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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金色山岗


学校的梧桐树叶落了又落,天气越来越凉了。

        袁紫衣跟家里吵了一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服了她妈妈,把她送去了那个光头评委的模特公司。

        她还没升上高二就退学了。

        袁紫衣妈妈来学校拿退学资料时我跟她见了一面。

        当时我在老秦的办公室帮他打印资料,一个中年妇女推开门,探头进来,问哪个是秦老师。

        老秦从位子上起来,让我去搬个椅子,然后亲自去门口把那个妇女带进来,“啊,您好,您就是袁紫衣同学的家长吧。”

        “阿姨您来这里坐。”我搬了椅子到老秦办公桌旁边,招呼袁紫衣的妈妈过来。

        办公室里早就开了暖气,袁紫衣的妈妈搓着手,看起来有些局促,冲我笑了一下,坐在我搬过来的椅子上。

        她的眼眶有些红,看着老秦:“我接到电话,过来给她领东西。”

        这是一个伤心的中年女人,手指皴裂,指甲缝里有制作瓷器时残留的白泥。她说着话就开始掉眼泪,“老师,你说怎么办啊,我家孩子才高一就不上学了,以后没有学历怎么找工作啊。”

        “我还要攒钱给她弟弟买房子……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呜呜呜呜——”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大家都很默契地低头工作,没有人说话。

        老秦叹了口气,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家长,你先把眼泪擦一擦。这个孩子呢,我已经找她了解过情况了,也让她的同学跟她沟通过。”

        老秦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往前推了一点,“喏,这个就是袁紫衣同学的同桌,也是我们班的班长。”

        “吭——”

        袁紫衣的妈妈拿纸巾擤了下鼻涕,红着眼睛拉住我的手“小同学,你帮帮阿姨,帮阿姨劝劝她吧……”

        她的手很大,又粗糙,我的手指被她握着,像几段藏在老树根里的小葱白。

        我突然也很难过,可我也没有办法,袁紫衣的态度很坚决,我为此还跟她闹了矛盾。

        我觉得她不懂事,她气我不理解她的追求。

        她铁了心要跟着光头走,带着很幼稚很天真的无所畏惧,还有对未知前程的期待。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劝不了她。

        于是我只能在袁紫衣的妈妈面前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阿姨。”

        袁紫衣的妈妈在办公室里哭了一场,发泄了属于一个中年女人对生活的无奈和对女儿的妥协。

        哭过之后她还是要带上资料离开,老秦要她这个周末之前带着袁紫衣来办理退学手续。

        我送袁紫衣的妈妈出校门,快到门口时袁紫衣的妈妈突然顿住脚步,细细打量我一番,问我:“你学习一定很好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哭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老公不像话,孩子也不懂事,我一个要带两个孩子……”

        …………

        袁紫衣走了,临走之前把我叫出去,我们在步行街玩了一下午,拍了很土的大头贴。

        花哨模糊的大头贴上,我跟袁紫衣凑在一起比着剪刀手,看起来有点傻。

        袁紫衣打印了很多张,说她会好好保存的。

        我难过极了,给了她一个拥抱,问她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会的,”袁紫衣的眼睛亮闪闪的,憧憬着未来:“廖叔说了,只要我能减下肥来,一定有机会当模特。”

        廖叔就是那个光头,全名廖刚,我讨厌死那个廖刚了,就是他把袁紫衣忽悠走了。

        一开始我以为那个廖刚是骗子,还特地让我爸去查了查,我爸说那个廖刚是一家叫“世纪龙腾”的娱乐公司旗下的星探,不是什么骗子。

        他确实看中了袁紫衣,给袁紫衣打了不少次电话,想让她去他们公司培训,袁紫衣答应了。

        我又觉得袁紫衣胡闹,又觉得她真的很勇敢。

        拍大头贴的机器附近坐着一个乞丐,我把手伸进口袋走过去,拿出拍大头贴找零的硬币,哗哗丢到乞丐面前的小碗里。

        有一枚硬币从碗里掉出来,当啷一声。

        年长的乞丐抬起头,眼睛浑浊,声音沙哑地道谢。

        “怎么办,”我看着那个地上那只破碗,鼻子有些酸,“袁紫衣,我有点难过。”

        袁紫衣没说话,我扭头去看她,发现她在掉眼泪。

        “程月光,”她哽咽着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孩子,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我眼里的眼泪也要滚出来了,被我生生止住。

        我们俩站在街旁,谁也没有说话。

        路上的行人啊,路边橱窗里的灯光啊,皆在无言的泪水中化作闪烁的光晕。

        袁紫衣离开以后我消沉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那段时间我变得特别黏人,只要我爸妈在家,几乎是他们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们不在家,我就去隔壁找唐时。

        放假的时候唐时经常把朋友叫到家里来玩,他们打游戏,喝啤酒,抽烟骂人,我就抱着酸奶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玩。

        祁乐有时候也会叫我过去一起打游戏,可我实在是太菜了,每次我去打游戏唐时就要对我发脾气,我被他吼了两次,气得丢了游戏手柄:“不玩了!”

        “爱玩不玩,”唐时也很生气,迁怒祁乐:“他又不会,就是头猪,你让他玩什么,输了!”

        祁乐里外不是人,干笑着,接过我丢在地上的游戏手柄。他说:“我说,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去爬山吧。”

        我和唐时瞬间结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不去,累死了。”

        祁乐:“……草。”

        又过了半个月,期末开始快要来了。

        这是高一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关系着班级的评分,老秦很重视,天天早上开班会都要强调:“要想期末考得好,‘题海’战术少不了。”

        各科的卷子一摞一摞的发,我们就闷着头一张一张的做,跟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不知疲倦。

        几个老师为了抢晚自习抢得在办公室吵架,老秦因为霸占英语老师两节自习,跟英语老师闹了矛盾,还让我去帮忙求和。

        这么学了一周,我快吐了,周五放假拖着唐时去找祁乐,约好明天去爬山。

        祁乐交了女朋友,他女朋友也要去,还带了很多零食,提着蛋糕,说是去山上野餐。

        祁乐的女朋友是高三的,比我们都大一岁,学艺术,平时不在学校上课。

        野餐的东西自然不能让她拿,周末上午祁乐提着大包小包跟我们汇合,唐时看着那堆东西直皱眉,他嫌麻烦,祁乐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小声说:“给我个面子,就当帮我哄女朋友了。”

        就这样,周六上午,我们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去爬山。

        我也想帮忙拿东西,唐时凉凉地说:“还是算了吧,本来就矮,累的不长个子了怎么办。”

        气死我了,我抬脚踹他,唐时仗着腿长,三两步跟我拉开距离,继续嘲笑我:“小短腿,踢不到的。”

        “行了。”祁乐一手提着蛋糕,另一只手提着两桶饮料,肩上还背着个鼓囊囊的包,看起来不像是去爬山,倒是像去踏青的。

        他和他女朋友走在我们后面,让唐时不要欺负我了。

        看吧!这才是哥哥该有的样子!

        我对唐时失望透顶,不想理他,跑到祁乐旁边帮他提了一个蛋糕。

        山脚下有卖蒲公英和蕨菜的阿姨,还有很多卖风筝啊泡泡机的小贩,祁乐给他女朋友买了一个泡泡机,唐时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根小红绳。

        我正站在旁边看人家放风筝,见唐时过来,就问他干嘛去了。

        唐时抬手,给我看他手里的东西。

        我这才看清小红绳上拴着一粒黄豆大小的朱砂,唐时说这个辟邪,要给我戴上。

        “你还信这个啊……”我嘴里这么说着,还是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脖子,要他给我戴上。

        祁乐在不远处给他女朋友拍照,伸手招呼我们,问我们要不要过去合影。

        “走吧。”

        我拉着唐时过去,祁乐帮我们拍了一张照片,唐时端着臭脸站在我旁边,我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比了半个心。

        就这样,我房间的书桌上又多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我笑的傻里傻气,背后是许多风筝和金色的大山。

        我数学不好,老秦隔三差五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讲题,还说我不能被数学成绩拖后腿。

        “这次考试你和学习委员试着冲一下省前十,”老秦翘着腿喝了口茶,“给我也争取一个去欧洲旅游的名额。”

        “……”

        他毫不避讳地告诉我,省前十的各科老师都给发放一个去欧洲旅游的名额,他对这个名额垂涎三尺,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和学委身上。

        他这样搞得我很紧张,放了学又跑到七班找何安瑭,拉着他大倒苦水:“我数学连考到140分都难,老秦怎么想的,要我冲省十。”

        我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翻他的数学卷子,说:“不过你的话肯定没问题,老秦说模拟考你是级部唯一一个满分。”

        “嗯。”何安瑭晚上要留在学校上自习,并不收拾书包。他说:“高二有一个叫唐时的数学也是满分,他的总分比我高了3分。”

        猝不及防听到唐时的名字,我差点撕了手里的试卷。

        你们说唐时那个王八蛋平日里也没怎么学习,英语卷子都是我替他做的,怎么一考试成绩就那么好呢。

        反观我,做卷子都快做吐了,数学成绩还是上不去。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干巴巴地说:“他不是高二的嘛,你跟他比什么。”

        期末考试那天我爸送我去学校,到校门口我紧张起来,抱着我爸的胳膊不肯下车。

        我爸好说歹说把我哄下车,塞给我一块巧克力,让我不要有压力,考好考坏他和我妈都不会怪我。

        我磨蹭着,扒着车门不想走。

        一辆黑色的小宝马在我爸车后门停下,温晨翘着头发从车上蹦下来,捂着耳朵对着车窗吼:“知道了!我东西都带了!妈!你快回去吧!”

        他吼完看到我,喜笑颜开,过来搂我肩膀,“这么巧啊,你在哪个考场?”

        我告诉他考场号,又说自己紧张。

        温晨伸手搓了搓我的脸,让我别紧张,“没事,你就当进去逛一圈,不就是个考试吗!”

        温晨的妈妈从车里下来,拧着他的耳朵:“你自己不学好,还不准别人好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温晨妈妈,温晨的妈妈剪着短发,除却皮肤稍黑,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把温晨劈头盖脸一顿骂,又笑逐颜开地拉我的手,“你是我们晨晨的同学吧,长得真好,考完试来阿姨家玩啊。”

        温晨妈妈的手干燥温暖,我被她牵着手,嗯嗯地点头,感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爸爸,”我冲我爸爸摆摆手,“你先回去吧,不要忘记来接我。”

        “好,”我爸戴上墨镜,很幼稚地冲我比了下拳头,“儿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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