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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六遥上阵


铁星蓝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已经结了的莫紫萸之案,他只知道她活着跟宣六遥走了,却死了跟回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下看脸色,想必是勾起了宣六遥的伤心事。

    正不知如何圆下去,宣六遥却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躲哪里玩呢。平素里无事,就随他去了。你找他?”

    “不不。”铁星蓝看着他忙乎,等他把泡好的茶送上来后,东拉西扯了一会,才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今日我遇上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

    “京城有一户人家,儿子跑丢一两年了,谁知道前阵子儿子突然跑回来,顶了张别的面孔,扮成道士,回去把曾虐待过他的继母骗得团团转,心甘情愿被打得像个傻子似的,若不是那家的家主觉得事情不对,着我带人去埋伏,这继母呀,被打死了还得感谢她继子。哈哈。”

    “儿子也是个人才。”

    “可不是,才八岁,将来长大可了得。”

    “八岁就......谁呀?”宣六遥觉着有些不对。

    铁星蓝瞄了一眼他,没有吭声,只滋滋有味地品起茶来。

    宣六遥看了他一会,默不作声地起了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吼:“非忍!非忍!”

    喊声渐渐远去,又渐渐回来。想来他已在梅花观里走了一圈了,而且一无所获。他铁青着脸色跨进堂屋,在铁星蓝跟前怔怔地站了一会:“铁兄,你今日来,是专程来告知此事?”

    “按律法,假冒道士,行骗、殴打继母,据说还怂恿一个家丁偷女人衣物,致两人死亡,样样罪责加起来,他要么把肋骨打断,要么把牢底坐穿,哪一样都够他受的。他呢,又不肯自认身份求得佘尚书的原谅,也不想让你知晓。但在下怜他只是个孩子,只能先来问问皇殿下,是按律行事,还是替他申冤?”

    宣六遥气得脸色发白,他真想让铁星蓝按律行事,让这惹祸精再也惹不了祸。

    可是,

    他又如何真的不管他?

    铁星蓝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只当没有看见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总算,他下定了决心:“还请铁兄高抬贵手。”

    铁星蓝并不意外,他放下茶盅:“好说。只是佘尚书之处,如何交待?”

    宣六遥沉吟一会:“可否让我见见非忍?”

    “好说。你去时报我名号即可。”

    “多谢。”

    铁星蓝并不多言,起身便走。走得爽爽快快,留下宣六遥忍不住砸了两只茶盅。不是嫌铁星蓝喝过,确确实实,是把茶盅当成佘非忍来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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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宣六遥便赶到了八扇门的牢房,见到了佘非忍。

    他仍穿着道袍,粘着山羊胡。一抬头看见宣六遥,就像见了鬼似的,噌地缩到角落去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缩到角落也没有,师父照样看得见,这才畏畏缩缩地走到铁栅处扑通跪下。

    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连铁星蓝都能跪,跪师父更不在话下。

    宣六遥气乎乎地看着他。

    佘非忍低着头,缓缓流下一滴眼泪:“师父,我错了。可我实在忘不了姨母曾经的苛待,也恨她逼死我母亲,又将我逼出佘家。她鸠占雀巢,而母亲和我,原本应是佘家的主人,却一个含泪九泉,一个流落在外。我没有温大将军那样的武功,也没有师父那样的权势,我也只能用些小手段捉弄一下她。若是师父觉得我无可救药,大可不救我便是。弟子也不敢有何怨言,死在这牢里罢了。”

    他慢慢抬起头,果然见师父满眼怜悯,再不见半点怒火。他心知稳妥,却仍装成委屈的模样,巴巴地望着宣六遥。

    宣六遥盘腿坐下,摩挲着膝头沉思半晌:“只有想办法让佘尚书撤案了。不过,也不便曝露你的身份,若不然,即便你父亲原谅了你,你继母却是与你又结下不共之仇。”

    “是......”

    佘非忍心里高兴,师父真是拎得清的人。

    “你把事情一一告诉我,让我想想。”

    “是,师父!”

    瞒去白树真、避了重就了轻,佘非忍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与宣六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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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佘宅。

    大门口又出现了一个道士,也是老道,白须白发,小南瓜脸,身量不高,却比归来道长要高出一个头,手执一枝拂尘,眼帘微垂,身姿挺秀,端的是如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

    开门的家丁很是疑惑,佘宅这是怎么了,招道士啊?

    “善人,你家老爷、夫人在么?”

    老道士连个喏也不唱,直接求见。

    “有事么?”

    “贫道上央真人,归来道长的师父,有事求见你家家主,烦先这位善人通报一声。善哉善哉。”

    老道士一脸沉稳,慢条斯理。

    家丁却不太乐意:“归来道长去了八扇门,真人自去找便是了。”

    “修道之人不入公门......哦。”老道士突然明白了什么,手指一捻,掌心突然出现半吊铜钱。铜钱递到家丁手上:“辛苦。”

    “不辛苦。”

    家丁回一声,铜钱已塞入怀里。随即,他屁颠颠地进了去,很快又出了来:“真人,已经派人去请家主回来了,委屈您在此地等一会儿。”

    “善哉善哉。”

    老道士欠欠身,对着门站定,闭起眼睛,除了风吹起他的灰色道袍,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已是入了定。

    却是连句话也不肯多说,更别提打听什么佘家的事了。

    那家丁看了会,又进去把这情形告之朱青颜。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总算大门又打了开来:“真人,我家家主回来了,您跟我进来吧。”

    老道士睁开眼,又微微欠身,却是磨磨蹭蹭地低头整理自己的道袍和帽子,没办法,脚站麻了,得缓一下。

    他掸尽袍和帽子上的每一粒灰尘,又轻轻跺着脚,提腿掸净鞋面,直至一尘不染,才跟着家丁进去。把个家丁看得满眼钦佩。

    佘景纯不知何时已从侧门进了宅子,跟朱青颜问清楚了,才在待客的正屋里备下鲜茶,等着那个自称上央真人的老道士过来。

    他听说过上央的名头,也听说过,上央与平阳是胞兄,这俩个都已仙逝。如今又冒出一个上央真人,多半是假冒。他已派人去请铁星蓝了。

    一个不高的人影从堂屋门口走了进来:“善哉善哉,这不是佘尚书佘大人么?”

    佘景纯忽地站起:“国师?”

    对面的人离他几尺远站定,微微仰着头,嘴角含笑:“贫道并非胞弟平阳,乃是上央也。”

    “上央?”

    佘景纯倒抽一口冷气,定睛细看。

    他并未与上央打过交道,不过上央与平阳长得一模一样,他倒是知道的。眼下看着这个上央,气势倒与平阳不同,想来也算不得假话。

    他犹豫道:“上央先生不是也......仙逝了么?”

    “是。人皆有命关,修道之人,若能窥破奥秘,却也不是不能突破......不过,若不是为了我那不肖弟子归来,贫道也不愿露面。还望先生能替我瞒上一二。”

    “啊......是是。”佘景纯回过神,却也有些懵懂,“先生此来......”

    “昨夜神游之时遇见归来,说与佘大人之间有所误会,贫道这才抹下脸面,上门叨扰,还想与大人解释清楚,撤回对归来的诉告。”

    “误会......”

    佘景纯低头呷一口茶,久久不言语。

    自家夫人被鞭打得差点丧命,这会儿轻飘飘一句误会,怎地瞧着像是这个上央也是跟归来串通好的呢?

    不过他们骗银子尚可理解,打朱青颜又是为何?对他们有何好处?要么就是这个归来有此恶癖......但要说骗银子,好像也没骗多少,听他们转述的归来道长的话倒像是替朱红颜和佘非忍出气似的......莫不是非忍跑出去后,与上央搭上了?琇書網

    眼下,还是要弄清楚这个上央,可是真的上央?

    他抬头客气一笑:“先生既来了京城,可曾见过六皇子了?”

    “六遥一直以为我已仙逝,若非情不得已,贫道也不想再惹尘缘。六皇子聪慧温顺,贫道不忍他陪我在灵山蹉跎岁月,故而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后便早早脱身。只望他不要总做躲在翼下的小鸡,而要能替旁人遮风挡雨。若此,贫道也心满意足了。”

    宣六遥沉浸其中,只觉此时已是上央附身,正在谆谆教诲。他垂下眼,满心伤感,也满脸伤怀。倒让佘景纯抛了疑心,随声附和:“是,在下也曾教过六皇子,只觉他性子和善又伶俐,学得又快,本以为他能成为圣上的左膀右臂,可惜呀,却自辞去国师,甘心做一名修真道人......”

    “修道也没什么不好。”

    “是......”

    俩人如官场同僚重逢那般寒喧起来,好在宣六遥经历多少世轮回,官场间的一搭一讪倒也熟络。两人相谈甚欢,佘景纯突然冒出一句:“先生既也修道,想必有些神通。犬子流落在外,遍寻不见,也不知生死,可否烦请先生设法作寻?若能寻回,归来道长之事自然一笔勾销,另有重谢如何?”

    宣六遥身子一仰,拂尘一掸,手指盘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辞,好半晌:“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如何讲?”

    “令公子行踪不定,吉凶相伴。凶者,为时乖运蹇,落魄不堪。吉者,为天人相护,逢凶化吉。此宅中又有一吉一凶、一阴一阳。吉者气弱却已为阴,凶者为阳执掌宅邸。若要令公子回来,天时地利,也需人和。”

    佘景纯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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