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中断的线索

怎么说呢。

我感受过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绝望，也体会过极度恐惧之中的如同要魂魄出窍一般的剧烈惶恐，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到现在我还能好好的活着，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就是一件让人能够狂喜到落泪的事情了。

一边笑着，一边泪水不断滚下的丢人样子我不是没有被黄金金和明灿看到过，失控着崩溃着想要通过伤害什么东西，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信任的时候也有过，可不管是什么情况，至少都只是我难以接受那些或残忍或悲伤或恐怖的故事，从来没有人活生生的在我眼前消失过，我也就时常容易忽略客人们和我们的区别。

但眼前的场景，让我忽然就流出了眼泪，像是积蓄已久的恐惧，担忧，绝望，都随着这一刻我眼前看到的东西化为了对真实世界的茫然。

又像是悲伤，我在这一刻忽然又一次的感受到了昨晚那个“黄金金”的情绪。那种像是看到了悲剧已经发生的悲伤，像是兔死狐悲一样的无奈，像是在世界的尽头，遥远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里，看太阳沉入金色的海洋。

“哥哥，怎么了？”明灿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把视线从那些魔术道具上移了过来。

“没事，你别过来。”我说着，走了出来，牵着明灿的手走到了门口。我知道明灿对这些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我还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它看到这样的场面。

昨晚我们看到的那个还算热情的微胖的年轻魔术师就坐在那柜台后面，坐在地面上。不，也许他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只是微胖而已。

我看到黄色的脂肪和红色的肌肉布满了他的脸，两只眼睛因为没有眼睑而直愣愣的瞪着眼前的那块门帘，嘴唇上也不再有微红的皮肤，而是因为过度的撕扯而裂了一到口子，就像是兔唇一样，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张脸上的表情我说不出来算是什么样的，不像是惊恐，却也并不平静。

他的喉咙被割开了，鲜血浸满了他白色的衬衫，流满一地，已经干涸了，我的脚踩到的地方也有流淌过来的血迹，和地上没有清扫干净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倒像是菜市场上被宰了的鸡鸭被随手丢到一旁的那种，身下布满了泥土的地方。

我们昨晚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真正的魔术师，因为有怪物披了魔术师的皮，笑意盈盈的给昨晚的游客做了一场表演，又把那块阴行令塞到了我们的袋子里。

我打电话报了警，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等待警察的到来。对这件事的流程我已经很熟悉了，我知道，就算我走，他们也会查我的电话查视频监控，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这里。

旁边店铺的老板此刻清闲了一些，看我身后的房门大敞着，却坐在门外阳光暴晒的地方，好心过来问我：“哥们儿，你没事吧。这大太阳晒着不得中暑了么，你怎么不进去坐啊。”

说着，那个一脸胡茬子脸上肥肉略有些多的男人走了过来，递给了明灿一根冰棍——他开的是一家冷饮店。

“你这晒着也就算了，怎么叫孩子也坐在你旁边啊。”那男人不顾明灿的推拒，愣是把冰棍塞到了他手里，“你是小光的朋友吧，他人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又拿着一根冰棍往我手里塞，我却没有接受。

“多谢了，他确实出了点事，不过和您没关系，您早些准备收摊就算是帮忙了。”免得待会警察来了要调查的时候你这一箱子冰棍都来不及收拾。

如果是往常，对于这种抱以善意的陌生人我至少会笑脸相迎，可是我现在实在无心和他打招呼。

谁知道，我看到的人究竟是真的人，还是盖了人脸的怪物呢。

我不想相信他，也不想相信任何人，我现在只想把这件事情交给警察处理，然后好好回去睡一觉。

我甚至已经发了短信给高源，让他自己忙自己的事，把今天的活动都推掉了。

唯一能不让人那么沮丧的大概就是，我今天真的决定在晚上好好睡一觉了。疲惫到这种程度，我也不可能再计较生物钟怎么怎么样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那大哥嘟囔着回去了，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觉得我莫名其妙的，很奇怪吧。

当警察到来的时候，也许他们以为我是在恶作剧，才会说出那种残忍的场景，所以那两个警察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反而有点诧异，大概是已经做好了报假警的准备，却没想到我真的在和他们约定的店门口等他们到这里吧。

“是你报的警？”其中一个面容颇为精神俊朗的年轻警察率先开了口，“报假警可是要罚款的。”

看着我旁边和我一起坐在台阶上的明灿，他很明显的皱了皱眉毛。

“你们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我没有动弹，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低下了头。

另外一个看着颇为老成的警察拦住了那个年轻的，不让他再说话：“你进去看看吧，确认了的话咋们就喊刑警队和法医过来。”

他们大概是附近派出所的值班人员，接警中心恐怕也没有把我的话太当真，所以才让他们先来探明情况。

那个年轻警察应了一声，就绕过我走了进去。

我却低着头不再说话，刺眼的阳光下，我昏昏欲睡，脑子里却闪过一堆又一堆的画面，让我明明沐浴在这么温暖的阳光之中，却觉得通体发寒。

不过十多秒，那个年轻警察就冲了出来，扶着一旁的隔断墙就吐了起来，连冲到巷尾公厕的时间都没有。

吐了半天，他才勉强开口：“杜，杜哥。”

另一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他已经打通了电话，走到了屋门口小声说着什么。

到了这份上，就算那个年轻警察不说是不是真的有人死了也不重要了，这样的表现，不可能是小事。

那个年轻的警察吐完以后倒是还算有公德心，从隔壁要了几个塑料袋，又去找了清洁工就自己把那些他吐出来的东西清理干净了。

我忽然想到了昨晚遇到的那个饿死鬼，一时也有点恶心，嘴里直反酸水，不过我好歹昨晚都忍过去了，现在也还是忍住了那股恶心，抬头问那个姓杜的警察：“警官，我要去对面吃完冰粥缓一缓，一起么？”

他又摆了摆手：“去吧，旭飞，你也过去坐一会，我在这边等着。”

那年轻警察刚想说什么，可能是要推让一下，却又被杜警官截住了话头：“你也去，胃不舒服别吃太凉的，喝个双皮奶或者酸梅汤都好。”

于是，我就带着明灿和那个年轻警察走进了对面的冷饮店。

这个时节正是冷饮好卖的时候，冷饮店门口还放着一个冰箱，里面镇了不少石榴，大概是做鲜榨石榴汁用的。不过正赶上正午，现在一点都不到，这又是侧街，他家门口没有客人来往，小屋里也一个客人都没有，见我们两个走进去，老板忙迎了过来。

“警官，您是？”

“吃点凉的休息下，没事，你忙你的。”他犹豫着，问我，“你喝什么？”

“冰粥，葡萄味的，不要红豆，多加点果酱。”我又看向明灿，“酸梅汤？”

明灿点了点头，我便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再加一个酸梅汤。”

那警察下意识的掏出钱包来：“给我也来一个酸梅汤，不要加冰，拢共多少钱？”

我没有跟他客气，由着他付钱了，请报案人和冰粥压惊，大概是能报销的吧。

压惊这个词我倒也没说错。不管见过什么东西，总归是被那个魔术师吓到了的，后面还要配合警察办案，不知道还要耽误多久。

“我姓章，章旭飞。”他坐在了我对面，“你怎么称呼？”

“岳明松。”我看着桌子上经久生出的裂缝和那些已经渗进了木头里的油渍，开始发呆。

这其实算是我的一个习惯，每当我遇到这种难以接受的事的时候，我就会试图把脑子放空，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长了，也就不会再那么难受了。

“你是受害人的朋友么？”章旭飞小心翼翼的问我，大概是怕我不高兴。

“笔录的话等我到了刑警队再做吧。”我有些疏离的回应他，但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只是巧合而已，我们不认识。”

他也许也发现了我的矜敛，也没有再多问。

不多时，冰粥和酸梅汤都好了，那老板估计是怕惹事，端过来以后就远远的坐到了后厨里去，只是不时看看这边有没有客人进来。

甜食下肚，我心情也不再那么糟糕了，脸色也好了一点，至少没有再冷着脸吓他。章旭飞喝个酸梅汤都小心翼翼的，反倒我这个做派有点像警察。

“就在这儿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门帘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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