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鬼行渊

“小僧明远，武城没了地府设置的饭店，只剩下一个異殿下还能庇佑我们，我们又能怎么选呢？至于地府来人，施主不就是地府上遣的阳魂么？”明远又笑，“地府无能，自然有人来帮他们，異殿下只是恰好被你遇见了而已，这二十多年，地府的人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你也是谋取力量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么?”我盯着他脖颈上的佛珠，问他，“你身上还带着佛祖的信物，那个什么異殿下，他也会庇佑你这样的人么？”

“小僧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既然是普通人，总是想再多在这人世停留些时候的。”他看向头顶的星星，又低头来看我，“施主运气真是不好，既然来了这里，就得和我们作伴了。”

他脸上的腐肉又掉了一片下来，但他的神色依旧宁静，一点也不像是要赶时间的样子：“这道门快要关上了，如果我是您，我就快点进去。”

我神色变了几变，虽然不知道这道门消失后会怎么样，但留在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咬了咬牙，索性率先冲了进去，明灿被我牵着，也紧紧跟在我身后。

几乎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我就已经穿过了那片黑暗，眼前的景象让我皱眉皱的更厉害了。

天空中明月高悬，可那轮圆月确实血红色的，映照着我面前的花海，红色的彼岸花花瓣张牙舞爪，显得妖异却又美丽。

那和尚也凭空出现在了我的身侧，我们身后也是漫不见尽头的彼岸花海，再也不见刚才的那道黑色的门。

“小僧就先行一步了。”他又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慈眉善目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相遇的地方是这里，凭他那个长相，就是我母亲在寺庙里绝对会高僧长高僧短的大和尚。

我不知道在这片花海之中要怎么走，赶紧跟了上去。

明灿有些不安，但也还是听话的拽着我的手。

我在心底念道：“咋们先跟着他走，你想办法把我的气息包裹起来，免得被他们发觉咋们的异常。”

“哥哥，这个和尚能信得过么?”明灿显然有些怀疑他。

“信得过信不过的，现在已经来了，总比刚才困在那里强，至少在这里活动的空间大一些，咋们至少能想办法找出口。”

我还没有和明灿说完，那和尚就又开口了。

他似乎知道我们两个在想什么：“两位且安心吧，这里从来没有闯入过外人，但他们也不是彼此都认识，只要等仪式结束，会有阳世的大门打开让我们离开的。即使是我们，一年也只能来这一次，只能停留这一夜。”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说话间，明远又变成了那副鬼样子，形态极其不稳定。

虽然对这个有点难受，但我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去适应，恨不得自己也没有眼睛看不到他的样子才好。

“这里么。”明远面不改色地用没有半点血肉的骨指撕下了脸上一片碍事的腐肉，丢到了一旁的花海里，“非得说的话，这里大概就是鬼行渊吧。”

“鬼行渊?”我刚想追问，却看到小径两旁的彼岸花花瓣忽然延展开来，迅速的将那片腐肉包拢在了花瓣里，再伸展开的时候，那花瓣的颜色又极其诡异的变深了一些，更加血红，那片腐肉却半点也不见了。

我有些惊恐的把明灿拉到了怀里，让他赶紧进来，明灿也听话的钻进了我的身体。

我们并行着，一不留神就容易踩到小径两边花海里的地盘，还是这样保险一些。

那和尚脸上几乎只剩下白骨，可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分明是有些诧异。

诧异过后，他低笑着道：“地府的使者，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不是什么地府使者。”我认真的回他，“我就是个厨子，现在兼任大堂经理。”

我弯腰捡起了原本在明灿手里的袋子，又接着向前走去，明远也就接着走了起来。

“鬼行渊是什么。”我又问他。

“你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这是鬼行渊，你问我鬼行渊是什么，我岂不是只能告诉你，鬼行渊就是这里么？”明远话中笑意浓重，似乎很是愉悦。

“不要诡辩，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就目前的样子来看，这个明远还算友好，说话虽然云里雾里，至少没有像那个女人和饿死鬼一样说的不明所以。

“地府之上，幽魂之所，红月彼岸，水下渊渠，百鬼夜行，名，鬼行渊。”那和尚的声音忽然就飘忽不定起来，他悠悠长叹着，像是在念什么经文，又像是在讲什么故事。

“这里是你们这些幽魂的居所？”我冷笑了一声，“阳世有法律，阴世也有阴世的规则，这么一个遮天蔽日的地方，就能让你们有一个好结果？”

“能来这里的，都是执念深重之人，有没有好结果，已经不是我们要想的事情了。”明远的声音变得冷淡起来，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你的执念又是什么。”我有些不解，“佛说，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你这么一个人，难道连五蕴皆空还未做到么?”

“是人，自然就会有执念，只是有些人执念不深，只消阴差一拘，再不敢停留在上面。但总有些人不一样，他们是可以为了执念付出一切的。”

“你果然是个假和尚。”我想起了那个波旬的故事。

“真真假假，又有谁说的话算准呢？”明远不再和我争辩，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感觉到了，我们此刻走的路似乎不再平坦，而是渐渐变成了下坡路，视野之中也终于出现了刚才来到这里的人们。

远处，这条路的尽头，是一条并不怎么宽的河流，河流的水清澈无比，似乎并不很深，却没有人敢动一下，只能等着河上的小舟来来往往接送他们，一船只能过五个人，后来的人看着虽然也有些焦躁，却不敢乱动，而是乖乖的往后排开，一直排到这条小径上，耐心地等待。

我站在高处俯瞰着下面，一时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继续往前走。

“上船好上下船难，施主，你有什么执念，现在就好看个明白了。”明远的脸忽然又变了回去，他嘴角带着笑意，向我微微点头，接着，便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我也跟了上去。

不多时，就轮到了我们。

此时这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我，明远，还有一个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率先上了船，就骂骂咧咧的喊我们：“你们能不能快一点，耽误了功夫谁赔我一杯去灾水。”

我不敢墨迹，等明远上船以后也赶紧坐了上去。

那女人的脸倒是没什么异状，但我也知道这只是表象，鉴于刚才明远不清不楚的说了那么一段话，我坐在了船尾，没有和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坐在一排。

船尾只能容纳一个人坐下，窄窄的木条让我有些心慌。

船头那个带着斗笠看不清模样的人一下子就把船撑了出去，船在那清澈的水面上划过了一道涟漪，让我的心也跟着一颤，感觉自己险些掉到湖里。

河水确实不深，但河水因为红色月光的映射，闪着浅红色的磷光，让我想到了一些东西。

饭店的结界，就是这样的颜色。

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那近在咫尺的河水就像是诱人的蜜糖，在召唤着我去亲吻它。

“哥哥，你怎么了？”忽然，心底传来明灿的声音。

我大惊失色，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在根本不知道这河水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我居然想伸手去触摸它。

突然，船轻轻晃了一下，原本这样的幅度根本不算什么，根本不会影响到我，但此时此刻我的手还没有收回来，这一晃，我的手指就触在了那水面上。

“别碰！”耳边传来了明远的低喝声，可我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手指触碰到水面的一瞬间，那河水就翻起了汹涌的波浪，原本清澈的颜色也变的越来越浓重，从淡红色一下子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就像是这河水，原本就是血液流成的。

我的身体无从借力，只能赶紧伸手抓住船的另一边，脚边还放着两个塑料袋，显得格外可笑。

“阳魂?”那带着斗笠的船夫忽然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踩着船的边缘走了过来，“阳魂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的手指就像是被水吸住了一般，那水不停的拖曳着我，像是想要把我拖进去，我只能拼命反抗，可那船夫一下子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想欢迎我。

我不敢贸然放出明灿，只能继续用力，希望能够赶紧挣脱这河水的束缚。

可是那吸住了我手指的水流忽然就卷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那拖拽我的力气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我感觉我的手指都快要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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