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勾心斗角，在路上就开始了

快马驰骋，行将过境灵宝郡，进入京畿道的潼关之时。

        潼关郡的城门外，围着乌泱泱的人群。

        通往西都长安的官道，也被堵的水泄不通。

        “不知发生了何事，恩公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瞧瞧情况。”

        李适离开军营时便已解甲，一身轻便的红色兵袍，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唐军正规编制才配备的军袍。

        “长安的将军来了！大家快过来！”

        李适还没能主动接近人群，就被人群通过军袍认出。

        不一会儿，一群老弱妇孺，甚至还有不少肢体残缺者，乌泱泱的围了过来，将李适围了个进退不得。

        “将军！小的一家虽没什么力量，但大唐有难时，小的仍将两个小儿送入了军营，乖乖听话履行徭役！”

        “分文无得，且还自带米粮！”

        “大儿于征战中断了双腿，小儿则直接死在了沙场！”

        “分文抚恤无得不说，如今还惊知将军是以月奉募兵！”

        “敢问将军就是如此区别爱戴大唐子民的？”

        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李适懵懵得知，原来这群人守候在此，就是在等自己过境？

        “这位老人家，你所提之事，我暂时还不太清楚，如何对待募兵及役兵，都是朝中决定的，诸位不如去长安……”

        “不行！”那位老妪凄厉哭喊着大喊道：

        “您现在若是不给咱们一个交代，咱们就在这一直等着！”

        “直到等到将军给个准话为止！”

        激动的人群渐渐密集聚集，李适都不禁感到恐慌却又进退不得。

        郭连城见他去打听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得不也上前去。

        刚勉强拨开几层人群，郭连城就瞧见李适被激动的老妪粗鲁的拖拽着，他只得上前护一把李适。

        将李适拉到自己身后。

        “诸位有所请愿，派个代表出来，去长安细聊如何？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郭连城开启谈判模式。

        “不行！”老妪们仍然很激动：

        “在地方都不能给个说法，去了长安，皇宫宫门一关，谁还管咱们务农的泥腿子的死活？”

        “必须立刻给个说法！”

        “凭什么募兵和役兵的待遇相差如此之大！凭什么役兵死了就死了！朝廷管都不管！”

        “好了！”李适本想低调回京，并没打算暴露身份。

        可现在，这些人明摆着不愿放行，而他还急着回京履行圣令，替阿父分担压力。

        他不得不摸出储君金鱼袋，高举着喊道：

        “本帅乃是大唐储君，天下兵马大元帅，本帅以储君身份向诸位保证，定给诸位一个妥善的交代！”

        “还请……”

        “储君又如何！我一家死的死残的残，早已没活路了！”

        “就算你要当场杀了我这个老不死的，我这个老不死的也不怕！必须为我儿讨要个说法！”

        “不然我儿，死也难瞑目！”

        亮出身份竟然不仅毫无作用，反而引得群民更加义愤，这大大出乎李适的预料。

        郭连城也察觉到了异常。

        如今的大唐虽然连年战乱，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天下共主的思想，是烙印般印在百姓心中的。

        不然割据势力早就不以节度使自居、而是陆续称帝，与大唐争夺天下共主的正统了。

        “有点奇怪，”郭连城压在李适耳朵边，大声又低声的说道：

        “路被堵死，恐怕要耽误回京的时间了。”

        李适很急着回长安，原因很简单，早一日回到长安，就能早一日开始兑现百日之诺。

        百日后就能重新领兵，图谋幽云。

        “我不活啦！我儿就要这么白死了吗？”

        “家中农田也被官家收走了，小孙子还是吃奶的年纪，徒剩一间四处漏风的土坯屋，本就活不过这个冬日了！”

        “走之前，我必须给我儿讨要来个说法不可！”

        “如此，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算没白活一趟！”

        郭连城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奇怪，但没有证据支持他的猜想。

        他不得不也掏出自己的金鱼袋，亮明身份以作试探：

        “老人家们，农田虽然被充公了，但都都畿道和京畿道正在重新均田，诸位都可去郡府重新载录主籍、获取二十亩均田的。”

        “收田充公法令是本总督下发的，本总督说的话，你们总能信吧？”

        “至于兵饷待遇有所区分，此事可以递交诉状，朝中会关切的。”

        郭连城说完这些话后，这些堵路的人仍然不管不顾的激动叫喊：

        “我不管！管你们是总督还是储君，我就要为我儿讨要个公道！”

        话音至此，郭连城大概算是猜透了背后缘由——

        总督法令他们都知道，因此更也知道均田的事。

        正常人看到太子亮出储君鱼符，怎么也会忌惮个三分。

        而这些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就像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似的。

        换言之，闹事是假，堵路才是真实目的。

        “行吧，那你们闹吧。”

        郭连城决定暂时不管他们了，拉着李适就要退回灵宝郡内。

        李适又面露急色，他不乐意回退。

        “恩公，我们还得赶路呢。”

        郭连城微微头疼，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还没看出来奇怪？”

        “这些人的目的，压根就是阻止你回长安啊，看不懂？”

        此言让李适满脸疑惑：

        “为什么呀？怎么会呢？他们明明就是在对役兵和募兵的待遇有差别而抗议而已啊。”

        “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早前我被围困沁阳时，死伤异常惨烈，五万太子亲军战死了两万余，还有一万余身负重伤，只能退戎。”

        “本帅确实只是遣散了他们而已，并没有发放任何抚恤。”

        “而征战时，更是没发过一分钱兵饷，他们都是响应徭役被募来的役兵。”

        “与恩公带过来的三十万募兵，待遇完全不同的。”

        “……”郭连城几乎不想说话了，可这木鱼脑袋，他又不得不给敲开窍：

        “殿下，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最想你回京的人，你觉得是谁？”

        李适茫然：

        “当然是阿父了。”

        “嗯，”郭连城又问道：

        “那你觉得，最不想你回长安的，又是谁？”

        这个问题，让李适下意识的陷入思考，但思考还没展开，他就忽然意识到了恩公的真正意思。

        “啊……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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