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亲吻

隔天上午，周轻鸿开车带她去学校收拾课本，周熠要去上学，就没跟着一块来。

        教室里，人还挺多。

        却不复往日的光景，大伙儿都在收拾东西，有的书桌全空了，走上走下，交谈中，言语轻快，却也有淡淡的愁思。

        三年的记忆，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周芜心情也低落，慢腾腾地书本放置在箱子里，周轻鸿还有事，要回办公室一趟，没法帮她搬东西，陈原修自然把这个重担接过来。

        搬到教学楼下面就行，可以开车到。

        他在前面搬大箱子，她就在后面拿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水杯，坐垫，剪刀，打孔器，小风扇各种。

        周芜问：“你的东西呢？”

        陈原修说：“我舅舅带回去了。”

        周芜：“那你待会儿怎么回家？”

        陈原修稍加思索了一下，“如果周老师愿意送我一程的话。”

        “……我待会儿不急着回去。”

        陈原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去哪里？”

        “拍照啊，都要毕业了，总该留下点什么吧，到时候把照片冲洗出来当作留念。”

        “行，那就一起。”

        多个人也一样，周芜当然没意见，等裴与时和赵梦书她们来之后，又约上几个同学，许衡也来，李冠明他们就舔着脸跟着一块，反正也无聊不知道去哪。

        四处打卡，还打打球，总之，时间一大把，随意挥霍。

        等快逛完一圈，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急急忙忙跑到教学楼躲雨，一看球场上，还有不少男生在打球，也有的在踢足球，暴雨肆虐，狂风乱舞，他们像是浑然不觉，嬉笑欢呼怒吼声尽数释放。

        青春，终究是要散场的。

        一群人聊聊以后的规划，再吃个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前前后后，也玩了一整天的时间。

        周芜晚上回到家，再也不用设置闹钟早起，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高三真的结束了，她有整整三个月的自由时间。

        该怎么度过呢，她去问陈原修。

        sea：【我打算明天去报名学车，先把驾驶证拿了，以后出门也方便】

        向日葵：【啊，你不回家学吗？】

        他爸妈应该很想他吧。

        这个决定，八成是因为自己。

        sea：【不急，九月份再回去，以后在清和有的是时间待着】

        sea：【我爸妈要上班，没空管我，再说了，哪有陪女朋友重要】

        向日葵：【！！！！】

        向日葵：【还不是呢！】

        sea：【还有48小时！】

        现在已经凌晨了，10号了，原来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那么快。

        周芜掐了把脸，慢慢适应，然后打字：【要不我也去报考，反正快到法定年龄了】

        她要选择装死，逃避话题。

        sea：【再过个两三年吧，我怕你现在不敢碰车】

        向日葵：【？】

        sea：【宝宝，在等等吧，你骑小电驴就挺慢的，当然安全第一要紧】

        总感觉到话里似有似无的“嘲讽”怎么回事。

        向日葵：【再见！睡觉了！】

        不聊了，好气。

        sea：【嗯嗯，睡觉吧，晚安】

        啊啊啊啊，这人居然还不安慰她！但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气的，周芜用毛毯盖住腹部，专心睡觉去了。

        一

        端午节前一天，蒋黎开始准备过节要用到的东西，雄黄酒、艾草叶、菖蒲以及包粽子用到的材料。

        端午节当天会有传统赛龙舟项目。

        当地也有不少城中村，里面的房东都是隐形富豪，一年到头不用上班，稳稳坐在家里吹吹空调就能靠房租日进斗金，日子很清闲，前两周就开始着手准备比赛，等到当天大干一场。

        周芜去年有在河边看过一回，敲锣打鼓震天响，比赛特别激烈，中年大叔们很卖力，看点十足，两岸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今年正好高考完，她很想去。

        跟蒋黎说，蒋黎也同意，“傍晚六点之前要回家吃晚饭。”

        周芜：“知道了。”

        她先把这个消息在小群里分享，赵梦书和裴与时都嚷嚷着一块去。

        就是。

        裴与时：【先说好，不能带男票！】

        裴与时：【现在就我一个单身狗了，呜呜呜呜呜，你们要照顾一下我的感受】

        赵梦书：【……】

        向日葵：【……】

        赵梦书和许衡本来就挺暧昧，高考结束那天晚上，许衡喝了酒当着众人的面向赵梦书表白，赵梦书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

        至于周芜，反正裴与时早就默认是有对象的人了。

        赵梦书：【我还不想带呢！烦死个人，黏人得要死，整天问我去干嘛！喘不过三分钟又轰炸一条信息！】

        周芜：“……”

        嗯，好像是有点吧。

        但是，聊天也不算很频繁吧，今天的对话结束，现在还没新动静呢，也不知道陈原修报名好了没。

        裴与时：【哈哈哈哈哈哈，许衡沦落成小奶狗了吗？】

        裴与时：【摸摸头，是不是特别乖啊？】

        向日葵：【忽然想见识一下】

        赵梦书：【！！！】

        赵梦书：【好啊，那把他叫上帮我们拎包】

        说来就来，有气魄。

        一个人拎包也够了，不需要第二个人了吧。

        周芜只跟陈原修说明天出去玩，没说要带他。

        sea：【为什么？】

        向日葵：【你先好好准备科目一吧，题库有两千多道题呢，慢慢看】

        周芜昨天上网搜了一下驾照考试科目，科一科四考理论，科二科三考实战，总之就是要多练，她也没什么事要做，干脆也下了一个驾考宝典，陪他一块练。

        向日葵：【好好记题，我明天晚上抽查你，加油呀】

        sea：【……】

        翌日，周芜起了个大早，蒋黎单位有放假，母女俩今早要包粽子，各种馅料的都有。

        弄了一上午，总算忙活完了。

        周芜想了想，拍个照片发朋友圈，虽然自己包的粽子形状马马虎虎，但好歹亲自动手了呀。

        半分钟后，陈原修在下面评论。

        一一我要吃。

        周芜直接给他发消息，又加了几张图片：【好看么？】

        sea：【好看】

        sea：【但是没你好看】

        向日葵：【你也很好看】

        周芜觉得，跟他呆久了，自己的脸皮也会变厚。

        sea：【快两天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向日葵：【明天就会见到啦】

        不至于明天，她打算下午给他送粽子来着，当作是一个惊喜，不想让他知道。

        sea：【今天不想看到我？】

        向日葵：【……也不是】

        sea：【那等着】

        等和裴与时赵梦书集合在奶茶店时，周芜才明白陈原修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里头其中一个藤椅上，大喇喇伸着两条长腿，穿休闲短裤，黑t的少年，不是陈原修又是谁？

        许衡坐在他对面。

        俩人视线碰撞。

        他的瞳孔漆黑，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好几回。

        视线里，女孩穿着高腰牛仔热裤，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白得不像话，上面是一件淡紫色的雪纺衫，不长，堪堪过肚脐眼。

        今天没扎头发，巴掌大的小脸，光滑细嫩，整个人显得清纯乖巧，特别好骗的感觉。

        陈原修目光灼热，眼睛亮了亮，又暗了暗。

        这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有一种女朋友精心打扮，却不是为了你。

        扎心。

        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周芜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多出个人，赵梦书和裴与时也不意外，已经在点奶茶，她干脆也加入，这什么眼神啊？难道她穿得不好看么？早上还夸她呢，现在当着面就夸不出口了么？

        不想理他。

        可当人到身边站着时，还是会忍不住问一句，“你要喝什么？”

        周芜点了一杯多肉葡萄，陈原修也跟着要一杯，顺便换个角度，把那些碍眼多余杂七杂八的视线挡住。

        几人买好喝的就出发，赛龙舟已经开始，他们就蹭个热闹，能看多久就多久，离得也不远，走过去就行。

        外头太阳大，周芜出门有涂防晒霜，这会儿没穿防晒衣，肯定要打伞，陈原修没法闲着，主动帮她。

        又没说话。

        片刻过后，周芜喝了口奶茶，闷声说：“你刷了多少道题啊？14号就考试了，还来得及么？”

        明天她生日，估计也没多少时间看了。

        陈原修一一答：“刷了七百多道了，来得及。”

        “哦……那你加油。”

        “嗯。”

        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发酵。

        快到比赛场地，两岸全是人，声势浩荡，鼓声响彻云霄，龙舟上，一船的人，都穿着统一服装，整齐迅速地划动船桨。

        有一艘还来了个漂移。

        欢呼声更剧烈了。

        赵梦书和裴与时兴奋得叫好。

        许衡在后面任劳任怨地拎包拿东西，也不忘掺和两声。

        周芜最容易被周边的氛围感染，想拿出手机拍照，单手又不稳，这会儿在树荫底下不用撑伞，她扭头问陈原修：“可不可以帮我拿奶茶？”

        陈原修点头，还用问？直接塞他手上不就好了？他敢不拿么。

        手空出来，周芜横着手机拍照，顺便录视频，角度不好，她又换位置，走来走去，陈原修跟在她身后，默默帮她背包拿伞拿奶茶，偶尔跟许衡对视一眼，谁也没资格嘲笑谁。

        一下午，都是热热闹闹的场景。

        等到五点比赛结束了，也没什么看头了。

        今天是节假日，一般都要回家吃晚饭，就不在外面吃了，各回各家吧。

        打一辆小型出租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陈原修带着周芜坐一辆，他们三个一块回去。

        裴与时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无时无刻都要吃狗粮，说要赶快找个对象。

        向日葵：【我觉得李冠明挺好的啊】

        赵梦书：【对啊，长得也不差，高高瘦瘦的，成绩也好】

        裴与时：【都是老熟人，多尴尬，我可没这意思】

        赵梦书：【我感觉他对你有点不一样，八成有意思】

        裴与时：【但是没长嘴啊，我哪猜得到他脑子里想什么】

        周芜看着这些消息，也琢磨不透。

        没等她琢磨明白，陈原修抽走她的手机，熄屏，显然是有意见了。

        周芜迷茫地转头看他。

        陈原修掐着她的脸提醒，“芜宝，你已经忽略我一个下午了。”

        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时候，居然又在看手机，手机有他好看吗？

        周芜：“……我在想事情。”

        不过，这话也不好跟他提，只能先转移话题，“我等下回家给你拿粽子。”

        “嗯。”

        “尝尝我的手艺。”

        “嗯。”

        “我吃过了，感觉还不错。”

        “嗯。”

        全是单音节，周芜觉得他在生闷气，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又不是故意不叫他出来，这不是担心他不够时间看科目一嘛。

        这要怎么哄？

        他话少，她话更加少，俩人沉默了一路，周芜绞尽脑汁想办法逗他开心，又想不出来，等到家后又提着几个粽子出来，最后灵机一动。

        周芜把粽子递给他，他接过，她却没松手，陈原修微怔，然后看着女孩走近，踮起脚尖来，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声音细如蚊蝇，“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周芜头一回那么大胆，脸红得不行，亲完说完直接撒腿往回跑，走出一段距离，回头冲他挥手，“明天见！”

        小区门口，一辆车牌号熟悉的白车行驶进来，周轻鸿在驾驶座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周熠的倒看得很明显，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还用手捂住眼睛，简直欲盖弥彰！

        救命啊，好尴尬，不活了。

        周芜觉得腿软，跑不动了，只好装作一副很淡定的样子。

        回家之后，周熠书包都没放直接闯到她房间，一脸兴味盎然，“姐，刚才在路边偷亲人的是你吧？”

        “不是！”什么叫偷亲，那是光明正大的好吗！

        周熠也不在意这个答案，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走了。

        周芜发现，她快没法直视陈原修了。

        凌晨准点，他发来生日祝福，周芜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一句话也不说。

        sea：【害羞了？没事，以后我来主动】

        主动什么啊主动！

        烦人！

        心里想着烦人，却很甜蜜。

        俩人约了个见面时间，是在晚上。

        因为白天爸妈要给她过生日，太阳也大，晚上出去玩比较好，不热，凉快，他白天也有时间刷题。

        sea：【芜宝，明天穿长裤出来，尽量不要穿裙子】

        向日葵：【？】

        他神秘兮兮地没回，周芜只好乖乖听话，搭了条牛仔裤出门。

        傍晚七点多，周芜在小区门口路边等人。

        这里车流挺多，车轮摩擦地面，鸣笛声刺耳，没多会儿，里头夹杂着一道轰鸣沉闷的声响。

        由远及近，声势越来越大。

        红黑交错的车身，少年带着头盔，俯身向前，长腿长手，晚风肆虐，他的衣摆被高高吹起，姿态肆意洒脱，一如北半坡初见的模样。

        摩托车前大灯直直照射，也照进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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