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诞生与消亡

如钢铁一样沉重的冰冷响声回响在我耳边，我意识到，那是我的脑袋狠狠的磕在了一旁的不锈钢立柜上。

如闪电一般的光彩在我眼前闪现，我意识到，那是门外彩色的警灯发出的光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打开了。

我的意识是如此迟钝。

就像是，人类的眼睛无法捕捉到闪电的踪迹。

就像是，人类的耳朵永远听不到冤魂的鸣泣。

就像是，月光倾洒，我们却只能看到那银白色的柔和的光雾，捕捉不到它行进的痕迹。

我看到申简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明远忽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那白色的骷髅在蓝色的光焰之中向我走来。

几乎要窒息的痛苦让我的手无力地挣扎着抬了起来，却根本无法脱离那条手臂的钳制。

就像是要扭曲的空气让我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我努力的重新睁开眼，眼前却只是一片模糊的色彩，澄明透彻的彩色光芒源源不断的侵入我的双眼，白色的影子挥舞着手臂，红色的液体在我眼前飞洒而过。

我慢慢的清醒起来，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地映射在眼中，让我有些迷茫，更多的是诧异和不知所措。

带着银色面具的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披着黑色的长袍，出现在我眼前。

他俯视着我，嘴角带着含义不明的笑容。

我不该在这里的，这是，什么地方？

我平躺在一张床上，也许不是床，是桌子？

我看到自己全身被白色的丝绸长裙包裹着，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一样的腹部高高的隆起，双手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这让我一下子就彻底惊醒了。

我挣扎着抬头，看向这具陌生的身体，可是我只是稍稍用手臂撑了一下，双手传来的剧烈疼痛就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我忍不住呻吟出声，生理性的泪水也一股股涌出了眼眶。

五指指根的关节上死死的钉着长长的铁钉，不断渗出的血液染红了我身下和长裙一样颜色的丝质桌布。

之所以那么确认这是一张桌子，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围绕着我那可怜双手的还有一圈银质的小巧酒杯，上面的花纹就像是月光那样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我在短暂的观察后因为疼痛又不得不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木质桌面上，我又是一阵眩晕，说不出是因为这撞击还是因为双手不断流失的血液。

我的双眼正对着天花板，那里有一盏巨大的吊灯，在如今这种现代化社会中，那盏吊灯居然选择了使用蜡烛来照明。

数十直白色的蜡烛燃烧着，我甚至能看到烛泪流淌下去的痕迹。

周围是一圈一圈的长椅，我就是这间大厅里唯一的圆心，那些长椅呈阶梯型一路往高处去，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长椅上每一个人看着我的带着黑色面具的脸。

同样的，他们也在看着我。

围绕着我所躺着的这个地方，三个和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银色面具的人一模一样扮相的人分别站在我双手边和我的脚边。

“神圣之时就要到来了，祈祷吧，祈祷神婴实现你们的愿望吧！”正对着我的那人忽然举起了双手。

他没有被面具遮挡的下巴不停上下颤抖着，忽然对我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是和蔼的笑容：“不愧是周家的女儿，真是块好料子。”

“给你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现在，也该是我们喝汤的时候了。”左边那人幽幽长叹道，“到时间了。”

“到了，到了。”右边那人也笑道，“动手吧，神婴快出来了。”

我看到他们藏在斗篷里的手终于伸了出来。左右那两人手中都是一模一样的银色小刀，另一只手中则是一根细长的银色小棍，和那些酒杯一样，刻满了华丽的花纹。

我想要挣扎，想要逃跑，可是我这时才发现，双脚上居然也死死的扣着镣铐，更不用提双手被钉死在木头上，根本动不了。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根本连一丝气都出不去。

我佝偻着腰想要坐起来，却被对面那人绕了过来，抬起双手压住了肩膀。

泪水越涌越多，我虽然知道现在这具身体并不是我自己，也知道眼前的情景肯定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阴阳瓶又把我送到了灵视里，但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分明感觉不到身体里还有别的意识存在，更严峻的情况是，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所经受的一切痛苦。

也就是说，无论眼前这些人对我做了什么，那些这具身体曾经历过的痛苦都会原原本本的反馈到我的身体上。

从这些长钉看，这具身体就是那女人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没错，这些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既定的事实，结局不可能有所改变，我更不可能在这里做出什么能逃过眼前这种痛苦的事情。

一切的怨念和憎恶，一切的痛苦和绝望，事情原来就是这样么？

锋利的刀刃割裂皮肤的尖锐疼痛传入大脑，我却不敢有丝毫闪躲的动作。手掌被钉死了，他们隔开的是我手腕侧面的皮肉，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细长的银色小棍刺入了那道不大却深的刀口，一路戳刺进去，让我整个人都不由得痉挛起来，却根本没有办法挪动一分一毫。

我逃不了，一切都无济于事，下场绝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能听到，从我的喉咙中终于发出了声音。

就像是被射杀的梅花鹿死前的痛苦哀鸣，原本柔美的女声此刻凄厉又绝望，发出痛苦的诅咒和哀嚎：“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那两人举起了银色的酒杯，把它们一个个放在小棍的末端接取鲜红的还冒着热气的血液。

带着扣住整张脸的白色面具的侍者静静的上前，双手稳稳的托着银色的托盘，等待那两人将那些小小的盛满了血液的酒杯放在上面。

那是一把闪烁着冷冽光芒的匕首，一把细长的能映出我满是泪水的扭曲的脸的匕首。

他刺破了我白色的长裙，将那匕首深深的插入了我的胸膛，然后，一路往下割去。

白色的长裙被割开了，一起被割开的还有那素白如玉石的身体。

一只小小的手撕开了包裹着他的那层薄膜，揪住了我不只是什么的内脏，张口就咬了下去。

我蒙着一层泪水的眼中，那只有着漆黑瞳孔的怪物明明那么小，那么可爱。

他全身都缠满了裹着血液的肠道，甚至抬手抓住了血肉之中那纤细的肋骨，用力把它们拉了起来。我的肋骨就像是翻倒的蜘蛛的腿一样一根一根翘了出来，露出我胸膛之中仍然在跳动着的那颗殷红的器官。

“妈妈。”他笑着，伸手抱住了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然后，张开了嘴。

“神婴啊！让我们，庆祝神婴的诞生吧！”

他们高举着酒杯，嘬饮那从我的血管之中流出的液体。

他细小的黑色的牙齿撕扯我的血肉，将我，吞吃入腹。

“是你们，是你们弄丢了我的阿玉。是你们，把我的孩子变成一个妖物。你们，罪不可恕，不得好死！”

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痛苦了，或者说，我已经就快要死掉了吧。

心脏都已经被吃掉了，为什么大脑还会有意识呢？

我无比真心的爱着他，怜惜他，又深深的憎恨他，发自心底的唾弃他。我想要，杀了他。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促使我，将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双手拔了出来。

我拥抱他，用尖利的长钉爱抚他。

“拦住她，拦住她！”刚刚饮完鲜血的人们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惊呼着冲了过来，我却已经将那孩子抱了个满怀。

那纤细单薄的小小的肉体，被我拥抱着，像是要揉回到我的血肉之中去。

黑色的长钉像是被钉进那桌子一样钉在了那孩子小小的身体中。

他们用力拉扯我的手臂，想要让我松开胳膊。

可笑的，他们和我一样的绝望。

看着那和我身体中一样模糊的那团血肉，他们绝望的眼神和凄厉的叫声让我倍觉可笑。

如此轻易的，他们苦苦追寻了这么久，图谋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样消失在他们眼前。

我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躺倒在了那已经被血液浸透的桌面上。

如果这是一个祭坛的话，那么它要献祭的东西，除了我以外，就又多了一样。

他们的野心，也随着我身体上这些杂碎般的血肉彻底湮灭了吧。

就在这样的狂喜中，我看着他们逐渐癫狂如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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