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专辑

明明已经入秋，可气温丝毫没有要跟人和解的意思，还高高唱起反调，接下来几天，依旧燥热得不行。

        好在，老天看不下去了，来了两场大暴雨解解暑。

        雨过天晴，教师节也快到了。

        学校不提倡给老师送礼送水果之类的，太过张扬也繁琐，学生们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是对老师最大的帮助。

        但一年就一回，多少得有点表示不是。

        教师节前一天晚修上，肖正峰就此开了个小会。

        还借用了辅助装备，白板。

        “你们已经高三了，明年也将迎来高考，这是你们人生的一道分水岭，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过程很艰难，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功亏一篑，但你们要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得了，这严肃的神情，铿锵的语气，简直就是灌鸡汤必备。

        年年灌，周周灌，这下还要天天灌？

        底下大部分同学都麻了。

        但这么庄重的时刻，也只能洗耳恭听。

        “在你们背后，有为你们孜孜不倦默默奉献的老师，也有无微不至的父母，他们都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屏幕上，忽然多了几组照片。

        第一张：一群中年人站在廊檐下，他们手上有的拿着饭盒，有的提着水果零食，亦或是教材，他们在张望，方向出奇的一致，仿佛在翘首以盼什么。

        可惜屏幕太拥挤，放不下那么多人，如果够大的话，应该能看到更多类似的面孔。

        这是父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有同学认出图片上的是谁，还卧槽了一声，毕竟没人不认得生你养你的这个人。

        第二张：身穿职业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公文包，急匆匆地往前跑，他的神色焦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风尘仆仆，刚下班，还没归家，就要赶往另一个目的地。

        背景是三中的学识路。

        第三张：一位母亲在挥手，是在送别。

        第四张第五张又来了。

        很煽情，但很现实，因为时不时就会在身边上演。

        “你们行进的每一步，背后都不止一双脚印，还有父母在为你们负重前行。”

        班上的气氛莫名变得沉重起来，没有人在嬉笑玩闹，连身板都坐正了。

        逐渐往后放映。

        场景转换，桌面上，堆了一沓厚厚的卷子和习题册，这是教师办公室。

        老师们忙得不亦乐乎。

        在批改试卷，讨论课程，查阅资料，和学生谈心，他们的神情紧绷，好像很难愉悦。

        周芜忽然想起周轻鸿来，有时候忙起来，会直接在办公室吃午饭，吃完又继续工作，累了就在桌上眯一会儿。

        时常晚归，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又要早起，披星戴月。

        其实，肖正峰也是这样，或者说，很多老师都是这样，他们并没有轻松很多。

        谁不想按时上下班到点回家，可是依旧任劳任怨，这是为了谁？

        “人啊，要常怀感恩之心。不说别人，也应该为了自己，全力以赴拼搏，让自己的人生不留遗憾。”

        小会结束。

        不管目的如何，总之今天的晚自习学生都在奋笔疾书，仿佛虚度一秒光阴都是罪恶。

        期间，蒋齐帆号召大家将想对老师的话写下来，由各科代表收集并在明天早读结束后交给科任老师。

        还有，少让父母操心。

        下课时间。

        班上都在讨论要怎么写，虽然不做强制要求，但鸡汤都喝完了，不写就有点不是人的意思。

        “还能怎么写？肯定用手写啊，难道用脚？”

        话音落下，这人后脑勺挨了一记。

        邓文斌也没什么头绪，干脆跨越半个教室到最后一排和兄弟讨论。

        “我憋了半个小时，才写了几行字，你们帮我瞧瞧。”

        卡片上一一

        祝肖大帅

        年年有余

        笑口常开

        天天捡钱

        悠然自在！

        “就这几个词你要憋半个小时？果然是没文化真可怕。”

        “好土，不过很实在。”

        “拜托，我做梦都想这样好么，好歹是我最真挚的祝福，总比虚情假意好，管它土不土。”

        邓文斌不理这损友，埋头一看，陈原修正好停笔，他问：“原修，给我参考参考。”

        陈原修很大方，直接给他看。

        这字一看就是好东西，仿佛是自己写的似的，邓文斌读得声情并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有幸相遇，如获山河。”

        秦玄风评价：“有水平，简洁，牛逼！”

        陈原修：“中规中矩吧。”

        邓文斌：“兄弟，你可别谦虚了，我都想改改了。”

        他们这谈话声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基本听得到。

        周芜刚好解完一道几何体，正愁怎么下笔，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一一钾钙钠镁铝，锌铁锡铅氢，金属活动顺序牢记于心。升失氧，降得还，不敢忘，勤于勉，终将成。承蒙师恩，如沐春风。老师节日快乐呀～

        这第一份是给化学老师写的，毕竟她是化学课代表，对比其他老师是最熟的。

        写完之后，周芜还认真读了一遍。

        这遣词造句，也中规中矩吧，毕竟她语文确实不算突出。

        随后，又着手给其他科任老师写祝福语，周轻鸿也有一份。

        隔日早读结束，各科代表将卡片收集上去。

        然后这天的课程明显比之前轻松活跃多了。

        看来，教师节圆满落幕。

        一一

        每周一测怎么都逃不过。

        理综在高考中占比很重，学校每周六晚自习都会安排一场测试，重在掌握解题技巧以及把控答题时间。

        倒不是很正规，上交答题卷之后就会发答案解析发放下来。

        学生一般用星期天上午自个儿订正，老师会挑难度系数较大的题评讲。

        如果是三科分开考，周芜有把握冲击高分，但是三科合在一起，她就显得手忙脚乱，时间不够，大题费时长，亦或是做完没时间检查之类的情况都有发生。

        特别是，她物理偏科。

        暴露的问题挺严重。

        好比这次，她的物理大题就没解出来，多选题不敢多选，实验题粗心大意。

        生物的基因概率没时间算，是蒙的。

        周芜花费了上午两节课来核对，周日属于自习时间，后面她又拿起历年高考理综题来刷。

        有了经验，这次做起来总归顺手了点。

        “周周，我待会儿要去奶茶店打牌，要不要一块？”裴与时正在盖笔帽。

        第五节下课铃已经敲响两分钟了，周天下午是休息时间，好不容易可以放飞自我，她可不想再学了。

        周芜摇摇头：“不了，我还没完做完这套题呢。”

        这种活动项目，周芜一般不热衷，裴与时也不多劝，拿上书包就走人。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还剩零星四五人的时候，周芜终于起身。

        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来不及核对答案，周芜匆匆收拾好书包就赶往停车场。

        周末的书店，人流比平时多了不止一倍。

        熟悉的货架上，远远望去，已经空了。

        周芜暗自懊恼，又来晚了，她今天来是为了买姜诵年初开始预售的专辑《倒叙》，不过因为太过畅销，她一直抢不到，想在网上购买，也是迟迟补不到货的状态，其他不是正规渠道的她又不放心。

        上次她都问好店员什么时候上架，就等着到点来买，谁知，难不成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芜不死心，继续往里走。

        货架在书店正中央，左侧摆了一个地球仪，站在附近的少年侧了侧身，露出无可挑剔的俊脸，喉结还在上下滚动。

        周芜一愣，是因为认出是谁，同时也停下脚步。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住。

        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专辑，鎏金色调，低奢复古，上面还有印着姜诵的照片！

        原来还有最后一张！

        没道理啊，她下课没多久就过来了，刚才骑小电瓶车也挺快，陈原修又不住校肯定是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居然还比她快！

        在校期间规定必须穿校服。

        是住得很近么？

        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少年拿着专辑不放，还认真端详起来，完全不是一副“我就随便看看待会儿就放回原地的样子”。

        姜诵可是炙手可热的优质偶像，出圈全靠作品，几乎零绯闻，广受欢迎。

        那陈原修喜欢也不足为奇。

        周芜心急了。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把这张专辑让给她。

        但是夺人所好又不好。

        她又很喜欢这张专辑怎么办？

        虽然在同一个班，她现在也穿着三中的校服，不知道陈原修对她有没有印象。

        要是之前说过几句话就好了，哪怕是客套也好。

        可惜都没有，上次收集教师节卡片陈原修都不在座位上，还是秦玄风帮忙递的，要不然估计还能听到陈原修说一声谢谢。

        上次一块在烧烤店吃饭也没打招呼。

        交集少得可怜。

        陈原修凭什么让给她？

        好纠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就这几十秒的功夫，周芜脑海里思绪已经百转千回，最后她打定了主意。

        “同学您好，可以让一下吗？我想买姜诵的专辑。”这话很有搭讪的嫌疑，还是周芜不擅长的领域，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话音落下，少年转过身来，他的姿态慵懒，眼神平静，不知是习惯应对这种场面还是怎么，总之很淡定。

        又是四目相对。

        周芜眨了眨眼，心跳却有些快，掌心似乎还冒了汗。

        他的位置，确实挡住了一部分货架，所以她的说辞，应该挺合理的吧，虽然她看得见。

        平复好心情，随即，周芜看向那空空的货架，“又来晚了，每次都抢不到。”

        陈原修也朝那个方向看了眼，转头时，发现身前的女孩低垂着眼睑，睫毛轻颤，还伴随着一声叹息。

        一时无话。

        就在周芜以为陈原修不会搭理她时，陈原修挥了挥手中的专辑：“我这里还有最后一张，姜诵是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他的专辑确实很难抢到。”

        周芜：“你很喜欢他么？”

        像是被问住，陈原修语气顿了顿：“还行，他的歌挺好听的，很有特点，家里也收集了一些专辑。”

        周芜：“……”

        那这张应该没有吧，果然，夺人所好这事很难办成，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陈原修：“要买书吗？”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

        周芜抬眼，短暂错愕后，也点点头：“要的，想买本物理真题。”

        学校发的资料确实够用，但她偏科，总得对物理上上心。

        “把这个也带上，待会儿记得结账。”陈原修把专辑递了过去，“我叫陈原修。”

        听着这温和的声线，周芜鬼使神差地接过这心心念念的专辑，似乎又觉得不太好，她补充道：“我叫周芜，芜是‘平芜尽处是春山’的芜，谢谢你……陈原修，真的很感谢。”

        “不客气。”

        得偿所愿，又心怀感激的周芜走了。

        陈原修目送女孩离开，走进拐角，直至背影消失，这时，他的手机有震动。

        远在清和的发小顾东铭发来消息：【兄弟，到家没？赶紧上号！！】

        陈原修低头打字回复：【在书店，晚点再说】

        顾东铭：【你吃错药了？去书店干嘛？赶紧过来陪你爹打游戏！】

        陈原修看了眼消息懒得回，他选了本书，打算在知识的海洋里游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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