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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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情思断前尘,一曲离愁隔天涯。
我为什么要活着?……杀了我,斩草除根,不好么?……
……
风萧瑟地穿林而过,树木参天,每一棵都高到让人炫目,抬起头找不到树冠的边界,仿佛万千林木全长成了无边无际的一棵。
阳光是没有的,潜龙谷里一年到头阴阴郁郁,植被厚而且浓,人要是摔进灌木丛里头,只能勉强露出个脑袋。
他只记得那些光斑,在头顶晃动的叶子中间艰难地洒下,空气更凛冽了。
是他撞在了风上。空气像凝固成了糊状,他凭着两条腿破开,把气流削成尖利的刀。
他在灌木丛里跑,在张牙舞爪的枝丫间跑,在风和风交错的瞬间跑。
别停下,停下只有一个结局。
死亡。
他跑成了一道影,潜龙谷里的魅影。他与那些山林妖魅互为猎物。他曾经被追上过,每次死亡边缘的游走都让他更加强大。
暴力。残虐。失控。尖叫。破碎。血与火。
仍带着鲜血的温热的毛发。声嘶力竭的求饶。被碾碎的肉沫。满目红光染透了整个天空。
血色越来越浓烈,直至酝成一滩化不开的墨黑,他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一次又一次。
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意识被一只无形的手撕裂,空洞的眼睛在皮肉的裂痕间窥视这世界。
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真的是一个人,与他往常见到的由妖魅幻化的人形不一样。他说不清楚哪里不同,但他知道眼前那个,与山林中的妖魅不是一个族类。
和他也不是。
他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阵型。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一点,他好像生来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自血液里带有的灾难的印记。
他抓破黑熊妖的尸体,扯开皮毛钻出来,浑身淌滴着温热未散尽的血,率先发动了进攻。
疾冲。出拳。耗尽全力。面对每个对手他都从不留力,这是求生练就的本能,任何疏忽都能招致灭亡。
可是那人躲过去了,他压根就没看见他挪动脚步,打出的拳头就已经空了。他的喉咙被钳制住,身形和力量的悬殊差距下,那人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摁进了灌木丛中。
他听见身下枝条被压碎,细小的树枝裂口扎在他背上,他凶狠地咬着牙嘶叫,徒劳无功地挣扎。
他要死了么?
那人眉须花白,双目精光毕露,与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同的是,头顶一根头发也没有。
“你是人,不是野兽。”那人说。
……
他已经忘记了。
忘记无时无刻紧绷的神经,忘记死亡穷追不舍的绝望,忘记浸润在骨头内的血腥。
忘记潜龙谷。忘记与生俱来的苦难。
他是谁……他从何而来?
高热与虚脱缠绕着他,双手被反捆在背后,脑中一片空白。
无力反抗。而且,为什么要反抗?
他们围着他,盘腿坐在地上,他也躺在地上。他们没日没夜地敲着木鱼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他口干舌燥,嘴巴里产生了极难熬的黏着感,连呼吸也是痛。他由渴望血到仅仅只想要水,但他不吭声。
他合上了眼睛。
……
“师兄,这孩子被妖气侵袭太久了,恐怕……”
“不要再让他摄入半滴妖血。惠能,从今天开始,这孩子归入你门下。”
“啊,我?……”
……
记忆被切割成零散的碎片,亦幻似真,他依然在奔跑着,但场景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在陡峭的山阶上跳跃,从上而下第八千三百五十七级石阶,那上面有一个豁口,踩着那豁口下跳,刚刚好落在了寺院屋顶上。
一串核桃壳追着他剃得光洁的小小的后脑:“臭小子,给我滚下来!”
……
他梦见自己的身躯被拉长,肩膀变宽,脚步生风,气势汹汹地冲出聚云堂,一众师弟在身后追赶着他。
“把他拦下来。”语气平和,却带有不容违抗的威严。
谁能拦得住他,他们不敢与他动手,就算动手,他们也打不过他。可是,他们都配发了捕妖简,获得了下山猎妖的资格。
“我在这里十三年了,十三年了!”
混乱背后的白眉老者眉心一跳。他居然知道。
惠能在他动手撕名榜的前一刻跳了出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火热的掌印:“别闹了。还是小孩子吗?”
……
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不过是借口。他们只是无法掌握他体内的变数,他们怕他手上沾染妖血,从而功亏一篑。
教条朝身后退,清规戒律朝身后退。迎着夜色走向漆黑的山林,后方燃起了明亮的火光。
藏经阁。
“不是我放的火。”
他本可以解释更多。没有动机。幼稚低智,不是他的行事方式。但他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师兄,昨晚只有你不在场救火。”长空在说这话说,看他的目光与往日大不相同。
他的呼吸一点点紧促起来,视线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光芒。骤然间,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着他,感受不到肢体,丧失了视觉、触觉、嗅觉和味觉,混乱的声音自遥远的天边拉扯着他,呼叫喝骂哭泣,他无法辨别……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被捆在聚云堂中,僧袍上是没有干透的血。
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
“剔筋放血。”
惠能拦在他身前语无伦次:“师兄,师兄……手下留人,手下留人……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啥也不干,我不下山,不喝酒……我呸,呸!我这辈子就把这小子绑我院里,绝对不会让他化妖……臭小子,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闯祸……闯了什么祸?他想说话,满口黏稠的甜腥。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轰得他耳朵难受,他暴躁地发出毫无意义的吼叫。
冰冷的命令割在身上,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是冷,冷,有什么东西,自他身体里流走,带走他的体温,带走他的呼吸,以及生命。
惠能箍紧他,以免他在一阵阵的抽搐中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忍着……忍着,把妖血放清就好了……好了……”
不会好了……他听见自己的呼吸,犹如山洪袭来,在气管里冲撞。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往深海里不断坠入,好像有一把铁锤在脑袋里狠狠晃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在哪里……
他们是要任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是吧……
破败的木屋里没有点灯,腐朽的木头散发着潮湿的味道。那人推开门时,他只能微微侧眼,看见月光把他高大的身影剪在地上。
那老者永远是整洁的黑色袈裟,花白的眉须像修葺过似的一丝不苟。
他在他身边留下了青铜捕妖简和两把短刀:“不要再摄入半滴妖血。你不会一直侥幸。能活下来,是因为你还有命数没有走完。”
命数。他的命数是什么?他受够了所谓的抗击命运。
“动手。杀了我这个业障,你就安享太平……”他无力说道。
话毕,那道剪影已消失在门前。
再次见到这个身影,已是三年之后。他一眼认出了他,然而心里还是暗暗讶异苍老居然也会爬满白慕峰尊者的脊梁。
他倚在酒楼靠墙的角落喝酒,来人落座时,故意把手里的酒一推:“要么?”
黑纱遮盖的斗笠没有任何异动,少顷,来人说道:“收到了我的火雀,为何没来集合?”
他扬起一边嘴角:“你召集白慕峰的弟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死了,太子重伤。皇族意欲与白慕峰分庭抗礼,也暂时停歇了。皇上已向白慕峰求助,要求彻查九尾赤狐纠集妖魅混入邺阳一事。众弟子已经分散追踪妖魅。”
“不是掐架抢地盘吗?什么分庭抗礼。”他换了个姿势,从这一边的椅背躺到了另一边。
“白慕峰不入世。是那头要得太多了。”
“哪头?”
“三年前藏经阁那场火,那天晚上,长老堂失窃了。丢失的那件东西,我追查了三年,可能就在邺阳。”来人简洁地说道。
寥寥数语,好比暗涌层层灌入他耳中,他心里百感交集。
愤怒首当其冲,如此明显地知道他不是纵火者,他们还是任由这个罪名安到他头上。
惊异随后袭来,素知皇族与白慕峰表面上和谐共处实际上互相不对付,却也从没想过皇族居然真的敢在白慕峰动手脚。
疑惑紧随其后,声东击西的障眼法并不高明,可是熟知白慕峰的动向,能在白慕峰来去自如的还会是谁呢?
他终于收了收笑脸:“什么东西?”
来人顿了顿,绕过了这个问话,转而说:“东西确切的去向不得而知。但如果真在段兴民手里……他驾驭不了。”
他隔着斗笠与里面那双疲惫的眼睛对视着,听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天下,该易主了。”
……
“从今而后,你就是白慕峰的弟子,法号从“长”辈,就叫……”
“不易。”
“师兄?”
“行不易,止不易,生不易,死不易。叫他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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