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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0 章 乡试


  晚上没闲聊到很晚,收拾收拾就睡觉。

  次日,叶存山背着新书包出门,比平时略早一点,往杜知春家的方向去,一看就时为了炫耀的。

  存银躲后面笑他,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吃过饭,云程跟存银一块儿出门。

  他打算去裁缝铺子扯点布,买点彩色绣线带到铺子里摸鱼。

  存银也要添置点布料,他最近娃衣做得多,布料跟线都要没有了。

  云程问他还买不买金丝银线,存银不要了,“难缝得很,而且府城的财主没我想的多,有钱的人家不敢买,敢买的没那么多银子,我在铺子里观察了好一阵,也听安掌柜跟我说了些娃衣行情,怕这娃衣砸自己手里,后头是便宜卖的。”

  金丝银线的本钱挣回来了,但价格没抬多少,利很薄。

  只能说他能借此练手,知道金丝银线的手感,不算太亏。

  晨间铺子里人少,云程跟存银都是懂行的,不需要伙计多介绍,自己摸摸料子看看线,就知道要哪样。

  存银现在在外面,不会什么都说,人还是活泼的,但家人家事他很少讲。要说就说手艺上的,说说客人们,所以铺子里的人知道他跟家里嫂子学的刺绣裁衣,但具体是谁不清楚。

  听存银叫云程大嫂,有人看过来,瞧着云程年岁不大,样貌出挑还一身书卷气,没把他当裁缝看,又自顾忙自己的。

  存银开始给客人量体裁衣后也没逾越,衣服都好好做没躲懒,安掌柜乐意卖他个好,收钱时抹了零头,另外搭了些碎布头。

  这碎布头恰好是云程要用来当色块缝的,挑选好可以不用单□□或买。

  东西由云程一块儿拿回去,存银回家能轻松些。

  等他走了,铺子里才有人问存银,“你有几个嫂子啊?”

  要是在村里,存银的嫂子就数不清,在府城,那当然只有云程一个。

  再细问,得知存银是云程教出来的,好些裁缝不服气,“他这么年轻,会写话本还会刺绣做衣裳?”

  存银翻了个白眼。

  这算什么,他大嫂还会织毛衣画画,还会造纸术呢!

  这些他不跟人说,就傻呵呵笑两声,顺着话说:“是啊,我大嫂特别厉害。”

  手艺人之间,想交流,又怕自己被偷师,欲言又止了很久,没人继续说了。

  存银也不介意,有客人来,他就看着找活干,没客人来,他就忙自己的。

  云程到铺子里也是,各处看看问问后,就到画师堆里找个空位坐。

  他们这办公不好在前面,是在后面清了个房间出来,比前面凉爽些。

  今天过来,庆阳把他们前面定稿的部分给云程看。

  因进度问题,他们每天产出就那么些,有时严格起来,一天没一张稿子,这些画稿就都是云程看过的。

  现在是细化后的线稿,把台词也填上去了,整体看着会更舒服些。

  上回的《王家村》是云程写的稿子,他再自己做主笔,台词一手包办了。

  这回的《冥婚》就抓了柳文柏的壮丁,叫他来填台词,风格跟原稿很贴。

  中间有两话衔接不够好,云程指出后,看是补一张图还是再重画这个情节,其他没有。

  庆阳把稿子搁桌子上敲敲归拢齐整,问云程:“你今天不帮忙了?”

  云程说帮,“我就坐这儿,有事叫我就行。”

  他打下手不是干固定的活,是哪里有活去哪里。

  这部分定稿以后,他就能不主动帮忙,放这个小团队自己运行去。

  有问题先摸索,有困难先讨论解决,再多磨合磨合,等他以后不参与进来时,这个部门也能独立运转了。

  庆阳把消息带给了钱满盈。

  钱满盈想了想,大家一起合作数月,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就跟其他画师直说了,有问题可以问,但要自己先想想怎么处理,想不出来再问。

  这个安排下去,云程又不管话本那头的事,摸鱼时间就多了。

  同样有空摸鱼的还有金掌柜。

  柳文柏适应力好,已经能管铺子里大部分事情了,他现在主要是兜底用,忙不过来搭把手,平时也跟云程似的,不会主动去揽活儿干。

  闲着,两个闲人就聚到一起。

  云程绣花也能聊天,不影响金掌柜叨叨叨。

  他多年没回家,说起家里人言语神态都藏不住想念。

  聊聊家里父母妻儿,也讲讲家里常吃小菜,往年夏季,家里都是怎么过的。

  他跟云程说,“其实算起来,还是在府城的日子好一些。”

  钱多事少,主家不严苛。

  跟京都一样,他作为掌柜的,很少有假期,基本全年无休守铺子,但因为云程会提拔管理层,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分工,定位明确。分下去了,他就轻松,出了问题,也能很快追溯到源头,比京都轻松很多。

  想着往后去京都,还是在云程手下干活,他没忍住笑,“我那些老伙计要羡慕我了。”

  云程叫他别急着找人说,“京都没人,府城这里才培养出来一批管理,到时看情况,还得是你先忙,撑着铺子里,人我要慢慢找。”

  金掌柜说就算跟培训班之前一样,他也轻松很多了。

  “别家都是掌柜的亲自审稿,有审稿人,也不在铺子里。”

  云程知道,他最初去杜家书斋投稿时,就是掌柜的看,后来是杜知秋看。

  聊着天,柳文柏摸过来,看他们闲着,分了两小筐信件过来抓壮丁。

  这、一筐信件是问的写作相关疑问,是贺泉他们筛选出来的,不好回答,怕误导人的,等着云程看。

  另一筐则是读者写的信件,给金掌柜看看,要不要回,又怎么回。

  云程对读者信件感兴趣,没有网络反馈,他要听读者们的声音,还得自己去大街小巷上溜达,去酒馆茶楼看看,很不方便。

  放下绣样,问题先不看,云程拆了些读者来信。

  看了就写回信。

  古代寄信贵,路途遥远,特地来一封信不容易。

  他自己就写了两三封,余下都是金掌柜跟书童代笔。

  回复简短,有些是小段子,有些是祝福。

  回信与信件答疑,还有给画师们打下手,都是他慢悠悠做的事情,没把自己逼太紧,到月底时,他绣样做完,叶存山再次休沐,他也跟着休息。

  忙起来不讲究虚礼,叶存山今年的生辰办得简单,就家里人一起吃蛋糕、许愿,叶存山饭量大,再得一碗长寿面。

  云程给他两个绣样,都不是正生辰的时候送,有就不错。

  今天休沐,叶存山不去考试,还是在家里练字静心。

  连着两次休沐都这样,云程就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事,叶存山说快要考试了,他身边都是考生,府城考生也多,总会受点影响。

  很多人都不止一次考,每年被刷下来的人不知几何。

  往外走,总能听见书生们聊天,多半在说考试的事。

  府学里也是,连相熟的其他书院的书生,见面都不能免俗,全都围绕着这个话题。

  叶存山问过彭先生,他文章水平还是稳,文风看不出来心浮气躁,被这气氛影响不深。

  他不想让这细微的东西于暗处来影响他,平时学习任务重就算了,休沐日总要多写几页字,静心养性。

  没被影响就是好事,云程不敢说太多。

  有时数字也能带给人焦虑,八月乡试,五月时他能忙自己的,六月时他能边干活边摸鱼,进入七月,他就难以平静。

  被他夹在备忘录里的话本,平时写不写都行,藏着不给叶存山看,也没急着完本。

  看时间近了,他也跟着有紧迫感,压力骤增,不敢在叶存山面前叨叨,就想找个地方宣泄情绪,一下没收住,本子都厚了许多,叶存山看了,还以为他在铺子里多忙呢。

  云程被问起,哪里敢说实话。

  七月里,存银也辞工不干了。

  最后一个月,他要留家里给大哥当后勤,也是夏季要结束,他该收集的资料都差不多,可以不干了。

  府城夏冬两季漫长,参照往年天气,到中秋过后,还有秋老虎在,一直要进入九月,才能凉爽几天,然后就迎来雨季,再骤然降温。

  安掌柜用这个理由留存银,想要他再多干一阵,到八月再走不迟,毕竟考试也不是八月初。

  存银那里肯听他的,他的望哥成龙的梦近在眼前,谁要苦哈哈的当小裁缝。

  现在就要开始养肠胃跟口味,要叶存山能吃下去清淡的饭菜,把顿顿带辣才能下咽的毛病改一改,怕考试时口味影响,一直吃不好,更吃亏。

  也怕吃坏肚子,那还不如挨饿。

  现在还早,能一天减个辣菜,再到一天少一顿辣菜,隔天少。

  叶存山说是不用这么麻烦,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云程说给他扯棉布做里衣,到时能换换,叶存山都说不用,说他以前也不是没糙过,几天不洗澡换衣服罢了。

  真是被人照顾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云程说他,“你以前是能吃苦,也吃过苦,肯定有十天半个月不换衣服不洗澡的时候,可你看看你现在,出点汗都忍不了,我叫你等等热水你都不听,打一桶井水就往身上淋,带衣服都是给你个安慰,你到时只能用汗洗澡了。”

  叶存山:“……”

  他现在都已经难受起来,想去洗澡了。

  存银也说,“我之前给你炖脑花,清汤的你都吃,现在不加辣不吃了。”

  叶存山:“行,都听你们的。”

  他上学还是要养身体,今天在家就说说,没真的做,存银辞工第一天,做了些重油重辣的好菜,没上桌就满屋飘香。

  上桌后就让哥嫂都多吃点,“往后有一阵子,你们都不能吃这么好了。”

  云程本想说,他就不用了吧。

  注意到叶存山在看他,闭闭眼,忍了。

  夫夫一体,有难同当,不吃辣就不吃辣。

  说起来很痛苦,实际在一天天减少的过程中,存银没直接减少菜,而是逐渐降低辣的程度。

  正天热,每顿饭都有汤水,也会煮绿豆粥,这都不是辣口的。

  从这里过渡下来,一家都接受良好。

  圆圆看大人们跟她吃的东西一样,没再有那种颜色重,味道重的菜式上桌,还好奇问。

  他们就都顺着圆圆的话说,说是想跟她吃一样的,圆圆就开心得很。

  到这个月份,铺子里的杂事很少来找云程说,怕他烦。

  云程闲着,压力反而更大,对比起来,叶存山这个考生,都没他紧张。

  然后在八月初,一切准备就绪时,他腹泻不止。

  看起来就是“考试恐惧症”,很多考生要进考场前,心理状态不过关,就会这样。

  云程来这里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生病,都有伴随腹泻。

  他脸皮薄,很难忍受身上异味。

  特别是现在天热,一点点难闻的味道都会被发酵。

  他也有小哭包属性,生病只是令他虚弱,但心理上的难受让他憋不回去眼泪。

  叶存山拿帕子给他擦擦脸,叫他别当回事儿,“我都没说什么。”

  云程都不想要他在跟前凑着。

  一种很奇怪的心理,陪着他,他不舒服,感觉很羞耻尴尬。

  不陪着他,他又七上八下,胡思乱想。

  上回也这样想的,内心深处还是依赖更多。

  不过眼下还是要叶存山以学习为主。

  还有几天就要考了。

  一想这个,云程就浑身难受。

  叶存山说:“就当你替我紧张了。”

  叶存山要真是会紧张的人,云程就听了这个安慰,可他不是。

  云程使唤他把药拿来,“我抓紧喝了吧。”

  争取在考试前好,不让叶存山担心。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怕没考上。

  云程瞪他,不许他说这种晦气话。

  叶存山觉得还好,“不跟其他地方的人比,整个居安府,最好的书院是府学,我案首入学,至今考试都能在前三甲。即使不能套用到科举成绩,也能当个参考。就好像府试之前,杜先生说的那样,有时学识技巧都够了,也要一定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喜欢这个文风的考官。我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大不了就是再读三年罢了。”

  若是没写《艳.遇记》,再读三年,他可能会心理失衡,吃不下软饭。

  有作品兜底,有挣钱能力,读书压力就小,至少他不是把家庭重担都压在夫郎身上的人。

  云程看他眼神清澈明亮,表情坦然,脑中紧绷的弦跟着一松,“嗯,咱们努力了就好了。”

  他这次生病,算起来是心病。

  心结解了,身子就好了。

  看起来还是虚弱,但在考试前几天,能出院子,跟着一起检查检查考篮,看看相关物品都带齐没有。

  旧考篮,之前考试都用这个,一切都顺顺当当,也没哪里坏掉,叶存山想用就用。

  这次考试要在考场待十天左右,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知道检查得严格,食物沾手可能都吃不得了,存银也给他做了结实的烙饼,切了肉干块。

  能带进去就带,带不进去另说。

  碎银跟铜板换了挺多,这只能解决吃喝问题。

  云程看过考棚,比他想象中小很多,自家盖的,叶存山都没往大了盖,就要挤在小小的格子间里,习惯环境。

  一天待着还好,十天待下来,人骨头都要发酸了。

  所以病好后,云程也执着给叶存山按摩踩背松松筋骨,回头能好受一些。

  算好日子,等他出来时,再好好泡澡洗洗,还能继续按。

  叶存山说云程像供祖宗似的。

  云程想起来一个网络流行语:要是考上了xx学校,族谱就从我这辈开始写。

  他说给叶存山听,叶存山笑得不行,“我这不行,就是考上状元了,也得回去给祖宗们磕头,谢他们保佑。”

  云程:“真有状元,磕头就磕头。”

  前面几次考试,云程没这种紧张样,说了陪考,实际半夜里根本起不来。

  挣扎着爬出被窝,走路也是发虚发飘的,像要晕倒一样。

  以前他以为乡试会去京都考,说他怎么都会陪一场,没想到还是府城。

  他让叶存山起来就叫他,前一阵为此生病,叶存山没瞎心疼,该叫就叫,省得云程睡醒瞎想,这后头十天半月不见面,哄也哄不着,别又病了。

  云程就是没熬习惯夜,醒了,靠意志力能撑着出去刷牙洗脸。

  他让平枝姑姑泡了茶,洗漱完就咕噜噜灌了三大杯提神。

  早饭存银准备的,他比云程走心,夜里就没睡着。

  从前就精力旺盛,若没事,能拉着人叨叨聊一宿,现在看着也精神奕奕,不像通宵的人。

  云程感叹声:“年轻真好。”

  然后一起吃着鸡蛋饼跟蔬菜汤,吃个七八分饱,再带个食盒出门。

  杜知春今天有柔娘送,知道云程他们会去,所以敢出来。

  小巷子里等一等,庆阳也送罗旭过来了。

  往外大路上再等等,谢老板带谢晏清也来了。

  一行人要蹭谢老板的茶摊。

  财大气粗,也难在贡院旁边买到摊位,他重金租了个茶摊,位置挺好,提前给相熟几家说了,到时能在茶摊上坐着等点名。

  路上有灯笼,考生多,灯笼多,夜色都被照亮,不用紧盯着脚下的路。

  真到要入场这天,他们聊天的话题反而轻松了起来,聊些吃喝,说说自己带了什么,再又祈祷不要分到靠近茅厕的考棚。

  存银跟谢晏清聊天,问他这次找考棚怎么弄。

  谢晏清说他去衙门问过,不识路,可以找小吏带。

  “我入考场,他要送我去考棚。我出考场,他要带我去见考官。”

  不能随便扔半路上。

  存银怕他被穿小鞋,万一小吏反手把他绑了,说他行迹鬼祟,疑似舞弊,不就完了?

  谢晏清说:“我找他买吃的,一个饼子,别人最多二十文买下来,我给二十两。”

  存银:“好,你又能带元宝进去了?”

  谢晏清说全是碎银,“只能这样了。”

  真是可怜。

  大型考试,宁愿早到等开场,也不在家里墨迹到迟到。

  他们这次有茶摊坐,等待时不难熬。

  周围嘈杂,也要注意着贡院那边的动静,入座后,有吃有喝,但基本不说几句话。

  直到开始点名入场,叶存山他们几个考生单独过去,他们都没敢放松下来,老远听着,一声点名一声到。

  把熟悉的名字都听完,才松了紧绷的身体,背上都是一层冷汗。

  他们没急着走,一直等到贡院关门,外面摊贩跟考生家人逐渐散去,才随大流回家。

  这一次,最轻松的就是庆阳了。

  罗旭一旦承认自己考不好,认清陪跑的现实后,心态就特别稳。

  他不用忧心前途,送人顺利入场就一身轻。

  柔娘跟在后头,问云程他们的搬家计划。

  “是贴榜以后就走吗?咱们约个日子一起?”

  柔娘这么问,就是很自信杜知春能考上,云程先接了个吉利话祝贺,然后问她家是怎么去。

  是搬家,还是为短期备考。

  柔娘说是短期备考,“我家比较复杂,要等他科举路结束,才好定下在哪里定居。”

  短期陪考带的东西少,云程他们搬家,是租的大船,可以同行。

  但柔娘说只结伴,不同船。

  “去一趟京都,要给太爷备礼,我们带的东西也不少。”

  这礼,一方面是孝敬,一方面是希望京都直系能对杜知春有提点。

  云程懂的,“我们提前租好了船,快的话九月出发,慢的话就十月,总归今年是在京都过年的。到时都收拾好,互相对个日子约吧。”

  九月里有雨季,他们想避一避。

  真考上了,还有谢师酒要请,府城这边要热闹应酬一阵。

  一路聊着,到家里时,云程才惊觉他也被柔娘带得好自信,处处计划,都当叶存山会考上来准备。

  这想法占上风,他心情也松快。

  难怪都说要自信,不要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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