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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狐仙


  江陵,  河网细密,桑田阡陌纵横的肥沃之地。今上所在之世,  累积数代的仁政,一朝繁华,经济空前发展,特别是江陵这等仅次盛京的江南之地,发展出了走商、海运,民间丝绸布匹、饮食所属,色样甚至比盛京还要新奇多样。

  之之戴着的幕篱长长的几乎遮住下半身的裙身,  雪白色近乎透明的纱罗上还坠着做工精巧的水晶珠子,华丽得不可方物,  不过也是那外障着的一层特别的纱罗,  她可以看得见人,别人却看不清她的容颜。

  这个玩意儿,正是她前几天在拍卖场豪掷一百两银票添置的,也是这江陵街头上能够寻常见到的女子饰物,甚至于许许多多的小姐夫人身上所着绫罗,  头上所插饰物,  衬得之之那一身月华般的留仙裙都普普通通不甚出奇。

  豪门大户家的夫人或裙拖六幅湘江水,  或百鸟花果异兽纹饰裙,  皆是当下流行的样式,眉如描,  唇如何涂,  种种妆容都华丽无比,  便是那乡间的女子都将眉画得长长的,  裙身也以华艳色彩纹饰为多。街坊上,  往来的南北路人,  叫卖连迭,遍地开满了书坊、酒楼、杂货铺等等,不一目目而观。

  黑衣少年站在之之的身后,他冷淡眉眼,像把出鞘的锋利无双的剑,闲客们的目光才放过来,就被他刺激得赶紧收回了目光,一看他们的打扮便知不能能惹的人物。那些地痞流氓早在之之一照街的时候,就被玄武收拾个干净。

  之之漫步般踱步在街道上,完全忽视了那些形形色色的视线,她心情不错,初春的光线漫在脸庞上时,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芬芳。

  然后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书坊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当然,她才不是为了踏春才来到江陵的,薛素鸣发了疯一样派人四处追查的她的踪迹,好不容易躲去了他疯狗一样的追查,整个冬天已经彻底过去了,之之趁机来到了江陵,当然是为了第二个气运目标,首辅裴玉,当然在现在,那个曾经权倾朝野、还得到天下美谈的裴相,如今只不过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书生。

  江陵,正是他的故乡。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乃至连玄武的话语都没太留神。

  玄武早已经习惯了小姐总是这样沉入回忆的样子,他只是将所有的信息全部都同步出来,“小姐,邱云已经将梦溪书坊添置名下,也按照小姐的吩咐联系上了慕家的人,杜撰出全新的身份,孤女慕筝,即将接手梦溪书坊的女当家。”

  之之应了一声,又问:“月迷谷那边如何了?”

  黑衣少年难得地沉默了一下,“小姐,薛素鸣将小姐的追寻令挂上了江湖榜上,在民间也派了亲信四处搜寻,不过邱云引导他们在丽疆,短时间应该不会找到江陵来。”

  之之唔了一声,“江湖榜,死活不论,看来这一次薛素鸣是真的恨我了。”

  玄武没有说,这一次的追寻令比较特别,那便是圣手薛素鸣亲自以月鸣令为报酬,凡是将他的师妹带到他的身边的人,他许诺将满足对方三个心愿。

  玄武很讨厌薛素鸣,这三年来,小姐为了某种目的不得不潜伏在他身边,如今终于离开了,当然他也不愿意再给薛素鸣说一句好话。

  “好了。你先离开吧。我有些事情必须要独自处理,不能带上你。若是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去梦溪书坊。”走到街角人迹疏落的时候,之之摘下冠在发间的幕篱,一头黑鸦鸦的青丝漫散开来,阳光下清澈如一弯溪流。                        

                            

  玄武躬身接过那顶白色的幕篱,迟疑了一下,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小姐……”

  阳光下,她那双美丽杏眼淡然地回望,顾盼飞神,留仙裙随多情的春风飘扬,“玄武,我第一天遇见你的时候,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会忘记。当年的女孩冷漠地看着牢笼中的他,她说:“想要跟着我?”

  “我可不是什么富家小姐,一个亡命徒,往后,很多人会对我恨之入骨,跟着我,可不是什么悠闲的日子。”

  身为奴隶的孩子,玄武觉得女孩的话好天真,就算是现在,他也活得像猪猡一样啊,谈什么悠闲的日子。

  当时,为了脱离牢笼,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她。往后的日子,的确是不算悠闲,他很庆幸自己的在剑道上的天赋是那样的出类拔萃,可以保护她,甚至帮助到她。

  他一直都知道,小姐的心里藏了很多的心事,那温柔的笑颜下有着掩饰不了的绝望麻木,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小姐跟着爹娘前往密州,在经过林道时,遭遇了山贼,她不许他跟上来,从那一天开始,小姐变得很不一样了。

  老爷夫人的死并不令她伤心,她甚至轻快地跟着那个少年踏上了另外一条路。

  他也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小姐一直说的,很多人会对她恨之入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来到江陵,同样的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过这一次的目标又会是谁?即便他在好奇,也知道这是小姐唯一的底线。

  玄武敛住所有的情绪,屈膝朝之之一礼,身影随风而动,之之转过眸子时,黑衣少年利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

  即便是在春意盎然的春三月里,她的眼睛里盛着多么温柔的光泽都好,阳光照着却如一腔寒冷的春水浅浅摇晃着。                        

                            

  之之盈润的指尖卡住了一瓣被风送到面前的桃花。

  抬头看去,桃花如雨摇落,坠了一地的春红。又是一年桃花绽放的时节,桃花人面相映红,太匆匆。

  裴玉,这个人警惕心很高,出身于市井,心比天高,当然后来命也好,不然又怎会是气运之子。只不过,这几年正是他命不太好的时节,有句话怎么说的,蛟龙困于浅礁,猛虎落于平地,度过了成龙成虎,度不过了,就是一只贱虫。

  之之看着系统提供的文本,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穷得只能靠艳本赡养生病的娘亲,想要来江陵参加恩科考试,却供不起考试费用,也无人照料娘亲,一而再三地放弃了前途,就像前世那些巷角流传中的那些听闻,是个大孝子,穷书生。当然,谁也不知道裴相年轻时居然为了一些阿堵物,舍下读书人的清高,写些聊斋艳本过活。

  她买下梦溪书坊,又杜撰了一个慕筝的身份,当然会在用在他身上,不过现在还不行。想要靠近裴玉这种人,当然不能走寻常路。

  伪君子最能感觉到同类的气息,也最是警惕,一个女东家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徒有一张脸的穷酸书生呢,太现实了,反而觉得啊,一定有阴谋。

  江陵椿城北,春禾街,汇聚着城市里的三道九流,虽在城中,却是最凋敝也堪称贫民窟般的存在。

  正是晌午,各家烟囱炊烟袅袅,街角处,有一家挂着裴家的旧牌的檐屋,比起附近的房宇更是破败,垂垂危危的,许是这一家靠近着前街一处闲置的豪宅,就更显得是鲲鹏和鱼仔的落差了。且虽说是陋舍,却规整得干净,三间小屋围起的院落里,古井辘轳,搭起丝瓜架,柴火往旁边的西墙堆积,菜畦里青翠一片,这里正住着春禾街里的裴郎君,裴玉和他的寡母,寡母多病,所以这常年里,经不得风吹,北房里常年地合着窗,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气。                        

                            

  临西窗处不远靠着的府邸,满园春色几乎占入了后院。那样强势无比的桃花枝桠招摇地伸到了书生的书案上,那寒酸的墨砚,廉价的笔纸,整齐地贴放在案台一角,写了一半的纸张上,笔迹潇洒飘逸,行云流水,被那淡红的桃花一衬,极为美观,春色如许,根本无意去留意那舍内雪洞般贫寒。

  年轻的男人服侍着妇人喝下了一碗药汤后,浑身已经沾了苦涩的药气。妇人脸色枯黄,眼角生得细纹,看起来甚是憔悴,可就是这样一张不再年轻的面庞上却仍然有五六分的颜色,和年轻男子那张俊秀的容颜是七八分的肖似,同样的一双柳叶眼,妇人的带着秀气,他的则是弯曲狭长,有些悠远,越看越有意趣,些许的魅惑。

  妇人却一脸化不开的愁苦,仿佛愧对他一样,喝了药汤后,那张枯黄的脸多了些活力,还是很疲倦,“玉儿,你还是要花些时间用在功课上,娘亲这病是老样子了,花哪些冤枉钱,也没甚么作用。”

  裴玉扶着她坐下,把药碗放在旁边,听到女人沙哑的话语时,那张同样疲倦的脸上却挤出了一些笑意,“娘亲,放心,今年的恩科这一次我不会错过的,您的病断不了药,就当全了孩儿的孝心,听我的。”

  妇人叹了一声气,“都怪我,害了你啊。”

  裴玉道:“娘亲,若不是昔年你为了生我,又怎会拖下这一身的病,怎能这么说。”他顿了一下,“娘,别想那些了,我即便荣华富贵,若是您不在了,这世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裴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她视线不好,只能模模糊糊看得见些,“玉儿,今年不管怎么说,你定要去考一场,不然娘亲就是死也不瞑目。”                        

                            

  “娘——”裴玉不快地斥了一声。

  裴母道:“千万不要为了娘,蹉跎了自己,那样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裴玉垂头:“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好活着,到了那一天我会让他跪在你身前。”

  像所有可笑的话本一样,他的娘曾经也是一位富家小姐,后来被负心人辜负,他的那个爹娶了权贵之女,二十年来翻云覆雨,如今在盛京权势如火如荼,官至丞相。甚至狠辣得容不下裴母的存在,也令得年轻时候的她差点香消玉殒,后来机缘巧合在乱坟岗被裴父救下,做了一对假夫妻,不过伤却留下了,二十年来,身体阴寒,日日痛难翻身,生不如死。

  “玉儿,左凌雷他是该死,可是这都是我们上一辈的事了。娘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赔上自己的一生。可是,如今你爹不在了,无人帮你,考上恩科,娶妻生子,过平静的日子便是我对你所有的期盼。”裴母语重心长。

  “娘,放心吧。”

  裴玉早已经习惯了她劝慰的话,当下只是一笑,不甚在意,反而捧起一边熬制的小米粥,“娘,来,喝粥,我拿了骨头熬的粥,很是鲜美,您好好补补身体。”

  面对着裴玉那双温柔的柳叶眼,裴母甚至说不出话,只是眼下有些湿润,不过她也不想他过于担心,“好。”

  离开北房,裴玉来到堂屋,把碗放在旁边,看了一眼锅里稀薄的粥里炖着野菜,春时,野菜鲜美,家里的米不多了,裴母身体不好,需用些细致的饮食,他平日里随意应付几口,做不过野菜薄粥、红薯煮烂伴粥,多是地里生长的作物。

  虽然是书生,不过裴玉却不是那种娇生富养、不事生产的人,门前院后的菜畦、还有田地里的几亩都是他亲自吵闹,以维持生计,至于裴母的药费则全靠昔年的积攒、还有卖出去的话本钱了。                        

                            

  裴玉面无表情地嚼着野菜米粥,心里算计着用计。药费、米粮、笔纸每一样都要算计着用量,还有今年秋时的恩科,也要花银子才能去考。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精打细算的日子。洗刷过锅碗后,将无用的水浇灌着菜畦,春日薄薄的阳光在午后仍然不晒,温暖到肺腑里面。

  年轻的男子生着一张堪称俊秀如画的面容,更是清隽得入了诗,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虽文秀瘦削,但是身躯匀称,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皮肤也不是寻常书生不事生产的那种苍白,而是健康的蜜色。

  柳叶眼悠远有些魅态,右眼下有颗痣,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样子。此刻抿嘴蹙眉,也有些慢条斯理的文气。看上去就是一副会算计,极其腹黑的角色。当然,当他放平嘴角,眼睛里含着笑的时候,就显得很温润无害了。

  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时,一个人独处时,就有些面无表情,所谓君子慎独,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些教条,坐在颜色都有些剥落的椅子上,那双骨骼看上去都有些略重的一双手揭开了枕木,纸张被风吹得一动,书到一半的墨迹上文字妖艳冶丽,绝无书生的端庄有礼,也辜负了孔夫子等先贤的期待。

  倒是和这漫天的春光,妖艳无格、大大咧咧地探窗的桃花很搭。

  捻墨,心思却一重重地续笔不下。

  江陵一带经济繁华,连带着民间的话本生态都如火如荼的。皇帝好色求长生,催生了春宫艳本的繁荣,考场上不甚出色的书生们一转身化作了个大手,写起话本来文辞风流、勘破世情,诸如肉X团、金X梅、聊斋等小说话本在市场上非常成功。                        

                            

  裴玉化名的兰云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惜,便是这中的佼佼者也无用,向来诗文为上,小说为下,稍有富贵名望的读书人都不会涉足。更何况,便是世道再如何盛行,朝廷态度再模糊暧昧,话本小说也终究是下九流,写书的人身份低,自然会被书坊剥削,这其中黑暗不公,乃至像裴玉这种曾经的大腕都仍然为书坊老板所制,每一本书稿都是买断制的,无论书坊赚了如何一个盆满钵满,都与他无关。

  这几年写的人多了,裴玉化名的兰云生写的也不再大卖,书坊老板对他的态度也不如以往,直到今年他改写艳本后,才有所好转。

  裴玉瞧了一眼他昨天停写下的内容,嘴角有些嘲讽地轻轻勾起。

  春阳灿烂,照得他面容都有些透明的样子,发丝飞扬,桃花瓣落了些在花上,不知何时,忽而有坠落般的声音,裴玉捧着纸,看向后院桃花,那是邻家豪院的春光,落入了他的窗前,月华般的裙摆随着春风吹皱,穿着留仙裙的少女坐在墙角,桃花深红浅红地跟随着她落了满窗,她扶着枝桠,淡白色绣着牡丹的绣花鞋露出裙面。

  不知何时出现的,灿漫的春光下,她好奇地凑近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墙角上落下来的危险姿态。

  一双干净清澈得显得灵动的杏眼勾住了他的心神,一时间,光阴被拉长得连回顾都忘记了。

  她的声音有些脆生生的甜,像是一把嫩嫩的野菜。

  “信娘笑道:“公子多情,慕而……”……及时羽衣化雪,肌肤若凝脂……”

  裴玉面无表情地将纸张反盖住,不给她再看,可是少女瞪大了眼睛,向他覆盖的地方去瞧,看不到了,还有些怨气。“我还没看完呢。”                        

                            

  裴玉看着她:“这位姑娘,好玩吗?”

  之之唔了一声,手指含着风里飘落的一朵绯桃,姿态慵懒的,“还行吧。”

  若不是她坐在屋檐上,若不是她靠着墙角,裴玉也许真的信了她的话。像他这种人,根本就会想那些艳遇,而会觉得之之的存在就是一个麻烦,处理麻烦当然也就是快刀斩乱麻了。

  “姑娘,你还是下来吧,上面危险。”末了,他接着说:“无论你想做什么,鄙人都帮不了你,还是尽快令择他人。”

  “好无情啊。”少女抱怨了一声,声音甜美的,却不生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朝他说:“裴玉,其实我啊,不能选别人啊,我可是狐仙,来报恩的。”

  “哦。”裴玉的反应很冷淡。

  看来,这种书生向往的艳遇,他看她是一脸看骗子的样子。邻家的豪宅空闲了好几年,什么人都能进得去了,比起盛京,江陵一带更盛行的是各种套路的骗子。

  “你不信啊。”之之嘟囔了一句。

  裴玉的那双柳叶眉微微下垂,嘴角有些温和的样子,“狐仙姑娘,还是另寻恩人吧。”

  他说完,啪的一声,就阖上了窗户,也把那几枝妖艳无格的桃花拦在了窗外。

  窗外的之之摸了摸鼻子,看着闭拢的窗。

  咳咳,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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