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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Fairy.2


隐约听到动静时,洛昔在榨果汁。

        榨汁机是几年前的款式,不过刀片锋利,操作也简单。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声音有点大。

        他往里面加了点冰块降温,把滤网又清洗消毒了一遍,脑子里则飞快思索还有哪些比较经典,他们又没有看过,可以在约会时看的片子。

        在家约会也是约会,就应该看点轻松愉快,能让人尝出甜味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猛一放松,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卧室那边有很沉闷的声响。

        凝神细听,又好像是错觉。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天谢初霁只是看起来娇弱了一点,本质上还是个成年人,没有那么较弱。

        ——然而双腿还是很诚实地迈开了。

        “初霁?”开门之前,洛昔有点担心男朋友被那件看起来就很笨重的长袍绊倒。

        他没想到卧室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青年呆愣愣站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他的床。

        不对,他的男朋友。

        洛昔把谢初霁从对妖精而言太过厚重的被子里解救出来,小心翼翼扶到了沙发上,大脑空白一片。

        确认谢初霁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损伤,只是不小心蹭到了一堆灰之外,洛昔狂跳不定的心率才逐渐归于平缓。

        随之而来的则是莫大的内疚,以及自责。

        他根本顾不上思考床为什么会突然塌掉的问题,匆忙从旁边的柜子里翻找出湿纸巾,一点一点地将妖精翅膀擦干净。

        动作很轻,与其说擦,更像是蘸。

        “抱歉……我刚刚没有注意到。”他不应该犹豫的。

        “再遇见类似情况,你一定要及时喊我。”青年极严肃地叮嘱,“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初霁的心情却没有因这个承诺变好。

        洛昔比他预计得足足迟到了半分钟。

        诚然,由于外表的迷惑性,加上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把戏,恋人对他十分紧张,爱护非常。

        但也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妖精要的不是一些,而是全部。

        ——既然我已经如此特殊,为什么不能成为唯一的那个?

        咬着唇瓣,垂着细密的眼睫,掩去眸中的涌上的厌烦和不甘心。

        是因为他之前表现得太过强大,近乎无所不能,所以才导致恋人内心深处始终将他作为独立个体看待吗?

        还是说,弱小者能引起爱怜,但也只限于爱怜?

        不该如此,不应如此。

        爱是汲取,是依赖,根系缠绕,枝蔓扭结,不分彼此。

        作为妖精,谢初霁本能排斥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

        他完全没有办法离开洛昔,洛昔却能轻易离开他。

        太不公平了。

        隐忍的怒火,或者说妒意,让妖精的面庞更加苍白,嘴唇轻微颤抖,也美到惊人。

        某些具有捕食天性的植物会进行伪装,越是柔弱漂亮越危险。

        妖精也是如此。

        然而洛昔没有看见。

        青年正全神贯注地为妖精清理翅膀,自然不会发现到完美的伪装曾有片刻破碎。

        他总觉得家里灰尘太多,明明刚搬来那天下午还里里外外清洁过。

        要是今天谢初霁没有这细瘦纤细,弱不胜风,他们下午或许能给屋子做个大扫除。

        一整天都用来看电影其实有点无聊。

        “好了。”

        他松开男朋友那对因酒精还没有完全挥发而萎靡不振的翅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像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现在你的翅膀又和之前一样好看啦。”

        没有得到回答。

        “……初霁?”

        反常的沉默让洛昔警觉,心中不安弥漫。

        “我喊了你,可是你没有听到。”妖精落寞地开口,“也没有过来救我。”

        ——虽然事实是他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迅速想好了栽赃对象。

        还挪用了一部分花园里的尘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确保恋人推门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脆弱中透着坚强。

        顺便一提,栽赃对象就是那头黑龙。

        “刚刚很害怕。”这样说,他甚至瑟缩了一下,往沙发里面退了退,“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

        洛昔有瞬间的迷茫。

        他明明只是去榨个果汁……?

        然而心底又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对方有这种担心极为正常。

        妖精就是这么脆弱,如晨露一样的生物,需要呵护,无条件听从。

        洛昔叹了口气,“初霁,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啊。”

        谢初霁的眼睛亮了又黯,犹如明灭不定的火。

        好像害怕期待落空。

        ——当然,是演的。

        实际上谢初霁心花怒放,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他也最喜欢洛昔了。

        平时主动的样子很可爱,越是严肃的场合越容易害羞的习惯也很可爱。

        他们本来不应该是枝和叶的依存关系,而是更加重要,如同藤蔓纠缠扭结,紧密相连,无法分离的共生关系。

        妖精对喜欢的定义就是如此。

        要是青年说话的语速再慢一点,谢初霁恐怕真的会忍不住,马上开花。

        好在他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初霁,你想看什么电影?”洛昔一无所觉地打开投影仪。

        还好他们的卧室里有张很大的双人沙发。

        洛昔想先找一部稍微短一点的电影,因为他们还没有吃早餐。

        等电影播到片尾,开始滚动字幕,他再去厨房把果汁和蜂蜜水端过来。

        冰箱里有冷冻的手抓饼,只需要两分钟就能煎好,做一顿早餐不会超过五分钟。

        吃饭的时候他们刚好能讨论一下剧情。

        至于中午,可以点外卖。

        下午看完电影,小睡一会儿,醒了可以去花园里散步。

        谢初霁大方让出影片的挑选权,反正他不在意电影内容,只在意行为本身。

        对比各个平台的评分,洛昔最终选了一部文艺片。

        两位主人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进了同一所大学。

        没有狗血的分分合合,也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只有普通笨拙的表白;在盛夏浮动的栀子花香里紧紧相握,走到宿舍楼也不舍得分开的手;和到处乱看,却不敢过多停留在彼此身上的目光。

        情节总体都很平淡,没有太大起伏,很容易感到无聊。

        洛昔却看得很认真。

        ——他最多在看到那一面栀子花墙的时候走了下神,觉得相关元素能作为工作室今年夏天的主打设计。

        老板虽然不在乎营收,但工作室总得有几款流水线生产作品维持曝光量,才能有客人想到定制。

        随着两位主角毕业,故事也走向尾声,画面最终定格在大片的栀子花上。

        “初霁,你渴不渴?”洛昔按照计划,很自然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给去给你端果汁。”

        他甚至撑了个意犹未尽的懒腰,这样提议道:“我们要不要也在院子里种一些栀子花?”

        谢初霁警铃大作,危机感极速上升。

        他讨厌洛昔把注意力放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事物上,也无法理解电影的高评价从何而来。

        只觉得碍眼,心中介意是不是因为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恋人这样全神贯注?

        甚至没有发现他的翅膀会在黑暗的环境中发光。

        “我确实有点渴。”妖精迅速转移话题,娇里娇气,“你可以很快就回来吗?”

        “马上就来,要是你喊我我没有听见,就直接打电话。”去端果汁之前,洛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男朋友今天的翅膀。

        想摸。

        墙上投影渐弱,室内光线昏暗。

        谢初霁坐在阴影里,想起刚刚恋人对自己的忽视,坏念头像新芽一样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他想把青年关在只有自己能进出的城堡,把一切记忆全部忘个干净,当一个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脑袋空空的快乐笨蛋。

        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但又舍不得。

        毋庸置疑,不论何种模样,他喜欢的人都是最可爱的。

        自由可爱,认真可爱,温柔可爱。

        破坏其中哪怕任何一份,都会导致他的可爱不再完整。

        到底是完整的可爱还是完全的顺从,妖精短时间内难以抉择。

        不过,鉴于恋人承诺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他决定先采取稍微温和一点的手段,让对方像缇坦妮雅那样疯狂地爱上自己。

        妖精没有王和王后,谢初霁不介意自己成为相对英明的奥伯隆。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障眼法。

        这种把戏对妖精来说再寻常轻松不过。

        恰好眼前就有现成的道具——青年已经端来了蜂蜜水和果汁。

        谢初霁尝了很小一口,理直气壮地替换成倾注了所有心意,成分为“爱”的魔药。

        “我喝不完。”妖精毫无心理负担地撒谎。

        “而且它们太甜了。”

        “……很甜吗?”洛昔对此表示怀疑,“我看看。”

        他没有额外加糖,甚至还多放了冰块。

        “花园里还有很多地方空着。”端着杯子,想起电影里大片的白色栀子,青年心里还是痒痒,“那种大树一样的栀子花开起特别好看。”

        “我老家以前就有一棵。”

        谢初霁面无表情,决定从此刻开始把栀子花当成最讨厌的东西。

        ——还有,为什么洛昔只是端着杯子却不喝水?

        他不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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