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车》

天香站起来，脱下盔甲，冯绍民别过头，声音微颤：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天香露出雪白的肩膀，指着漂亮的锁骨道：

        “给你看看我的精忠报国。”

        冯绍民想起精忠报国的典故，唯恐她也刻这几个字在身上，勉强看了一眼，还好只是用墨写就的四个字：皆在心中。

        冯绍民松了口气，为她理好衣裳：

        “天气业已转凉，公主小心，不要着凉才是。前线生生死死，已是常态，你还是回宫吧。”

        天香认真道：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公主，享惯了福，也要吃吃苦才好。”

        “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别无他法，但是从今天起，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天香看她说得坚定，知道这已是她底线，便应了。

        又是漫长的赶路。军中士兵看元帅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兄弟，纷纷猜想元帅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然而因为他治军颇严，也不敢私下议论。

        月底，一行人抵达前线，此时朔风已起，大雪纷飞。天香搓着手，望着灰暗的天空，问道：

        “黑云那句诗怎么念来着？”

        冯绍民握住她的手，抬眼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军营，慢声吟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天香不由自主地靠近驸马一点。之前我军连连败退，绍民便下了令，一改李元帅激进的战术，选择撤军，诱敌深入峡谷，之后以火攻之。对方元气虽伤，却仍然再三挑衅，实力可见一斑。我军虽获小捷，因绍民死守景阳关的命令，拒不出战，得已保存实力，军民也对新元帅不再那么排斥了。

        冯绍民望了半晌，方淡淡道：

        “闻臭，回去罢。”

        为了不暴露身份，特以此名称之。天香点头，这里真冷啊！

        第二日，对面又来挑衅，冯绍民坐在主帅位上，听着对面的鼓声，一声压一声。她转头，对李将道：

        “待他们敲过三巡，你再领人迎战，若是吃亏，便鸣金收兵。”

        李将抱拳：

        “是，元帅。”

        冯绍民起身，带着众人到了城上，果不其然，我军又占了下风，但是李将并没有收兵之意。天香站在冯绍民身旁，有些愤怒道：

        “大敌当前，属下还擅自行事！难怪连连败北。”

        素贞偏过头，对她微微一笑。高台上，有一名士兵出面敲起了锣。

        回城，李将愤怒地质问：

        “老子没喊撤退！哪个王八羔子敢违背军令？”

        冯绍民沉声道：

        “李义，你不用怪责他们，此事是我主使。你身为一国之将，未遵本帅号令，可曾知罪？”

        李义望他一眼，面上不服，也不言语。冯绍民命人将他押上瞭望台，随后指着不远处的尸横遍野：

        “战场上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家庭，你一时血气翻涌，背后是千千万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要是还有个将军的觉悟，这期间必须服从本帅的命令。”

        他自觉愧疚，但还是不服气：

        “我大□□，怎么能用这么没骨气的打法？”

        “兵不厌诈，倘若我们再自大下去，国难将至。”

        说着，她背着手，望着城池后面的领土，声音虽低，却清晰有力：

        “我们身后便是百姓，是家人，这一战，即使只剩一人，也要死守国土！绝不撤退半步！”

        李将羞愧地低下头，似乎正是他们这种自大的心理，才会连失两道防线。他深深一拜：

        “末将违背军令，请按军法处置！”

        “你还是先戴罪立功吧。”

        冯绍民说完，便下了瞭望台。

        之后数日，敌军再三挑衅，李将军遵照命令，占了便宜就撤。渐渐的，对面冲劲没有以往那么充足了，而李将军遵了冯帅命令，休养军队，众将士精神高昂，因此一战而胜，收复安泰。

        大胜这天，照例举行庆功宴。冯绍民坐在主位上：

        “我等有幸赴边报效祖国，在此相聚便是兄弟，敬诸位一杯。”

        她举杯，饮尽。将士们这些时间来连连败北，此刻大胜，对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白面主帅越来越钦佩了。

        又喝几杯，冯绍民趁闲向公主道：

        “若是乏了，便先回去歇着吧，北地天寒，容易着凉。”

        天香摇头，小声地笑：

        “不要紧，难得今天这么高兴。”

        众人喝到兴头上，李将军大喊：

        “打胜了，咱好回家抱老婆孩子喽！”

        接着唱起了《出车》，将士放下酒碗，声音响彻天际。冯绍民微微一笑，和公主借此机会回了营帐。

        天香脱下沉重的盔甲，揉了揉肩膀，来此半月有余，却是一月未曾沐浴，她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冯绍民知她娇生惯养，吃了这些苦，却没有抱怨过一声，略有些心疼道：

        “这里不比皇宫，公主想家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这种生活也挺好的，驸马，我们也算共生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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