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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对你还好


他本推托着,奈何封容醉一只手托在他后背,推得他身不由己地往里走。进了一个厢间,又叫了两个美人作陪,吃吃喝喝、听些小曲。

    宣六遥甚觉无趣,但看封容醉兴致颇高,只得勉强陪着,心里却早已后悔。早知如此,不如在后宅小林子里躺一会儿,也比此时惬意得多。

    酒至半巡,封容醉却将美人皆驱走了,只剩他和宣六遥两个。他也不说为何,只拿指关节在桌上敲敲打打,笃笃有声。

    宣六遥冷眼看着。

    通往里室的门帘动了一动,从里头走出一人,竟是宣四年。

    宣四年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走至桌边坐下:“听说你又成了闲人?”

    “是。”

    “高兴?难过?”

    “本就一闲人......你俩,又交好了?”

    俩人只是笑笑,各自呷酒,也不言语。

    宣六遥看着他俩,疑惑道:“找我只为喝闷酒?”

    宣四年横了封容醉一眼。封容醉起身,屋里屋外有意无意地探过,小心关上门才坐回来,竟是像要商量大事一般。

    宣六遥心内打鼓,莫不是宣四年夺位之心未死吧?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手背上。

    宣四年从未对他有过如此亲近举动,宣六遥顿觉大事不妙。

    果然,宣四年凑近他:“六弟。你安定边塞有功,圣上不但不嘉奖于你,反夺了你的封号,这口气,你能忍下?”

    “能。”

    “当年你若助我们成事,此时早已扬眉吐气,又何必如此憋屈?”

    宣六遥略略冷了脸:“四皇兄,天下乌鸦一般黑,圣上最起码还能留我一条命,若是四皇兄,哼......”

    宣四年的手僵了一僵。

    他抽开手去,低着头闷了一口酒。

    封容醉瞄瞄这个,瞄瞄那个,想起他俩之间隔了一个桂无苔,怕早已结下仇怨。但想来想去,这仇是自己让他俩结下,也只有自己能作和事佬:“皇殿下,兰王性子虽硬,却也光明磊落,比起那个肚肠有九千八百转的圣上要好得多。”

    “你整日浪荡在外,又知这些宫廷秘事了?”宣六遥没好声地回了一句。

    封容醉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也是厚脸皮人,须臾间便又油嘴滑舌起来:“可不是?别看我屁事不干,我知道的事可不比你少。我跟你说,圣上已经打算铲除你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春秋大梦?”

    “可别胡说。”宣六遥一惊。

    “你这次去了西北,一举拿下苏四海,却又将他放跑。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你木王是扮猪吃老虎,都在圣上面前夸赞你骁勇善战、治军有术,又有人说你是等着与苏四海联手,意图谋反......你自己说吧,圣上会如何对你?”

    “我......圣上忌惮就算是真的,铲除一说,你却是捕风捉影了。”

    “还不信......我劝你这些日子放根木头在被窝里,看看哪天早上会不会断成两半。哦,还有别的死法,毕竟木王府里有不少圣上的人,想下点毒也是举手之劳。”

    “危言耸听。”

    “不见棺材不掉泪。”

    仨人又闷闷喝了一阵酒。

    宣四年酒盅一放,站起身:“既然此事谈不拢,那就算了。”

    封容醉讶异地抬头看他,憋了一会说道:“不是说好一定要让皇殿下答应嘛?”

    “答应有什么用,临了又坏事情。”

    他还记挂着上次他与苏四海意图篡位却被宣六遥搅和了的事。

    可这种大事,岂能如生意一般谈不拢就一拍两散?

    封容醉左手拉住宣四年,右手按着宣六遥:“兰王为何不把实情说出?”

    宣四年瞥了瞥宣六遥:“我怕他把我们都卖了。”

    阴阳怪气地。

    宣六遥只当没听见,才不替自己辩解。信任这东西,越表白越显心虚。

    倒是封容醉在替他辩白:“皇殿下不会的,他那么傻......不,他扮猪....他本就是猪......反正我不信皇殿下会出卖我们。”

    急赤白脸的,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不知谁笑了一声,仨人的神情皆缓和了下来。

    宣四年重又坐下,脚下被踢了一脚。他看看封容醉,下定决心似地,跟宣六遥说道:“封愁初......与我母后有私交。圣上在他面前说漏了嘴,他正在设计除你。”

    字字清晰。

    宣六遥抬眼看他,宣四年的眼神毫不躲闪。

    “圣上打算如何除去我?”

    “用安插在你府中的人刺杀或下毒。”

    “这可真是......”宣六遥苦笑一下,“防不胜防。这么说来,观里我是住不得了?”

    “你得一切如常,若有异常,圣上就会疑心封宰相。只不过是得事事小心.......但你不想永远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吧?想想,你还有东宫皇太后,还有儿子。你若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怎样?”

    宣六遥半晌不出声,半空的酒杯在他掌心里磨来转去,迟迟下不了决心。

    宣四年失望地吐了一口气:“就知道你优柔寡断......可真是一头猪,待宰的命。”

    “我在想,”宣六遥望着他的眼睛,“你们要怎么做?”

    宣四年和封容醉对视一眼,又看向他:“你愿意了?”

    “还打算逼他禅位?”他反问道。

    “不。直接弄死。他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

    “然后呢?长皇子快要成年了吧?”

    “正因如此,我们得早些动手,有封愁初在朝堂全力配合,到时把皇位一举夺下。”宣四年的眼里带着赤裸裸的野心和贪婪。

    宣六遥想起了白溪山,那个在黑夜中行走的一身正气的青年。若封容醉此时还在贩婴,宣四年还会去执著地解救么?

    他有些伤感,放下酒盅,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篡位之事,从古至今并非没有成者,但每次都会流血,流很多血,牺牲很多人,甚至自己、亲人。四皇兄,你如今也贵为亲王,非得如此么?”

    宣四年的脸色有些冷:“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已说开,谁也别想脱身。若不然,除非你俩都死了,我怕是不能安心,更思虑夜长梦多。又或你俩把我杀了,此事便到此为止。”

    屋内寂然无声。

    只听着外头喧声瀼瀼,似远似近。

    宣六遥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妖术。”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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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初春,乍暖还寒。

    宣六遥到达晚晴宫时,傅飞燕正带着宣斯玉在院子里玩耍。

    宣斯玉已经三岁,长得粉雕玉琢,两条小短腿迈得像风火轮,满院子得不停歇。傅飞燕却将近六十,白发苍苍,尽显老态,好在精神头不错,只在孙儿后边赶得气喘吁吁。

    宣斯玉奔跑间看到宣六遥进来,立时刹住脚步楞楞地看他,他觉着这位在他眼里显得很高大的男子似乎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傻楞楞的模样让人心喜,宣六遥蹲下身伸出两臂,示意宣斯玉过来。

    宣斯玉终于想起,这是他爹爹。

    他欢叫一声,咻地扑进宣六遥怀里,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差点把宣六遥撞翻在地。拥在怀里的小家伙热腾腾、鲜嫩嫩,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奶香,欢笑声清脆悦耳。

    那一瞬间,宣六遥想起了小时的胡不宜。

    一股泪水猝不及防地涌向眼眶。

    他掩饰地抱起宣斯玉,把他高高举起,放下,举起......他现在的体格,举个小小的儿子还是轻而易举。

    宣斯玉开心得手舞足蹈。

    末了,宣六遥用力把他抱住,狠狠地亲了一下。才放回地上,由宫人们陪着,自己去问候傅飞燕。

    傅飞燕已经知道他被贬的事情,也早已发过了火,暂下也无计可施。

    俩人在屋内坐下,一时间相对无语。

    傅飞燕发现他似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仍未释怀,劝慰道:“算了,等过些日子圣上的气消了,或许又封回来了。”

    她从前凡事计较得很。

    宣六遥有些惊讶,却见傅飞燕的眼下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母后老了,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计较。只是他烦扰的并非此事,而是宣四年和封容醉要他做的事。

    他们已经商定,三月时,皇家会在后山举办一次围猎,宣五尧和长皇子都在,宣四年和宣六遥,一些重臣子弟也会受邀前往,到时宣六遥使法术唤出狂风暴雨,他们趁乱先将长皇子除去,而宣五尧必然受惊受凉,他们会安排在汤药里加些添料,以助宣五尧早日殡天。

    殡天之前,封愁初会让宣五尧写下让宣四年继位的遗诏。

    宣六遥要做的,只要呼唤一场风雨,其他的由他们来做。待宣四年登基后,将赐宣六遥永钦亲王,除谋逆外,谁也无法剥夺他的身份和封地。

    而即便事败,谁也不会想到这场风雨是他唤来,更无真凭实据,他断然可以置身事外。

    听起来,是个大便宜。

    可宣六遥觉着,自己这么做了,和平阳这个大奸臣有何不同?都是以术来操控旁人的人生,那这术,便真的成了邪术。而他一个上仙,怎么使邪术?他将会堕入歪门邪道,再不能回到仙界。

    回不回仙界倒也罢了。

    只是他实在不想让他的术成为邪术、他的道成为邪道。

    这些他也不能跟傅飞燕讲,只苦笑着点点头,又看到屋内摆了好些鲜果,随口问道:“他们对你可还好?”

    他们,自然是梅紫青、宣五尧他们。

    傅飞燕点点头:“这些都是皇后送来的。”

    她知晓皇后封玳瑶的秘密,封玳瑶总要巴结着她。

    她又说:“你还记得,你那个弟子糟蹋了她身边侍女的事?”

    “怎么,出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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