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薏仁百合粥（2）

似乎自古以来都有这么一种说法是越是有才有名的人身上越有一些古怪的个性。

        从前业内都传说张安是个很孤僻冷漠有架子的名导演，但今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喝粥时我才深刻的领悟到一个道理：传言真是猛如虎呐。

        今天是第一天，组里没有夜戏，而且因为今天的几场戏都拍摄得很顺利，所以到了八九点的时候就收工了。

        其实我还是有些小小疑问的，从前我也跟过组，组里的拍摄几乎是挤得满满当当的，因为演员的行程紧，拍摄进度却不能慢，所以导演是抓紧每分每秒地在拍摄。

        我知道张安是个很严格严谨的导演，从他以前三年磨一剑来说，我先入为主的就以为他拍起戏来也是不吃不喝废寝忘食的那一种，可万万没想到他却是这样随性而为的一个人。

        我看看四周，估计其他人也跟我一样想法。

        收工的第一天，张安请剧组所有人吃夜宵——米家粥铺。

        米家粥铺是拍摄地附近的一家老字号粥店，店不算大，但也有上下两层楼，日常喝粥都要排队才能等到，且限时供应餐位，喝完就走，因为还有下一波人等着进来。

        我们运气好，来时候恰好避过了高峰期，殿内几乎没坐客，我和几个主演同张安坐一桌，其他人各自分坐，有的赶着回去休息的直接打包带了走，有的没来的张安还打了招呼让其他人给他们打包带回去。

        我看了看菜单，满满的一页都是粥名，当然也少不了包子小菜。

        张安在这时候开了口，他说：“我比较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东西，比如粥，馒头，这家店已经开了很多年了，味道很不错。”

        林菲一向是个爱搭腔的，闻言立刻就说道：“简单也喜欢煲粥喝，我住她家的时候她每天早上都会换着花样煲粥给我喝，有的时候是小米粥，有的时候是黑米粥，还有的时候是八宝粥，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味道嘛，还真不是我夸，比我在外面喝得好喝多了。”她说着还一脸自豪地点点头，我把头深深垂下去，心想这个小丫头可真是停不住嘴话多啊。再说，我那不是煲给你喝，是我煲了自己喝，你那只是顺带的好嘛。O(╯□╰)o

        桌子一时很安静，我抬头一看大家正都看着我，我心莫名非常规地跳了跳，然后嘿嘿干笑着说：“喝粥养生，养生。”

        我看见张安轻轻地笑了，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知道养生了。”

        我继续腼腆道：“养生这事从小做起，从我做起。”

        我话刚说完，身边那人就笑了。

        我偏头看过去，林晗正看着我乐呵呵地道：“那你给我推荐下我喝什么粥。”

        我心虚地瞄他一眼，然后故作镇定地翻菜单，嘴里应着话说：“哦。”

        南瓜粥清火养胃，核桃粥补益身体，栗子粥养胃补肾……我一个一个看过去，林晗就坐我旁边等着我，我扫来扫去最后放下菜单对他说：“要不喝七宝五味粥吧，营养比较全面，和胃、补脾、养心、清肺、安神这些作用都有了，而且还能抗寒。嗯……比较适合冬天喝。”

        他愣了愣，表情有些呆萌：“七宝五味粥是什么粥？”

        我嘴巴一张，气一提，刚要解释就听张安来了句：“就是腊八粥。”

        我气一松，点点头，道：“对的。”

        老姜在旁边叫着道：“编剧就是编剧啊，叫个粥名都这么与众不同高深莫测有文化。”

        我瞪他一眼。

        林菲在一旁摆摆手道：“哎呀呀，这我早就习惯了，等以后你们熟了也就习惯了。”

        我闭嘴不搭理他俩。

        林晗这时候问我：“那你呢，你点什么？也点这个粥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问我，于是我摇摇头说：“我不点这个，我今天想喝别的。”

        “什么？”他问。

        我没想到他这么好问到底，于是我乖乖答道：“这个。”我指着菜单上的一行给他看，“我想喝薏仁百合粥。”

        “哦。”他张着嘴思索着说，“听着好像很好喝的样子，那我也喝这个吧。”

        我抿着嘴盯着菜单不说话。

        等粥的时候，马玲主动和我说话问我道：“编剧和林菲认识？”

        我抬头，看她说：“嗯，认识。”

        林菲满脸戒备地看着她说：“我们的关系比铁棒还铁，比真金还真，比金刚钻还硬。干嘛，你想挖墙脚啊？”

        马玲噗的一笑，说：“嗯，如果我说我想挖呢？”

        林菲瞪着她说：“你想挖也没门，我们家墙角只有我自己能挖！别说你，就是林晗也不行！”

        林晗忽然被点名，睁大了眼睛盯着林菲看。

        我手在桌下暗暗使劲掐了林菲一把，她哎呦一声叫，委屈地瘪嘴望着我说：“简单~”

        我白她一眼，心道我才不吃你这套，然后对着马玲微微笑说：“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小孩子，被我惯坏了。”

        我说这话一是给林菲收场，因为我知道她并不是故意这么说话，加之最近因为某些事让她对我或者说对我们的友谊变得格外敏感和在意。二也是间接表明了我对林菲之前那番话的承认，我和林菲的关系确实要很深刻，总之我都是要站在林菲这边维护她的。

        马玲听了我的话眉头一挑，颇有意思地看着我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林菲听了这话可带劲了，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干了，豪气道：“这话说起来那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老姜也颇感兴趣的凑热闹道：“那就长话短说，捡重点说。”

        林菲飞我一计媚眼，说：“要说我和简单是怎么认识的，那整个就一活脱脱的现实版英雄救美。”

        “她是英雄你是美？”马玲问道。

        林菲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猜我是英雄她是美？”

        马玲笑眯眯道：“因为我怎么都觉得你只能充当美，英雄嘛……还差了点。”

        我憋笑，心想马玲也是个妙人。

        林菲翻她两个大白眼，说：“还想不想听了？”

        马玲很配合地回答说：“想。”

        林菲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清了清嗓，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我和林菲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我想了想，其实故事真的很简单，如果省略掉她的形容词，副词，只保留主谓宾缩句来说的话，其实就是她等戏的时候睡着了是我给她披了件外衣然后收工前把她叫醒的。

        呃，就是这么简单。

        但相识于微时，总是叫人记忆深刻。

        那时候也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气比今日还要更冷些。林菲是个小新人，而我也还只是个小实习编剧。

        那天按理她的戏原本是排在下午的，因为白天要拍的是几位主演的对手戏，结果因为主演某些私人原因，他们的戏就一直推推推，然后推迟到了晚上。林菲这个小透明自然而然地也就跟着推迟了。

        我当时跟在老师后面来蹲班，去化妆间的时候恰好就瞧见她窝在角落的一张椅子里睡觉。嘴巴还微张着，模样十分可爱。

        化妆师姐姐告诉我说这是等戏呢，不用管她。

        但我走之前还是从道具间拿了个厚点的戏服给她盖在了身上。

        那天夜里凌晨一两点几个主演才收工，我和老师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化妆间里的她，于是我又鬼使神差地跑了回去。

        化妆间里灯是灭着的，里面的人早就都走的差不多了。

        我开了灯，灯光一时还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朝里面看过去，角落里果真还有个“球”窝在椅子里。

        那时候我的心里想什么来着？

        对了，我当时就想，这人可真是猪啊，这么能睡。

        我走过去拍拍她，叫她说：“醒醒，醒醒。”

        她慢慢睁开迷蒙睡眼，眼底还有些红，一脸蒙圈地对我说：“啊？干嘛？到我了吗？”

        我忽然就觉得很心疼。

        我也是一个人为了梦想出来打拼，当时看着她心底就特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心酸。

        我说：“收工了。”

        她这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嘴角边还有口水印：“你说什嘛？收工了？我这都还没上工呢怎么就收工了？”

        我抿了抿嘴没说话。

        她继续问我说：“导演呢？摄像呢？场记呢？都走了？”

        我点点头。

        她瞪大眼看我：“你是哪个啊？”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是实习编剧。”

        她一脸奇怪地看着我，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抓着一件厚戏服。

        “奇了怪了？这衣服哪里来的？我明明没有盖东西啊？”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然后慢慢望着我问，“这是你帮我盖的？”

        我点点头，手机传来震动，是老师催我了，于是我开始转身往门外走：“隔壁道具间拿的，记得放回去，收工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身后传来噔噔噔噔的脚步声，我还没回头，她就追上来拍了我一把，脸上此刻是飞扬的笑容。

        她说：“我叫林菲，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看了她一眼，说：“简单。”

        “简单？”她皱着眉念了一遍然后忽然一笑，“简单，真是个好名字，真好记。今天谢谢你啊。”

        我微笑：“不客气。”

        然后，道别。

        从那以后，林菲忽然就开始频繁地闯进我的生活了。

        我没想到的是，她追起朋友来，是这么的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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