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悟道

萧选的意识深处。
  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小舟上，随着道源海中光华流动不断颠簸。丝丝缕缕的道纹逐渐攀爬上小舟，如同锁链般牢牢固定住小舟，使得小舟始终停在原地。
  其上人影正是萧选，只见他双眸微闭，嘴唇默默蠕动，最终却是没能张开。周身道纹缓缓涌入，而在那有些虚幻的身体里却是有一柄小剑在不断游走，细细观之，其模样与天元剑一般无二。
  而萧选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于此，他完全被那道壁的波动彻底吸引。其上的纹路之数何止千万，可在萧选完全入定后，在萧选眼中道壁上大多数纹路却是缓缓消失，只余近百道属于剑道的纹路。
  那些剑道纹路意蕴皆是不同，或轻巧，或沉重，或如凛冽寒风，迅疾而刺骨；或如熊熊烈火，霸道而炽烈；或如万仞雄峰岿然不动，压迫感十足；或如怒海狂涛疯狂奔涌，仿欲灭世……
  这么多不同的剑意道韵同时存在于一块道壁上却丝毫不显杂乱，相互对立之下又相互依存，风格迥异之下又有共通之处。如此一道剑意盛宴让得萧选看得如痴如醉，自身的剑意也在其中印证，逐渐吸收成长。
  最可贵的是那些纹路并非一成不变，随着光华流转之间逐渐演化，其中玄妙之处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想来是万法圣君在世之时由那道壁之灵推衍，被那道壁记录而下。
  而伴随着萧选如饥似渴地学习和吸收着剑意道韵时，道源海中的人影也有了变化。
  只见其体内的那柄小剑变得越来越活跃，最终竟是直接钻出了虚幻的人影，化作一柄长剑于面前虚空中悬浮，光芒大振。
  修长的剑身微微颤抖，竟是调转方向，直直地劈向那锁住小舟的道纹锁链。
  当!
  长剑势大力沉，可那看似纤细的锁链却是如同金钢锻造一般牢固，一记劈砍仅仅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而那长剑却是不停，目标明确地对准一道锁链不断猛攻。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更何况是剑砍锁链？在数百次攻击后，那锁链砰然崩断！
  道纹锁链断裂后却没有落回道源海中，反倒是化作一道灰白光华钻入萧选有些虚幻的魂体，最终化入人影面部！
  长剑此时也终于停了下来，有些兴奋地嗡鸣几声，而后便不知疲倦的劈砍起其他锁链。
  刚开始需要数百下，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光华涌入萧选的魂体中，那斩断锁链所需的次数却在不断缩减，直至仅仅百次便可斩断一条锁链时，那长剑终于停了下来，在萧选的脸上蹭了蹭，仿佛邀功一般。
  而沉浸在道壁中的萧选也终于有所察觉，心神也来到了道源海中，看着自己那比之前凝实了许多的魂体，双唇开闭之间，声音传出:“我这是有所突破啊？”
  话音未落，萧选突然愣住了，旋即狂喜道:“我能在道源海中说话了!！”
  所谓驭身境，先驭天地气，后驭道源身。驭身境大成境之后便需要修士通过修炼获得更多的灵气、道源海威能、道悟来彻底驾驭自己在道源海中的这道灵魂之身，待得彻底如臂指使之时，便是突破行者境之日。
  而萧选仅用三个月便突破至驭身境大成，可后面数月却是进度堪忧。即便努力修炼和有青渊子的指点，在这丝丝缕缕的道纹锁链的限制下，他也仅仅是能做到睁眼闭眼，其他的连张一下嘴都困难。而今日却能说话了，萧选自然是兴奋无比，总算是看到进步了。
  至于那柄与天元剑完全相同的长剑，则是萧选修出的实体剑意。在青渊子的指导下，萧选将自己本身的一些精纯剑意注入了魂体中，再加以温养形成一道实体剑意。
  青渊子说这剑意对突破行者境作用不小，可打从修成后，这如同害羞的小姑娘般只愿意待在萧选的魂体之中，连出来都不肯出来，更别提替他斩断这锁链了。原本萧选都放弃了，打算将自己的魂体再修炼地凝实一些挣断这锁链，如今看来却是这实体剑意建功。
  和与自己心神相通的长剑沟通一番后，萧选口中喃喃道:“众多不同的剑意吸收与刺激之下使得它有这效果么，看来这万法道壁真是个宝贝，不仅让我对剑道的感悟精进不少，还能让我的突破省不少功夫。”
  既有此想法，萧选更加珍惜此次参悟机会，褒奖鼓励下那实体剑意后，意识退出道源海继续参悟道壁而去。
  那实体长剑如同小孩一般，受到萧选的鼓励后显得无比兴奋，绕着萧选飞了数圈。见萧选没什么反应，只得悻悻地停下，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那些锁链之上，不知疲倦地劈砍又将重新开始。
  萧选的注意力却已完全回到了那些纹路之上，随着参悟的慢慢深入，萧选竟是发现众多剑意的共通之处越来越多，慢慢有了些百川汇海，殊途同归之意。仿佛一切的剑意剑法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也终将回到那里。
  “万法……同道，对，这些剑意剑法究其根本，皆是由参悟剑道所得，修炼至精深处，也终将返璞归真，上升到修炼剑道本身，这才是我辈剑修该走之路！修天下万剑法，成本我真剑道！哈哈，我总算明白青渊子师尊为什么总让我去研读各式各样的剑法典籍，而田明师尊也同样拿各种剑法剑意来考校我。因为它们都来自一处，都是我未来剑道的组成部分，都是一样的！弟子愚钝，今日才明白二位师尊之真意！”

  萧选内心对二位师尊更加崇敬，稍稍平复下心情，继续感悟起那些剑法剑意。一时间念头更加通达，参悟速度也就更顺利，就连道源海中长剑劈砍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带上了些许独特的韵味。
  ……
  外界，柳悦颜缓缓睁开双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看还沉浸在感悟之中的萧选，眼中浮现些许欣慰之色。
  “阿弥陀佛，柳施主这是参悟完毕了？”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却见慧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侧方十数米处，脸上依旧是那份和煦的笑容。
  柳悦颜冷哼一声，道:“这就不劳慧明大师费心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吧。如今修为被封之下却来到此等参悟宝地，不知慧明大师可有宝山在前却无处下口之感？”
  听得柳悦颜口中嘲讽之意，慧明笑容不变，开口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机缘若属小僧，不论如何都会落入小僧手中；若不属，又何必强求？”顿了顿，接着道:“况且于小僧而言，结识萧施主已是不虚此行，这些许机缘也就不重要了。”
  柳悦颜美眸中寒光一闪，冷冷地道:“你若是打算用萧选的信息去佛国换取些什么，那我现在也就顾不得其他，现在就将你格杀在此，你可以试试我敢是不敢！”
  “呵呵，看来自封修为和坦诚相待仍难得柳施主信任啊。也对，以你的身份也不会对佛国有什么好印象……”慧明笑道，见柳悦颜脸色更冷，适时止住话头，摇摇头:“唉，施主心中所想小僧能猜到能解决，可这偏见小僧却是毫无办法。也罢，只剩这一个办法了……”
  言罢，慧明自怀中取出一柄匕首，不待柳悦颜发问，猛地划破指尖，而后将满是鲜血的手指猛地点在眉心，口中喝道:“苍玄大道，育我生灵。今我慧明对诸天大道起誓，若我以任何形式向外人透露有关萧选的天赋资质机缘，便让我道源崩裂，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出来一丝丝隐晦的波动，随着波动的扩散，慧明眉心中的血指印竟是缓缓没入皮肤中，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玄灵血誓？你竟敢立如此重誓？”柳悦颜大惊，这玄灵血誓乃是直接以天地为证，面对诸天大道立誓，只要身处此方天地之间，别说违背誓言，就是生起些念头都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就她所知，整个玄灵帝国用到此誓的只有在培养死士时才会让他们立下这誓言，而且成功率还不高，毕竟这誓言还需要立誓者全心全力配合，由此足见慧明之诚心。
  “怎样，这下总该相信小僧了吧？”即便立下这等关乎性命的誓言，慧明依旧像没事人一样，脸上还是那份淡淡的笑容。
  柳悦颜面色复杂地点点头，这等誓言之下她也是完全相信慧明绝无出卖萧选之心，“真没想到你一个佛国之人，竟还记得这么古老的玄灵血誓。”
  “呵呵，玄灵并非全是忠士，佛国也并非皆是走狗。”
  “什么意思？”
  “无事，小僧无聊做感慨罢了。说回你的问题，柳施主，你刚才是否觉得这道壁上杂乱不堪，无法去更深的参悟。即便是偶有所得也会被其他纹路干扰，很难真正获得精华。不知小僧说的可对？”
  “呵呵，没错，你刚说有解决方法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就连我修炼上的问题你都能解决，你的修为应该还没有我高吧。”
  “能看清症结所在自然就有解法，施主你只是当局者迷而已。你的问题不是悟性不够不能参悟真正精华，反倒是悟性太好，所悟之道太多又皆有所建树，相互干扰之下反倒是什么也得不到。而且这道壁的设置对你这种人并不友好，好似是这位圣君大人有意阻止后人多道同修。”慧明顿了顿，见柳悦颜静静地看着自己，接着笑道，
  “所谓学通百家不如专精一门，人力有穷时，不可能将这诸天万道皆修到极致，所以还是要有所取舍，选出一条真正可以彻底走下去的道，这对未来的修行也是好事。”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告诉我该如何取舍？”柳悦颜问道。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问你自己的心了。”
  “问自己的心？”
  “修道与修心永远是相辅相成的，所修之道也必然需要合乎本心，或是因为钟爱，或是因为契合，这便是本心给你为什么选择那条道的答案。而施主你现在就需要本心给你一个答案，如果只能选一个，它会选择留下什么？而这个答案也只有它能给，目前看来，也到了它必须给的时候。”
  柳悦颜点点头，自己虽身在剑脉，可所学所修却不只剑道，如身法，火道，统御之道，心道等等皆有涉猎，并且还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而师尊也跟自己提过这个问题，说需要自己要选出一条真正可以作为自己修行的主道，万不可再这样齐头并进下去。而自己久久舍不得取舍，师尊也并未强逼自己，只是告诉自己若是在这般下去，恐怕日后修行路会出大问题。如今机缘在前，看来也到了取舍之时。

  站直身体对着慧明点头一礼，柳悦颜道:“谢慧明小师傅指点之恩，日后如有需要，我必当厚报。还有，”顿了顿，有些歉然地道:“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你态度不好，在此向你致歉，还请慧明小师傅海涵。”
  慧明侧身不着痕迹地让开这一礼，笑道:“无事，小僧不过是卖了卖嘴皮子，具体如何走还得靠你自己，这算是什么恩。至于那态度不好，呵呵，若是小僧遇到此等目的不明之人恐怕早已乱棍打跑了，你这不算什么。”
  见柳悦颜还欲说什么，慧明指向一旁在一刻钟前进入此地感悟的雪山神殿众人笑道:“好了，再在此处跟小僧客套下去，可要让那些人把风头抢走了。快去感悟吧，机缘为重。”
  柳悦颜看向一边，只见雪无极几人周身道韵流转，神光闪烁，单看其威势竟似隐隐要追上青莲宗众人一般，当即也不好再说什么，再施一礼后盘膝坐下，开始参悟。既已下定决心，念头也通达了许多，这次感悟可就顺当了起来。不多时其周身神光闪烁，隐隐有凌厉剑气在之中游走，气势直逼玉明风与雪无极二人，天骄之资尽显。
  “还是选择了剑道么，倒也不错。”慧明笑着点点头，旋即脸上浮现些许伤感，低声喃喃道:“至于歉意，我怎么能因此受你的礼，反倒是我该向你行礼致歉。因为，我是这片天地之人，”
  “而整个玄灵，都欠柳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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