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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Siren.2


不管对哪个身份来说,眼泪都是比感情还要陌生的事物。

        谢初霁酝酿了很久,依旧没有成功。

        他将人的眼泪分为两种,一种受情绪控制,源于极度的喜悦和悲伤;另一种则纯粹为生理反应,疼痛或是对适当的刺激都会促进其分泌。

        塞壬无法做到前者,他所能设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自己会在某天失去洛昔。

        但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有任何发生的可能。

        就算终有那么一日,他也不会像人类那样潸然泪下,黯然神伤,而是改写事实,逆转已存的秩序,杜绝任何会使他们分离的因素,令死这一概念彻底消亡。

        至于喜悦的泪水——他回想起昨夜,更希望看到恋人情不自禁。

        塞壬效仿制造疼痛的方法,使劲拧了自己好几下,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我需要使用辅助工具才行。”他认真地解释,“蒜氨酸酶和氨基酸产生的反应或许能让我流泪。”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让恋人失望的。

        “你去要切洋葱?”洛昔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蒜氨酸酶和氨基酸到底指什么。

        他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主要来源于作为超自然存在,却一本正经运用科学理论达成目的的谢初霁。

        不过很可爱。

        天使和塞壬同样给人某种严肃的感觉,不同的是,前者的严肃带着拘谨,后者则透着认真。

        或者用傻气来形容会更合适一点。

        青年唇角开始又不受控制地朝上扬,怎么也压不住。

        美人鱼的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没有任何需要大费周章验证的必要。

        他会有这样的疑问,也只是因为看到科普上说塞壬,人鱼,鲛人是不同国家传说中同一种生物的称呼。

        他不会因为男朋友的眼泪没办法变成珍珠就不爱对方,反之亦然。

        人类也好,其它神话生物也好,只要谢初霁是谢初霁,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是初霁,我们的冰箱里没有洋葱。”

        尽管残忍,但洛昔还是指出了这一事实。

        对方看起来似乎被打击得不清,嘴唇抿着,眸光也暗淡下去,情绪明显低落。

        “不哭出来的话,我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眼泪没有办法变成珍珠。”他颇为纠结地开口,“就没有办法告诉你答案了。”

        “这不重要呃。”青年下意识回答,而后,他飞速地眨了下眼,这样改口,“如果你坚持要尝试的话,我们可以现在点个外卖。”

        “你更喜欢洋葱炒肉还是可乐饼?”

        塞壬没有味觉系统,身为人类时,他能从食物中平常的味道也相当有限,有过长时间不进食的经历。三餐对谢初霁来说根本无所谓,他不是喜欢洛昔的手艺才喜欢洛昔,而是因为喜欢这个人顺带接受了对方的这项技能。

        思索片刻,他选择了听起来和碳酸饮料相关的后者。

        “那我们还需要牛肉末以及土豆。”洛昔说,打开app选择外卖送菜服务,还加了瓶番茄酱和一袋面包糠。

        青年顺手回了一条工作消息,顺口问道:“要是洋葱也没办法催泪呢?”

        他发誓没有故意揶揄男朋友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毕竟人和塞壬的生理构造可能不太一样,对厨房小白来说是催泪杀手的洋葱,未必也能对塞壬产生效果。

        谢初霁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神色再度凝重。

        ——确实,他应该先考虑到这个情况,做好紧急预案,以供后续使用。

        海妖顿时纠结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老实道:“我还没有想好。”

        听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洛昔前仰后合,形象全无。

        “当然是没有用就没有用啊。”青年一边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解释,“这又不是那种特别重要的,一定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谢初霁更加纠结,“可是你问我了。”

        重要的不是问题本身,是喜欢的人。

        猝不及防的直球让洛昔有片刻失神,好在他已经不是和谢初霁互有好感,因为对方无意中一句话就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小年轻了。在如何应对男朋友的直白和坦率方面,他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

        “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你都会认真回答,给我答案吗?”他稳住摇晃不已的心神,故作严肃。

        塞壬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唔”

        青年沉吟一声,没有半点预兆地发问:“那你有多喜欢我?”

        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没有任何揶揄,或者说欺负自己男朋友的意思,纵使欺负老实人会有种格外隐秘的得意和成就感。

        然而今天的谢初霁太认真也太可爱,总让他有种不趁机捉弄一下自己会吃亏的想法。

        考虑到昨天发生的事,他将这种心态归结为另类报复。

        “”

        洛昔和那双海一样蓝的眼睛对视,海妖的视线飘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躲闪的机会。

        “一定要现在回答?”谢初霁颇为艰难地开口,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呈现自己的喜欢,将其量化,让它变得深刻而具体,可以被轻易感知,不容忽视。

        “一定。”洛昔斩钉截铁。

        从喜欢的程度来说,是最。

        问题的关键在于,谢初霁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这个最。

        他的歌喉致命,尾鳍和利爪,甚至是羽翼都最尖锐的武器,凡是海水触及的地方都是他的领土与国度。好看的船帆会用风浪收藏,稍微有趣一点的人类会关到海底深渊,直到其变不再有意思为止在漫长的生命里,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打发时间的伎俩。

        画家会认真倾听恋人的每一个字,沉默地帮忙;天使会纵容恋人喝碳酸饮料;龙则献上所有的财宝。

        吸血鬼用约会和惊喜表达喜爱;撒旦则试图用权柄和约束证明心意。

        妖精是最狡猾的那个,以开花为理由,更进一步地建立亲密关系,顺带杜绝了他用歌声求爱的可能——所有的身份都希望自己特殊,是第一个,而非重复,塞壬当然也不会例外。

        所有他能想到的证明“最”的方式,都已经被捷足先登了。

        海妖只能沉默,并希望自己的眼泪真的可以变成珍珠,在一众身份中显得稍微特殊一点。

        “初霁,你不会是不好意思说吧?”洛昔仍盯着他看,唇边弧度半弯,笑意浅浅,“不好意思说也没有关系——”

        反正他可以主动一点。

        “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最喜欢你。”海妖拧着眉,直觉恋人不会喜欢自己在海底深渊建造的王国,对那些沉入泥沙的收藏品也毫无兴趣。

        “其实你可以先亲我一下。”

        洛昔想了想,主动替男朋友考虑,“这样就可以暂时把我糊弄过去了。”

        他好奇谢初霁会不会真的亲上来。

        “可以给你三分钟的思考时间。”青年抻了个懒腰,抓着手机,边打哈欠边朝客厅走,“你要的洋葱到了,我先去拿个外卖。”

        塞壬亦步亦趋地跟在恋人后面,“那我可以先把珍珠送给你吗?”

        他已经决定了,不管使用什么方法,无论如何也要让眼泪变成珍珠。

        “当然”洛昔推门,“你也可以先亲我。”

        话音未落,青年猝不及防对上闪烁的快门。

        密密麻麻的话筒围了过来,将别墅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你好,请问这里是谢初霁先生的私人住址吗?”

        “谢先生和你的关系是?”

        ——谢初霁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他认为自己的机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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