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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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君恰坐在床边,床上的少女还在沉睡中。
他看向四周,这里是虚拟环境,但并不是他或研究所其它的员工创造出来的。这是她创造的‘安全屋’之类的东西。大概是因为潜意识察觉到了危险。才创造了这个环境。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
看上去像是初中或者高中生住的。
房间墙上全是明星海报,挂着星星灯,床头坐着一个四分bjd娃娃,三四个毛绒玩偶挤在色彩明亮的枕头边上。还有大棒的鲜花,它们插在特别具有艺术气息的陶土花瓶中。
床边大大的书桌上,放着过于高深的书籍。这些东西则显示出房间主人可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幼稚。
墙面是黑色的,与色彩艳丽的摆设形成两个极端,一如难以看懂的专业书与幼稚的玩偶之间的极端对比。
孔君恰伸手帮沉睡的人把头发理顺,虽然弄出了一些响动,但对方并没有转醒的征兆。
他在这儿坐了一会儿,才退出这个虚拟环境回到实验室中。
助手拿着数据过来,让他看最后的试运行数据:“我们按照上午会议中说的,将这次的2号环境设定成完全开放式,所有的人物有自己的行为逻辑。任何事件的发展都是自由的,不会再出现‘违背主要剧情导致程序崩溃重启’的事件了。”
孔君恰按过数据皱眉翻看:“当意识数据投入进去之后,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失误了吧?”
“1号环境开启得非常仓促,很多准备不足,才导致意识投放进去后隐没在了数据的海洋中找不到的情况。这次我们做了万全的设置。绝对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
孔君恰看完数据,脸色微微好了一点:“很好。结束试运行,进行最后的监测之后,准备投入正式运转。”
“好的。”助理把数据接过来。
“把背景资料发给我。另外升级一下我的接入设备。”
“升级?”助理问:“主要需要做哪方面的升级?”
“长期接入。”孔君恰淡淡地说:“我会把需求列表发给你。”
助理愣了愣。长期接入……
不由得脱口而出:“那外面的事怎么办?一些日常决策……”
“会有监督管理组过来接手日常运营。”孔君恰看向屏幕,里面的少女仍然在沉睡:“如果有任何无法决策的事情,你再唤醒我。”准备得这么充分,看来是早就有这个打算。
助理知道劝也没用,点点头:“好的。”拿着数据出门后,还是感到震惊。
下去时遇到技术部的同事,将已经收到的需求列表转发过去,对方翻看了一下表情就变了:“就是说,一周只打算下线一次?不说对大脑的影响,这对身体也不好。并且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长期处在那种环境,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负作用。”
“照做吧。”助理皱眉。
技术部同事接过去嘀咕:“搞不懂有钱人。现实世界都不够他造的了。”转身下楼去了。
女助理回到实验室,孔君恰已经看完了背景资料。
“就这些吗?”
“是。”
“背景资料中有一部分标注为未知是为什么?”
“介于体验者的实际情况,她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可能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背景进行渗入,导致一部分脉络被影响。比如说,她记忆里非常深刻的往事,可能地在这个世界中重现。”
“介于体验者的实际情况,她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可能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背景进行渗入,导致一部分脉络被影响。比如说,她记忆里非常深刻的往事,可能地在这个世界中重现。当然,并不一定只是往事,也可能只是她看过的小说、玩过的游戏,甚至只是增加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或是特别的植物、动物……”
孔君恰打断她的话:“会有危险吗?”
女助理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孔先生,你知道虚拟环境虽然并不真实,但这种不真实只是相对我们生活的现实进行的判断。对于身处在其中的一切数据来说,不论是我们设定的还是自生衍生出来的,都有消散或被其它数据清除、覆盖的可能。”这是最基本的认知。一直参与在项目中的孔君恰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孔君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只是想知道,会不会增大危险性。”
“也许会,也许不会。在世界没有正式开始运行前,我们无法得知她在原世界的基础上增加了什么,暂时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在世界开始运行后,所有防护程序开始运转起来,未源生数据很快就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计算了。”
孔君恰显然因为只有这样的答案而不满,他投入了这么多,请来了几乎全世界最优秀的人,可却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哪怕明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自己的要求不过是毫无道理的无理取闹,可却还是难以控制。他神色阴鸷站在全是仪器的实验室中,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有意识地调整呼吸的节奏来平缓自己的情绪,握紧的手被强制放松,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那就尽量净化她的数据。最好做到,将可能的变数减少到最小量。”
“当然。数据维护组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努力。请孔先生放心。”女助理立刻说:“我们已经把一些不必需的数据都暂时封存起来,避免它们对虚拟环境造成影响。”
在孔君恰转身离开前,女助理追上去问:“孔先生真的要进去吗?这和上次那种短时间的进入不同,何况上次您还只是呆在设立的安全区域中。这次进去的话您在里面受到任何危险,也是可能会真实影响到您的健康。”
她只说‘可能影响健康’已经说得很婉转了。
孔君恰进去之后和其它的数据也不会有任何差别,对其它数据来说会发生的危险,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孔君恰回答说:“通知做最后的测试,我去做准备工作。”就大步离开了。
-
雾。
无边大雾。
她手中提着灯,站在雾中。
但光在雾中也并不能传播多远,它们浓得像海浪一样,在光线中翻涌。
当她转身过,那些视线范围内的雾会突然凝成一张张的人脸,它们遍布天地间表情痛苦地哀嚎着,仿佛地狱的恶鬼,但这哀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们伸出无数只手,抓向提灯的少女,可那些扭曲的如同魔爪一样的雾气搭在她身上就无声地散开,像被风吹散的烟,没有人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有人吗?”微安高声问。掂脚伸头把手里的灯提得高一些,努力地向前方的雾中望去,对自己视线外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自然也没有人回答她。
她忐忑地试探着向前走,大概试图找到出口。地面永远是平整金属,没有任何裂隙,也没有任何瑕疵,她不明白这么大的、大到没有边际的一块金属板,要怎么制造出来呢?
从一开始慢慢踱步,到后来一路狂奔。没有地标可做为参考,又没有任何可以供她辨别方向的工具,她完全无法得知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转圈而不自知。
最后她不得不因为疲累而停下。
喘息着望向四周。简直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一直都在原地。
更关键的是,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
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为什么?
她感到惶恐,心跳越来越快,甚至隐隐约约似乎听到哪里传来脚步声,有时候会突然感到有风吹在自己后颈。但她猛地回头,身后除了翻涌的雾,什么也没有。可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又重新在她身后响起。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动,带起的风吹头她后颈的碎发。
脚步声更清晰了。
踢踢踏踏,一步……两步……三步……慢慢地那步子快了起来,甚至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会是谁?
她回头,可声音又再从身后传来。
不论她怎么回头都没有用。声音始终都在身后。
“是谁?”她高声问。
这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叫醒了她。
“小娘子!小娘子!”
她猛地坐起身,把正叫她起床的人吓了一跳。
对方猛地退开三四步,一个劲地拍胸膛给自己顺气:“小娘子!!你干嘛突然坐起来。没一点征兆,吓着我了。”
她盯着面前的人好半天,好一会儿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但慢慢的记忆复苏。面前做下人打扮的少女也就不再陌生了。
“你是阿平。”她也记得了自己的名字。她叫蒹葭。
“是我啊。”侍女不解地问:“小娘子,你怎么了吗?脸色好差。”
“没什么。做噩梦了。”她松了口气,但心跳还是很快。虽然不记得梦到什么,可隐约觉得大概是个很可怕的梦吧。侍女给她穿上鞋,她起身坐到梳妆镜前,里面出现的是一张说不上太美,完全不能算出众的脸。只能说是一个很平凡的少女,走到人海中就会融入再也找不见。
她向左右两边侧侧头,手指在脸颊上划过,端详着这张脸的细节。又认真打量镜中人影。
清瘦但并不孱弱,肩膀单薄,目光有神。
但脖子后面有些灼痛,撩起头发叫阿平帮自己看。
“有一小块,大概是什么虫子咬的有点红。”阿平俯身给她吹一吹。灼痛的地方受了凉气,舒服了很多。
阿平拿起桌上的白瓷小瓶,倒了清凉去毒的药抹上去说:“一会儿我叫张妈拿艾草和雄黄来把屋子里熏一熏。现在春天了,就是容易生蚊虫。还怕蜈蚣什么的。”
应对十分熟练。
阿平下楼去拿洗漱用的水,她让阿平把窗户都打开:“憋闷。”
阿平清脆地应声,推开雕花的木窗,这里是二楼,外头天已经大亮了,坐在这儿就能看到广袤的农田和原野和零星的屋舍。
家里外院几个农仆正在给牛套犁。他们穿着打补丁的大褂,头发挽成发髻,戴着头巾。
阿平快步踩在木楼梯上,腾腾作响。
楼下是金玉的居室,大概是因为阿平走路太响吵到她睡觉,气得在屋子里摔东西。
“要死了一大早的。”又骂:“人呢?死到哪里去了?睡得比我还舒服自在呢。迟早叫爹把你们都发卖到青楼里去。那时候有你们享福的。”
金玉的侍女听到急进去。
金玉提高声音又骂了几句。无非是什么“都是贱人”“想尽法不让我好过”“短阳寿的东西没安好心”之类若有所指的话。
而她坐在二楼拿着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长发,听着这些骂声望着窗户外头,只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哪怕手触摸着梳子,就能感受到木头的纹理,哪怕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带着不假的植物香气。
她还是觉得不真实。也许是真的被噩梦吓着了。
去拿水的阿平不一会儿就回来,一脸惊喜:“小娘子,下面都在传,说奚家回乡来了,等整理好府宅就要宴客。”
奚家是做货运了。用土话说,叫四方郎。在九洲都有名气。可以算是本地最有名望的姓氏了。不过几十年前为了做生意方便举家搬到上城去了,这边的老宅很久都没有人回来过,只有几个仆人留在这里打理。但逢年过节的,会在这边派米发粥,或向府衙捐钱捐物,所以威望与名声都不错。
阿平边拿水沾湿了帕子给她净面边激动地说:“听说是坐鹤车回来了。能在天上飞呢。”
“鹤车?奚家又不是世家,还能修道吗?”只有修士才能坐鹤车。而只有世家才能入道为修士。
“是陛下赏赐给奚家的。”阿平那语气仿佛是她亲眼看见皇帝赏的:“刚才厨房的说,昨天半夜的时候看到天上有霞光,都说就是鹤发出来的七彩光。可漂亮了。”
蒹葭就笑了:“那不和个走马灯似的。”
“可不是。”阿平麻利地放下帕子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我方才去打水的时候,遇见大夫人身边的董嫫,听董嫫和小丫头说,她早上去买菜,遇到奚家的下人了,尽挑本地有的外头稀罕的菜买,说这次可不止奚家回来,还带了好几位贵客。说是来挑人的。明天就要开门宴客。我们家肯定要去的。”
“挑人?”
“陛下准许奚家入道了。但奚家人丁单薄,所以想着回老家来挑一挑,如果有好就过继过去。”阿平激动极了:“可把夫人高兴坏了,她正给小郎君翻箱倒柜地找宝贝呢。我们要不要也准备一下?”
“大夫人在给他什么宝贝?”
“玉啊、金饰啊,打扮起来嘛。还叫人拿了郎君新年做了没穿的衣裳去改。”
“这有什么用?又不是选美。”
“夫人说打扮得精神点总归是没错的。”
正说着,楼下吵吵闹闹起来。阿平连忙伸头看。董嫫并大夫人喜气扬扬地进一楼金玉屋子里去了。
大夫人与金玉母女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不一会儿就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董嫫跑进跑出的,不防抬头与楼上的蒹葭打了个照面,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小娘子早。”就扭头忙自己的去了。
蒹葭索性便撑着下巴,依栏望着下面看热闹。
不一会儿董嫫回来抱了好几个首饰盒子。一脸喜洋洋的。冷不丁又看到蒹葭,目光有些躲闪。进一楼屋子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下头终于忙完了,大夫人便踩着台阶上楼来。绝口不提要去奚家做客的事,只说早先给蒹葭提过的亲事。
“那人我见过没什么不好,只是腿脚有些微的不便,日常一点影响也没有。我知道你不高兴,觉得受了委屈。可你要想,他家里人口简单,又有肯帮扶他的兄弟。不会缺你吃穿。”
所谓有人帮扶,就是看人脸色讨生活呗。
“他不是耳朵也不大好吗?”蒹葭侧头,方便阿平给自己簪花。
大夫人有些不悦,蒹葭这样的姿态,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对方是什么贵人,而她是个站着回话的仆妇一样。她沉着脸在桌边坐下,感觉好点了,这才扬着下巴开口:“只是一只耳朵不大好。有一只耳朵能听见不就好了。哪里就这么挑剔呢。”
即便是阿平听了也不由得怒容上面,但忍下来,闷头在那里调整蒹葭头上的簪子。
蒹葭慢悠悠说:“因为不是自己女儿,夫人就不疼我,也不说帮着挑个好的。什么瘸的聋的都往我这里许。”
大夫人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讲话这么直。
随后不满地嚷嚷起来:“我还要怎么为你殚精竭虑?长得好的,你要嫌人家穷。长得不好的,你又嫌人家丑。好不容易长得极好,家境也不错,你又嫌人家有些小毛病。”
腿是瘸的,耳朵聋了一半,还叫是小毛病?
于是说什么长得极好家境不错什么的,在蒹葭听起来也不那么可靠。她只说:“好好好,夫人动这么大气干什么,你说好就好呗。我还能说什么不是?”
大夫人被她这话说得不上不下。嘴上就讲得难听起来:“你少阴阳怪气。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虽然说是兄长带你回来的,但回来时他已口不能言,没几天就便病故,死前对你的事也没个交待,这要放在别人家,早把你送到府衙去请府君判案。谁知道你是什么来历。是我家好心,肯把你认做兄长的女儿,让你在家吃住,供养着你……”
阿平便忍不住了:“夫人怎么好这么说话?郎君归家时虽然口不能言,但抱着圆娘子回来的是他最信重的田翁,田翁说圆娘子就是郎君的女儿,那就不会有假话。”圆是蒹葭的小名。是蒹葭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阿圆阿圆地叫,就成了小名。
阿平又说:“这大屋小楼、几进几出的宅院,外加那一片片的田地,全是郎君的产业,和你家又没有干系,是你们在郎君过世后自己非要住进来的。现到好了,圆娘子是郎君的女儿住在自己家里,竟然就还要要感念你家的恩情?!还什么,你们不报官是好心?我告诉你,我们小娘子还要报官呢!”
大夫人被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嗓门都尖起来:“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娼妇!来人,来人!把她给我绑了!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阿平也不怕,嗓门更大起来:“好啊,来绑我。圆娘子早给我放了契书的。我清白人家正经良民可不是你家的仆人。你们来绑,绑了我到府君面前还有话说呢。”
董嫫连忙出来劝和,拉着大夫人高声说着:“算了算了,圆娘子生来没有父母教的,不知事被贱人挑唆。夫人不要和她计较罢。”
大夫人捂着胸,一时说自己喘不上来气,一时又说眼前发黑了,董嫫大呼小叫,让人来把她抬下去。楼下金玉哭着叫母亲母亲护着出去,仿佛她要过世了似的。董嫫高声喊人驾了马车去镇上请大夫来。
一院子被弄得鸡飞狗跳。
阿平可不怕,从窗户伸头出去破口大骂:“又装起病来了。真是脸也不要。既然是又残又聋的大好人家,怎么不让你女儿嫁去!”
蒹葭坐在那儿,冷笑一声,慢悠悠地理理耳边的碎发。
阿平气得脸通红,恨恨向外唾了一口,才回到她身边。却忍不住说:“小娘子今日真是不一样了。要是总这样硬气就好。往常白受了多少闲气。”
“我以前总受闲气……”蒹葭总觉得往事虽然清晰,可每件她都好像并没有太多切实的感受,回忆起来也仿佛是别人的故事似的,隔着什么没那么情真意切。
总归蒹葭这个人,是个绵软的性格,气得狠了只会在屋里哭。
她把阿平放良还是前几年,也是因为受了气不想活了,寻死前从大夫人那里偷来了卖身契办掉的。想着自己死了,阿平必然要受人欺辱。不如让她快走。
回忆起那些受委屈的画面蒹葭并没有太多感触,更不耐烦去多想,说:“我现在想得开了,以后再不肯受闲气。犯不着。谁叫我不自在,我就叫谁不自在。”
阿平好高兴:“早该这样。”又担忧:“这婚事可怎么办啊。”嫁娶要遵循父母之言,蒹葭父母不在,大夫人和大郎君就是她最近的长辈,自然也只能由他们来做主。就算是闹到府衙去反而还要是蒹葭的不对。
蒹葭就没了心情。
拿了本杂记也没精神看,手里拿着册子,闲闲地靠在栏杆上出神。
下午的时候,前面院子热闹起来。
阿平下去打听,回来说是平常与大夫人交好的夫人们来探病了。
大夫人虽然在家里刻薄,可在外人面前是很会做人的。方圆百里的夫人们都爱和她来往,所以交友广泛。这次听说她是被家里侄女儿气病的,个个都为她不平。
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病恹恹地躺在那儿,叹声唉起:“算了,你们也不要说她。她也不是有心。”
那些夫人们可气死了:“她这么大了,还这样不知好歹,你还要为她开脱。真是滑天之之大稽。”
大夫人便抹眼泪:“也是我不好,没能找到她想要的如意郎君。也不怪她生气的。”
“那可笑死了,她名声这样差,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回去?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她做事像个人,那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找个也不是行的。说句不该当的话,你看这在坐的夫人,家里好郎君多得是呀。谁不想和你结亲,奈何她自己不成样子。恶名在外。”
阿平回来学给蒹葭听,怒火冲天:“名声不好,还不是大夫人总在外面编排小娘子的不是。满嘴胡沁闹的。”
眼眶一红都要哭了:“她这是干什么呀。她霸占了家里的产业,小娘子也没说她半句不是。她何至于要这样步步往末路上逼。”
“莫约是心虚。你哭什么呀。”蒹葭把手里的册子合上,伸手帮她擦擦眼泪。
“心虚?”
“要是我以后夫君得力,来找她报仇,或是要找她把家产拿回去,那可不得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平日常跟着她,也会说几句话。
“再说,她早些年是离家与人私奔走的,虽然后来回来已经成亲,但带回来的男人已换了一个。婚书也不那么实在。田翁说,爹为了隐瞒这种丑事,只得带着这一家人举家搬迁到这里来。所以才将旧仆人除了一个田翁也都遣散了。”
阿平还是气呼呼。
“田翁被赶走前,怕我什么也不知道会吃亏,把往事都告诉我了。她心里忌惮。这件事好说不好听。里面的内情要是追究下去,怕她都活不成了,一家人也别想再过体面日子,再者她还有儿女呢。”
阿平骂道:“真是毒妇。她就是打算着小娘子名声坏了,说的话也不会有人信。嫁得不好,也不会有人为小娘子出头。”说着又要哭:“小娘子就要这样被她害了一辈子。”
两人正说着,下头突然吵闹起来。好多人往大门口去。连那些夫人们都不顾形象地跑出来了,大夫人也在其中,这时候她也不觉得胸闷了,也不觉得眼花了,腿脚也有劲了。
蒹葭起来伸头向外看。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后来才发现看的是天空。
天上有一架被五六只鹤拉着的车子。
它从远处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离得近时地上的人能看到鹤脚上金色的铃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车似乎是用什么昂贵的材料雕成的,通体亚白色,四角挂着好大的珠子,在日光下让人不能直视。
车上的人似乎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但看的是远处,至于近处地上那些激动地指着车子大叫的人,大概在对方眼中就如同蜉蝣一般,一个眼神都不值得给。
车子过去了好久,人们还意犹未尽。
天上的车子每一个细枝末节都那么令人震撼。
那就是鹤车?
“那是什么做的呀?是玉吗?”
“也许是什么异兽的骨骼。听说皇帝坐的椅子,就是用凤凰、驳、龙龟什么的,各种各样的神兽的骨头做的。鹤车是修士们乘坐的车子,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东西。玉算什么。”
仿佛可以换百亩田地的玉器金器,统统也不值一提了。
“我的老天爷,龙龟是什么啊?驳又是什么?”阿平下去之后回来,满头的问号,这些动物她听都没有听过:“我真不敢相信,我们与坐着那样车子的人,生活在同样的天日之下。那些人所见所闻,恐怕我一辈子也没有办法知道。”
“车上坐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看见了,生得真好啊,像是仙人一样的。”
……
蒹葭望着外面出神。
阿平问:“小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蒹葭这一天都没什么兴趣。书也没怎么看。
晚上吃了饭,阿平去外间睡。蒹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在想白天那个车子。
看到那个车子之后,突然觉得这里很憋闷。
又或者不是因为看到了车子才有这种感觉的,是在那个噩梦醒来后,就似乎哪里不舒服。
哪怕这地方就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却还是看到什么都觉得陌生。对于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活与命运,也感到异样的不适。
似乎不应该是这样。
但应该是怎么样,她也说不出来。
阿平听到床塌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以为蒹葭是因为白天与大夫人的争吵而睡不着。
安慰她说:“如果不愿意嫁,我们就去告官。与人私奔的女子,府君一定会判她水刑。再查一查郎君的身份,下面的人都在私下说,他根本不是什么书香门弟的子弟,他诗都写不好。”但说完她又有些害怕起来,这样一来大夫人就要死了,郎君的身份要是造假,他也活不了。照律法,这两人一入罪,金玉和她哥哥就算不变成阶下囚也会失去一切。
想到好好的人就要落成这样,有一丝胆怯。
蒹葭说:“我是女子,女子不可以继承家业,也不能有私产。就算把他们都赶走了,接下去又怎么办呢。难道被府衙安排到善堂里去吗?”凡是家里男人都没了又没有亲戚可继承家业的,家产会被收归公库,人则被奉养到善堂。以后则善堂的善官来决定婚丧嫁娶的事。
阿平长长地叹气。月亮落在塌前明晃晃的,但却照不亮前路。
“要是女修士就好了。”蒹葭轻声说。
女修士的地位与男人相差无几。起码是可以有私产的。
“世上真的有女修士吗?”阿平小声问。大家都说有。
还有一个特别有名的女修。市井里说书的,说到女修就必然要提她,故事都可神奇了。
比如她可以御风而行,比如她曾经上过登天道,差一点就成仙人了。但因为情痴生心魔而引来天雷。比如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连公主都比不上她。比如她脚上的鞋子都是用奇珍异兽的皮制成的。比如她喝的水都得是奇花异草上的露水。
以阿平这样在小村镇姑娘连大城都没有去过的人来说,简直像是假的。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呢?
反正这小地方,从来没有来过修士,大家根本也无从得知这些事的真假。
“女修士真的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阿平疑惑:“那她们日常里与人怎么相处?”
“怎么相处?”
“对呀,比如万一她们也去秘境中寻宝什么的,说书的不是常说会有这样的事吗。那队伍里面有男人,那……那……万一不小心碰到哪里,岂不是贞洁不保?那……那不用受水刑吗?”
蒹葭说:“应该是不用。”有几次卖胭脂的货郎上门,她挑东西的时候,示意下仆去外面和人家搭话,也听过不少奇闻异事。修士在外面走动的时候,命悬一线的时候多,哪还顾得上什么男女之防的。所以作风大胆,毫无顾忌。
“她们想嫁谁,也不必听家里父母长辈的话。有些可以活很久,父母长辈都不在了,没人能管她们。”蒹葭小声说。
她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又轻又细。
“啊!!那,那她们怎么办!”阿平紧张地追问:“那……那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那,那她们遇到事情怎么办?”
“靠自己呀。她们秘境都能去,生死都无畏,还怕遇到什么事。”蒹葭说。
“可…………”阿平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太可怕了,没有了父母亲人,什么事都自己作主??那岂不是就像没有了依靠,人浮在半空中脚下空荡荡了一样。
她们站在哪儿呢?
即便是……会御风……可,可她们站在哪儿呢?
阿平想也不敢想。
女人怎么像男人一样?
她想不出来。只替这些女修感到彷徨无依的恐惧。
两个说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蒹葭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正要叫阿平,扭头就看到有个人影落在门上的镂空窗户处。看着是个男人。个子很高。
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正在撬门栓。她心里狂跳。猛地坐起身,慌乱地找了一圈,却没有一样可以趁手用来自卫的东西。最锐利的,无法是妆盒里的发簪,突突的圆润的尖头,扎在手上顶多留个钝钝的印子。
轻手轻脚快步走到门边,正遇到提着灯的下仆在院子里头巡查,她猛地松了口气,见人都要走到楼下了,正要叫。却见那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就扭头往回走了。
二楼没有遮挡,撬门的人大喇喇地站在那里,他不可能没有看见。
唯一的可能是,他知道今天夜里会发生什么。
蒹葭惊出一声冷汗。扭头发现阿平已经醒了,见有人在撬门一脸惊惶正要叫,蒹葭冲上去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这一叫外面的人就知道里面的人已经发现自己了,进来的时候会更加小心防备。
阿平吓得全身发抖。乖乖闭上嘴。但她手软脚软真的是没什么能指望她做的。
蒹葭左右看看,把四方凳子抓在手里,站到门后。示意阿平进到里面,假装是自己躺到床上去。
阿平踉跄地爬起来,往里面走。
这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成功撬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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