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二天，商静被闹钟吵醒，看着睡在身边的陈诺，觉得十分安心，她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又起身查看手提包，发现她好像把手机落在车里了。

        她的动作吵醒了陈诺，陈诺睡眼惺忪地看着商静发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昨晚两人是一起睡觉的。

        商静觉得她这副样子特别可爱，捧着她的下颌，亲了亲她的额头。

        “姐姐，我送你出去吧。”陈诺被商静的亲吻唤醒，活力十足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商静的手机果然在车上，她打开手机屏幕查看，没有想象中的电话轰炸，只有母亲的一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里小贞问她“到哪了”的消息。

        商静回了她一句。

        —昨晚到家太累了，忘记回你了。

        小贞立刻发了一段语音过来：“你可别瞒着我了，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还没回来，你昨晚在哪睡的？是不是跟柏哥……嗯？到哪一步了？”

        商静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昨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明明跟母亲说了自己晚上住酒店的，没想到她晚上没联系到自己，还是给小贞打了电话。

        估摸着小贞也实话实说，说自己送杨安柏回家了，那他妈妈自然而然的也就联想到她睡在杨安柏家里了。

        商静给母亲回了一个电话，听到对面母亲的声音都特别春风得意。

        “爸爸妈妈都很开明的，你也长大了，在男朋友家睡一晚很正常的呀。”商妈妈笑得一脸开心，自己这个女儿乖得很，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和杨安柏也总是不冷不热的，可把她给急坏了，现在总算迈进了一步，还是一大步。

        “不是，妈，您误会了。”商静看着动物园的大门，狠狠心便说了出来：“我和安柏分手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只有市场嘈杂的声音，商妈妈的声音失去了刚才的高兴和热情，转而有些严肃：“为什么？安柏那孩子多好啊，你们又是师兄妹，他在市区也有房子，父母又是高知，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啊？”

        商妈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商静提出的分手，她是见过杨安柏的，对商静体贴入微，和她也明里暗里提过不少次想娶商静，过年过节也都会上门拜访，就是一副准姑爷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女儿怎么想的，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她愣是一点也不心急，现在居然还和他分手了。

        商静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上别人了。”她说。

        “商静啊商静，亏你还是当律师的，人家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浪费了多少青春，你说喜欢上别人就喜欢上别人，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商妈妈痛心疾首，对着女儿责骂道。

        “回去再说吧。”商静抬手按了按鼻梁，再说下去就不只是道德的事情了，她不希望母亲在菜市场失态，想和她回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别回去说了，我等到晚上我都已经气死了，你给我说清楚了，难怪你最近老是这么晚回家，我还以为你在工作，没想到你在搞这些事情，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你！”

        商妈妈原以为自己的女儿很快就可以和杨安柏结婚，没想到真相让她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她无法接受。

        “你现在就跟外面这个男的给我说清楚了，分手！去跟安柏道歉！不然你也不要回家了！”

        “妈，您能不能冷静一点。”

        “我冷静个屁，你现在就给我回来，我收摊回家等你，你马上给我回来！”商妈妈没有表现得歇斯底里，但说话已是咬牙切齿，平时和商静母慈子孝，但发生这种事情，她觉得是自己管教无方。

        商静发动汽车回家，她现在还穿着昨晚的礼服，也必须得回家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才能出门。

        她一进门就看到母亲一脸严肃地抱胸坐在沙发上。

        商静不敢开口激怒她，灰溜溜地回房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商妈妈对着关上的浴室门眯了眯眼睛，喘着大气怕自己晕厥过去。

        水声渐停，商静开了门看着母亲，先发制人：“妈，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您……”

        “你知道做得不对，就去给人家安柏道歉。”商妈妈没好气地说道。

        “您要真这么喜欢他，要不让他给您当干儿子行吗？”商静想缓和气氛，开玩笑道。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缺的是儿子吗？”商妈妈捂着胸口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啊？错过这么好的人，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我只是跟他分个手您就气成这样，要是您在知道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是不是该把我打死了？”

        商静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商妈妈反应了老半天，才分析出她这句话的要点。

        “你说什么？”

        “您认识的，景山动物园的那个女孩子，我喜欢她。”

        商妈妈“腾”地一下站了一起，走到商静面前，伸着食指颤抖地指着她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您迟早要知道，我不想瞒您，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的，现在知道了……”

        “啪”一声，一个巴掌清脆地落在了商静的脸上，商静没有生气，没有对母亲大喊大叫，但商妈妈还不解气，又朝着她身上打了好几下。

        “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商妈妈在原地打转，又重复道，“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没有得到商静的回应，她终于明白商静的话不是开玩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

        商静咬牙站在原地看着对她撒气的母亲，这还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挨母亲的打，母亲宽厚的手掌落到身上，打得商静生疼。

        “我给您丢脸了是吗？我这样就不配做您女儿了是吧？”商静觉得自己的心才碎了一地，她金榜题名、事业有成的时候，是母亲的骄傲，可只要不是顺着母亲的意便分分钟成了她的耻辱。

        “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商妈妈不住地摇头，她看向商静的眼神是厌恶的，她无法想象两个女人抱在一起亲昵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商静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她回房拿上了包，便离开了家。

        她到公司楼下买了瓶冰水敷在脸上消肿，一天都待在办公室没出来，小张敲了敲她的门：“静姐，柏哥请吃饭，您也去的吧？”

        商静头都没转过去，盯着屏幕说：“我还有事，不去了。”

        身为商静助手的她哪会不知道忙不忙，最近的一个案子还在等书记员安排开庭时间，根本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小张正在犹豫，一只手帮她撑住了玻璃门，“我跟她说，你去准备下班吧。”杨安柏和她说道，然后侧身进了商静的办公室。

        他在她对面坐了一会儿，开口道：“阿姨昨晚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是不是在我家，我没否认，不会影响到你吧？”他发现商静的不对劲了，猜到可能跟这事有关，他的初衷本是帮商静瞒住她的去向，但不知道后续是如何发展的。

        “谢谢你安柏，我知道你处处为我着想，但以后你不用帮我隐瞒什么了，我跟我妈摊牌了。”商静保存了文件，专心地和他谈论这件事情。

        杨安柏知道商静这次是认真的，即使瞒着家里人可以更好一些，但是她为了能光明正大和她喜欢的女孩子走在一起，义无反顾地和她妈妈坦白了真相。

        “那也该吃点东西，我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一会儿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别麻烦了，”商静知道他会为了给她带饭而先折返回来，再去和同事聚餐，“我一会儿下楼吃点就行了。”

        “照顾好自己，”杨安柏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可以依靠的朋友。”

        商静怕去找陈诺会让她担心，只是隔着电话和她聊了一会儿，陈诺很开心，不停和她说着自己对她的思念，不肯挂电话。

        “诺诺乖，姐姐过几天去看你好吗？”商静扬起笑容哄着她说。

        “姐姐忙就不用过来啦，但是可以每天给我打个电话吗？我真的很想你。”陈诺用手刮着被子，旁边放着商静送她的杂志。

        “好。”商静想提起精神和她说几句话，到了嘴边觉得没意思，但心里是想她的，只是今天心情实在不好。

        隔着电话陈诺猜不透商静的想法，可也听得出她兴趣缺缺，便不再叨扰她。

        连着在办公室睡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商妈妈主动登门，小张趁她进门的时候，赶紧跑到商静办公室告知她，让她做好心里准备：“静姐，您母亲来了。”

        商妈妈推门进去，办公室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她办公室传来的动静，这几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商静是在办公室睡的，想必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商妈妈坐在商静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商静也没上赶子和她打招呼，过了一会儿才说：“您要是咨询法律问题，我这是按分钟开始收费的，您要是要打官司，我这是按案子类型收费的。”

        “我就是想问问家里有个不孝女要怎么告。”商妈妈没好气地说道。

        “哦，那我作为被告没办法给您做律师了，您另请高明吧。”

        商妈妈懒得跟她绕弯子，用手掀了掀沙发上的毛毯，直问道：“你还打算在这里睡多久？”

        “我让我妈打了一顿赶出来了，怎么？现在连办公室都不让睡了？”商静虽然一向理性，但想起前几天被打的巴掌还是有些委屈。

        “我可没赶你，是你自己跑出去的，不要冤枉人。”商妈妈知道商静还在生气，但自己毕竟是长辈，哪有向她道歉的道理，便也不松口。

        “我都不配当您女儿了，哪好意思赖在您家里。”

        “没完了是吧？”商妈妈拍了一下茶几，但商静办公室的软装都是买的上好的家具，不像家里松散的茶几，拍一下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看着纹丝不动的茶几，商妈妈的手心都拍疼了，但表面还是保持镇定，“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知道商静脾气硬，加上前几天又打了她，要是不来叫她，她不会轻易回家的。

        听到母亲这么问，商静对她能接受自己和陈诺的事情有了把握，看来她还是舍不得失去自己的。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是您没办法接受我的性取向。”

        “商静，你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的。”商妈妈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揭过去，看商静这样子似乎是要唠个明白。

        “那您想清楚再来吧。”商静毫不让步，盯着母亲说道，两人的视线相撞，一个眼里带着怨气，一个眼里带着怒气。

        “您是把我当您的私人物品了，必须要按着您指定的道路走，否则就要打我骂我，就您打的那几下，我可以报警的知道吗？”商静其实知道当时母亲是气昏了头才打她，但此刻是一场博弈，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母亲愧疚，从而让步。

        “商静，你……”商妈妈欲言又止，她承认自己说不过商静，她也知道商静有本事不需要靠家里，在芜州买套房子或者租套房子是很轻松的事情，但她目前还睡在公司，说明她也是有意想和好的，但条件是什么，双方心知肚明。

        商妈妈想到自己来时和商爸爸讨论过的话，平静下来，对商静说：“好，你晚上带她回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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