牌,多半是他画的,你看见的炭笔画,都是他画的。”

  钱满盈答应下来,还有点点失望,“我以为你要给我介绍夫郎。”

  云程一阵无语,“你家这条件,说亲不难吧?”

  钱满盈说不难,“就是连着几个,来我家跟要卖身一样,闹死闹活。现在商户人家也能去考科举,没跟前朝一样地位低,他们这样是要做什么?”

  云程就懂了,他跟陆瑛一样,不希望未来枕边人,是曾经瞧不起他的人。

  “那我回头问问看,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在府城认识的人不多。”

  钱满盈说云程谦虚了,“连环画的广告打起来,只从民驿镖局那头,你的人脉就不知多广了。”

  云程好像听懂了他的暗示,又好像没有。

  钱满盈像是看中了镖局的某个小哥儿,实际又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聊两句,就继续画画。

  云程不立刻画,工作了一阵,该摸鱼了,他去后面找存银跟圆圆玩。

  存银也刚好歇下,洗了手,拿糕点给圆圆吃。

  枣糕放碗里用勺子压成泥,还给她热了牛奶,一口糕点一口奶的吃得可香。

  吃香了,能叫存银小叔叔了。

  存银就喂得更开心了。

  云程坐过去,跟存银说:“你也太好哄了。”

  然后圆圆甜甜软软叫他一声,云程也跟存银一样,也要给她吃点东西,吃得圆圆小肚子鼓鼓的,没劲玩了,眯着眼睛直打盹儿。

  云程才被叶存山从家里拉出来,恢复到正常生活节奏,他现在想拉存银一把。

  不用去柳小田那边学手艺后,存银也结业,不再去上工。单纯收钱之类的,他不必去占个名额,空出来,柳小田能请个好使唤的人,可以干更多的活。

  他就想着,手里现在有银子,要么先给存银把裁缝铺子开起来。

  毕竟小学生们都要读书,随着年龄增长,玩心渐淡。

  今年院试考出三个秀才,时间不赶巧,这一届再学学就能在明年拿乡试的准考证,都不会松懈下来。

  院试前一阵开始,存银就没怎么出去玩过了。

  他也没别的朋友。

  存银说不用,“我现在年纪小,自己管不过来,到时要你跟大哥分神。不如我先找个裁缝铺子问问,看能不能给我寄卖绣样跟成衣,挣点小钱,也练练手艺。”

  等到大哥要去京都时,他也够年岁。

  多几年锻炼,自己立得起来再开。

  云程眼神恍惚了一下。

  养在跟前的小孩儿,也没分开过,却在不知不觉间长大,褪去了无忧无虑的模样,也有了自己的理想。

  他问存银铺子以后主要是做什么。

  存银说成衣会比较少,“可能会是你说的那样,弄定制的衣服吧,现在裁缝铺子也多半是量体裁衣,搭着售卖成衣,我这两年要多练练版型花样,要给人做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啊。

  设计师。

  服装设计云程是能教存银的,就叫他以后跟自己来工作室上工。

  “我不会每天写稿画画,到时你自己挑张桌子,我教完,你就自己练。”

  这部分是练画稿能力,不用天天来。

  裁缝铺子那边可以问问,云程不太看好。

  刚来府城时,存银绣了生肖挂件,裁缝铺子收了,后头没找存银继续绣,这家铺子比蔚县的裁缝铺子排外,多半只接自家熟人的生意。

  “到时有绣样,就放咱们自家铺子里卖,玩具铺子就好。”

  铺面性质原因,话本铺子现在有点网红店的感觉,很多人来打卡围观,却不会进门。

  玩具店每天客流量都挺多,里头也热闹。

  云程也跟存银讲,“要是觉得这边闷,你去玩具店也行。”

  存银就想在话本铺子上工,这里环境摆设都不一样,来来往往的都是才子,他也要沾沾才气。

  这事暂时定下。

  云程再去前面,就起稿了一页多的草图,是主角睁眼的第一个画面,没有完全每个情节都复刻下来,做了删减留白。

  角色还没细化,就已经从这种很日常很熟悉的环境里觉出了点格格不入。

  妻子的眼白太多。

  儿子的表情太狰狞。

  女儿的表情太阴森。

  父母的表情太贪婪。

  像是把所有负面情绪集于一点,让人从第一眼,就浑身不适。

  钱满盈问云程下午来不来,云程要陪小孩,钱满盈想把稿子带回家看看,“要是不方便,我下午就在这里画也行。”

  这还没有定稿的东西,外人要模仿,也就这一页,不怕弄丢,云程随他,“都行。”

  临走前,没忘记钱满盈的终身大事,随便问了一句。

  钱满盈尴尬,“这就不用了,我自己请媒婆去问问吧。”

  云程就带两孩子回家。

  圆圆早上糕点吃多了,午饭吃不下,很犯困,抱去午睡。

  云程把存银叫到屋里,跟他细说服装设计的事。

  现在的量体裁衣,做出来的版型就那些,款式有限,只能说更加合身,布料花样不同,看起来差异大。

  存银想要独特点,一些云程后世看见过的古装样式就能给他说,也教他各类身材体型的人,怎么做衣服合适。

  这些是之前教他做成衣时简单说过的一嘴的话,当时存银只给自家人做衣服,没深入学。

  他听完后就跟云程说,“那我是不是应该去裁缝铺子上工啊?接触的客人多一些。”

  云程说不用,“咱家里这么多人,够你前期练手了。”

  存银的小学生朋友们是不方便的,同龄人,不合适他给人家做衣服。

  平枝姑姑他们就可以,现在书院里也有很多外地学子家人不在,总要请人缝补,添新衣,价格上压一点儿,双方各取所需,也能接散活儿。

  另外认识的人,铺子里的也能说说。

  存银一听,就知道他这个决定会给家里惹麻烦,而且他最后不一定能有所成就。

  别人家都是量体裁衣,凭什么就要找他裁呢?

  云程问他,“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

  存银说长大了,不能任性了,“我看你俩也累。”

  是个贴心小宝贝。

  云程要他放宽心,“咱们多做一些尝试,趁着你现在不大,想做什么,都能给我跟你大哥说。”

  再大一点,到了婚配的年纪,想做什么就不好改。

  存银顾家,以后肯定会优先家里,想着挣钱。

  在他这个年龄阶段,云程只能努力把存银的兴趣爱好,发展成可以变现的东西。

  晚上叶存山回来,云程给他说起这事。

  还叹气,“之前没注意,今天一下子感觉他长大了。”

  叶存山也有些怔愣。

  他还当存银是需要紧紧盯着的。

  他默了默,“可能是不想挨揍了吧。”

  云程让他学习去,“真是一点不懂小哥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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