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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回到皇宫


他深知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若不然,平阳国师也不会要杀那些人灭口了。

但他不能杀皇殿下。

日头转西,路程已过大半。只是饥肠辘辘,总要停下来歇息一下,吃些东西。几人下了官道,在河边燃起小火堆暖暖身子。

宣六遥时刻当心着铁星蓝把他和阿九灭口,他灵力不够,不能时时开着结界,也不能当着铁星蓝的面提醒阿九,阿九在前头赶车时,风声和车轮声嘈杂,不见得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只能有意无意地摸着朔月剑的剑柄,默默地看着他俩捡柴、点火。

阿九牵马下官道时才发现铁星蓝马后的活人变成了死人,只以为这人是被马拖死了,又有些奇怪宣六遥和铁星蓝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怪怪的,却也没有多言,只忙着煮水、烤干粮。

宣六遥隔着铁星蓝坐下,默默地啃着手中的饼。阿九取出了肉干,先递给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递了些给铁星蓝。

铁星蓝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一边嚼,一边隔着火堆看着宣六遥。他当然看出了宣六遥的戒备,又不知如何打破这层猜忌。

默然歇息完,铁星蓝率先起身踩熄火堆,嘴里说道:“小真人,你莫听这些贼人胡说八道。”

宣六遥微微一笑:“贼人?昨晚不是都已被你打死了么,他们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好!”

铁星蓝又是夸赞一句,心中却暗惊,这小公子小小年纪,城府却深,自己还是别跟平阳国师提起,免得生了枝节,自己反倒跟死在自己刀下的长明派人一般,成了炮灰。

日暮之前,总算到了京城东门。

铁星蓝把两具尸体并陈在外,自去通知衙役,与宣六遥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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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六遥和阿九继续赶往皇宫。

天色渐黑,两人进了皇宫,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向晚晴宫。

晚晴宫前,已有数人面朝东站着,翘首以盼。傅飞燕穿着黑底金纹的宽大丝袍,头上插着一枝长长的金色步摇,隐去了鬓边的白发,隆重而肃然,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

残存的金色夕光打在对面走来的两人身上,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走在前头的那个矮个的小少年身上。少年穿着一件素色长袍,袍子上似缀了无数的小太阳,闪着隐隐的光,刺痛着傅飞燕的眼,痛得她忍不住流出泪来。

泪水模糊了眼睛,她赶紧眨了一下。

眼前又清晰起来。小少年站在她的对面,微微仰着头,微笑着看着她,那双她日思夜想的大眼睛里,满是温柔的光。他终于伸手长长地作了个揖:“不孝孩儿让母后久等了。”

她的眼泪又汹涌地涌了出来,她三年的孤寂,三年的隐忍,三年的等待,在这一刻,都结成了最滚烫的泪水,还有淡淡的一句话:“进来吧。”

她伸出手,待宣六遥也伸手握住她时,原本她想冷静地转身进宫,当手心里握上温暖时,她却再忍不住,蹲下身子一把将宣六遥紧紧地抱在怀里。

泪水打在他的袍子上,又慢慢地滚落下去。

宣六遥伸出手,安慰地拍拍傅飞燕的背,心内也是百味杂陈。她是自己在这一世的母亲,生他、养他、爱他。即便他明白,她爱的是她的儿子,而她的儿子,恰好是他。但不可否认,这一世,他就是她的儿子。

“你长高了。”耳边是傅飞燕哽咽的声音。

宣六遥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三年了,若是不长高,母后不要急坏了?”

傅飞燕放开他,双手狠狠地捧住他的脸,眼里仍是泪光点点:“你也知道,三年了。”

三年了,她即便不知道黑衣人追杀的事,也当然知道他在宫外,没了皇权的保护,梅紫青若要害他易如反掌。她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圣上他们已经知道他在灵山,才张罗着送了东西又送了信。

宣六遥乖巧地答道:“是孩儿的错。”

“行了。”傅飞燕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进了晚晴宫。

晚晴宫里的摆设,跟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样。院子里原本都是石板地面,却围了一小块,把石板地撬开,换成了鹅卵石,又在其中种了几株疏竹,倒是添了几分雅意。只是又刨地、又换石的,只为种几侏竹子么?他怎么不知道傅飞燕有此雅兴?

傅飞燕看出他的疑惑,一笑:“平阳国师在宫里建了一个珍奇苑,苑里都是从各地、各国送上来的珍禽异兽。国师说,江南马上要送一对仙鹤过来,到时送到晚晴宫里,就养在这院里。”

珍奇苑?珍禽异兽?

宣六遥想起那个长明派人的话,想来这些所谓的珍禽异兽,不过是用来麻痹圣上和皇太后的手段罢了。不过这些事、这些话,也不适宜跟傅飞燕讲起,她也没有办法,徒增烦恼和杀机罢了。

只能再隐忍些,等圣上宣五尧和自己年纪再大些,有了政权和主动权,再跟平阳秋后算帐。再说了,听上央的口气,或许他们双胞胎兄弟都有一千岁的关口,到时说不定不需要出手,平阳自己就灭了。不过,说不准上央也跟着一起灭了。

他叹了一口气。

傅飞燕摸摸他的脑袋:“别伤心,我再慢慢跟圣上和国师说说,让他们召你回来,这晚晴宫的一切,你就都有份了。”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而叹气,宣六遥仰脸一笑:“母后,我饿了。”

傅飞燕慈爱一笑:“早准备好了。”

又转脸吩咐香龄:“把六皇子的跟班安排一下......若是不能进晚晴宫,就给他些银子,让他自己去住处去。”

香龄有些犹豫:“是......阿九。”

“阿九?”傅飞燕一下子想起这个被她赶出宫的小黄门,大惊失色,“怎么是阿九?”

香龄看着宣六遥,宣六遥抬着看着傅飞燕,诚恳说道:“母后,阿九对我忠心耿耿,他曾用性命护过我,母后切莫对他再有什么苛责。”

“用性命护过你?怎么回事?”

宣六遥犹豫一下,回道:“我们在路上曾遇到劫匪,是阿九替我挡了一箭。”

傅飞燕楞了一会,朝香龄挥挥手:“去吧,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再给些赏银。”

“是。”

晚膳时,傅飞燕没吃几口,倒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十回,仿若看不够似的。倒是宣六遥很久没吃到宫里的御膳,下箸如飞,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傅飞燕又欢喜又心疼。

次日,宣六遥既然回了宫,总归也要去圣上宣五尧和梅紫青处请安。

宣五尧已经当了三年皇帝,此时宣六遥年纪尚小,梅紫青倒也不担心他夺位,态度和善了许多,就像从前诸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绝口不提让他住回宫里。

宣六遥在灵山过得逍遥,也没有这个打算。

在宫里的几日,傅飞燕与他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直到第五日晚,宣六遥躺在床上掐指一算,哎呀,灵狐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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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结)

(第二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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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景纯的宅子在京城里,他已做了尚书,宅子也换成大的了。

大得能容得下一个后花园。

园内小亭楼阁,叠石回廊,竹梅相隔,杂以花草。梅间人影幢幢。

梅树下,一个华衣翠簪的美貌夫人正陪着一个穿着锦袍的五岁娃儿玩耍。

美貌夫人面如银月,额头光洁,本是气质华贵,偏偏有些扁圆的下颌挫了锐气,倒显出一点敦厚来,她正是佘景纯的妻子、佘宅的主母朱红颜。

而五岁娃儿长得白白嫩嫩,疏眉细目,配上细直的鼻梁,显得很是清秀,眼珠子却是乌亮,十分灵动,他是佘家当下唯一的公子,佘非忍。

佘非忍爬上窜下,朱红颜伸着一双手护着,却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突然窜到一个腰圆膀粗的婢女身边,用力拍着她的腿:“香莲,趴下,让本公子骑马。”

朱红颜时年二十八,五年前才有了儿子。夫君早出归晚,难得一见,朱红颜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她心想让婢女做一次马又如何,大不了给些赏银便是,于是假装没听见,只坐到一边的木椅上轻拍有些疲累的双腿。

佘非忍少了管教,手下更无轻重:“香莲,听见没有,趴下!”

好在香莲不是细弱骨架的,她慢慢吞吞地趴到地上。佘小公子猛地往前一跃,用力跳到她背上。香莲一时不稳,差点被压断脊梁,结结实实趴了个五体投地。

朱红颜这才转过头叮嘱:“非忍,轻一些,别伤着香莲了。”

“驾!快些!”

佘非忍才不管这些,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啪啪地打在香莲肩背上。

香莲忍着痛,努力伸长胳膊往前爬去。夫人宠溺小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一个下人又如何能怠慢。

“笨马!”偏偏佘非忍还嫌着慢,跳下来扑到朱红颜怀里抽抽噎噎:“母亲,香莲太慢了,孩儿不喜欢,孩儿要骑真马。”

朱红颜哄着儿子,偏偏他油盐不进:“不要,我就要骑马!”

朱红颜佯装发怒,手掌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听话,非忍。”

“不,我就要骑马!”

佘非忍断定母亲必不舍得打自己,蹬着一双脚直往她怀里顶,恨不得将她顶落椅下。朱红颜有些后悔平素里太骄惯着儿子。她自己娘家就姐妹两个,自己又是二十多了才有一子,又哪里舍得让他吃半分苦?

她无可奈何:“那些马都太高了,你如今还小,骑不得。”

在怀里顶着头乱搅的佘非忍抬起头,清亮的眼里划过一丝狡黠:“母亲,您前日里说马市里有一匹矮马,身量只有三尺,性情温和,想必那马儿跑起来,比起香莲要快些。”

马市里的矮马?

朱红颜倒抽一口冷气。

闹了半天,儿子是打上了那匹矮马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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