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终末的继承者（六）

雪在下降，降到一半就化了，村民在熊灵的带领下往极北走，尽管走得很远，但地表的温度仿佛一天比一天高，空气燥热，就连雪花也不愿呆在这里。
  恶魔的势力一天天壮大，地狱族打算在北方安家，据说烙印山那一带都快热成火山了。
  众人们挤在帐篷里，听托巴斯讲坡德洛特英雄的故事。
  他一下子模仿英雄王的语气，说道：“害怕联合，这是盟军失败的原因，而我们不会，熊灵是我们的朋友，他们的领地分别占据全大陆四座最高峰的三座，雪鹰峰，冰狼峰，冰熊峰，我们的朋友可能是大陆上最强壮的种族，每个熊灵部落都会通宵一种动物的灵性，雪鹰，冰狼，冰熊，还有很多未知的动物成为熊灵的忠实朋友。”
  他又一下子模仿帝王的脾气，说道：“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你根本不懂，恶魔军团为什么会入侵冰原，你的先祖也一定没有考虑过同样的问题，敌人为什么要和熊灵争夺这块贫瘠之地，如果只是想让领土变得更多一些，恶魔也不会选择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的冰原。”
  他还模仿出商人的刻薄：“恶魔不好惹，熊灵也不好惹，人们常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我想的却是食物，食物在北方是相当稀缺的，价值就等于黄金，一旦贫瘠的土地种不出更多的粮食，人类就只有等着饿死，所以，拿武器和熊灵交换食物是最好的选择。”
  到最后，他甚至模仿出吟游诗人的开场语：“在贫陋的雪山娶得这样高贵的女子是何等幸福！度着安乐的生活，真是天从人愿，因为他能在卑微之中选拔贤能，又成为了王，人人称赞他的真知灼见，这位王确是世间罕见的。”
  大家都被托巴斯的模仿本领折服，如果没有他，这趟旅程就走不下去似的。
  米恩每次都是埋着头躲在最后的那一个，完全融入不了这个群体，当大家都为托巴斯的演说鼓掌时，他的脸上就露出厌恶之情。
  米恩开始讨厌托巴斯，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托巴斯。
  迁移队伍离海伯利安还有九百多公里，队伍里有不少老人支持不住严寒，倒下了。
  托巴斯提议为他们举行葬礼，不知什么时候，他俨然成为这队伍的首领。
  大家齐心协力挖出雪坑，下葬后，在雪堆上插上图腾，生活在莫利艾的生物只要看到图腾，就不会主动打扰安息的灵魂。
  就这样，坟墓越来越多，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以至于每走几步就会出现一个新坟墓。
  托巴斯异常坚强地给足信心：“坡德洛特人从不放弃希望！”
  他就是希望的光，是坡德洛特人的未来。
  每到晚上，米恩就会在篝火旁想一件事，他的体质明明这么弱，为什么没被冻死？难道上天是想让他活下来见证发生在托巴斯身上的奇迹？
  这恐怕比死亡更加难以忍受。
  ‘苏醒吧，请勿欺骗自己，把你的感情宣发出来。’
  ‘害怕不是你个人的事，难道托巴斯就不会害怕吗？’
  ‘诅咒自己，好，你真的要来一下吗？’
  ‘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离真正的家已越来越近。’
  每到晚上就会有数不尽的噩梦纠缠米恩，梦中，总会出现同样的虚空，什么都没有，无尽的黑暗，只有一个思想在虚空中徘徊，这个思想仿佛是他自己的，又仿佛是别人的。
  不知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坡德洛特人终于在托巴斯的带领下突破重重困难，见到了海伯利安。
  海伯利安，世上最坚固的壁垒，当坡德洛特人见到它的全貌，都激动地流下眼泪，仿佛只要进入壁垒就能获救似的。
  一个完全陌生的冰世界！无法描述那一时刻震撼内心的激动，宁静的色彩，那色彩源于天空的极光。
  纵使以前来过这里，或者是从故事里听到过的，白雪皑皑的冰世界对视觉造成了超越想象的冲击。
  这里共同居住着熊灵和矮人，巨大的魔像为城门侍者，立在两旁，仿佛两位刀枪不入的管家。
  由于工匠的加持，城里配备最坚固的铠甲和最锐利的冷兵器，同时配合先进的魔像技术，使海伯利安成为最坚固的壁垒实至名归。
  这里同时也住着世上最勇敢的北方王。
  坡德洛特人进入大酒馆，接见了这位王。
  大酒馆里到处都是漂浮的薄雾和蒸发留下的热气，中央是一条宽约百米的长廊，两边竖着两排低矮宽阔的冰架，冰雾和迷霭在冰架周围旋绕，同时冒出香浓的热气，上边悬挂着烤肉、烤肠、烤熟的腿，全都油光发亮，热气腾腾。
  再往外的两排也是冰架，只不过这两排冰架上挂着的不是食物，而是些锋利的武器，明晃晃且泛着黄光。
  从外面吹进一阵阵风燃烧着酒香和肉香，冰冻的木梯多达五六百阶，每一层都有牙齿形状的烛台。
  酒馆里聚集着二三百人，他们的身体是多么强壮和结实，男的女的都一样，就好像是在一倍重力下长大的。

  他们全都穿着同样的白色兽皮，也有不少人戴着牛角盔或者干脆把自己脱个精光，每双脚都在石头一样坚硬的木板上踩着，每张脸都是宽大扁平的，扁塌塌的鼻子，肌肤在火光的作用下苍白地像是得了白化病，棕色的双眸闪闪发亮，有的盯着门口看，剩下的全都看着中央走廊，走廊上正上演一场精彩的搏斗。
  两位勇士在地板上扭作一团，肌肉紧紧贴在一起，一个人用手托住另一个人的下巴，另一个人用腿锁住对方的喉咙，这个姿势已经维持很久了。
  某些喜欢喝倒彩的把酒泼到火盆里，爆裂的花火撒在两个人的肉体上，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仿佛受到了激励，一下子就把另一个人举过头顶，那姿势显然代表胜利。
  米恩看到这里全是野人，哪敢走进去。
  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大酒馆的气氛到了高潮，大家唱起了歌，歌声越唱越震撼。
  “真正的勇者呀，你在哪里？你就在这里！你是孩子们的榜样，是英灵殿的守护神，从东银背到西银背都有你的名字，我们把你的名字刻在冰上，从小就学会和你一样战斗；人类从你们的图腾中学会战斗，这个正确历史的指引者啊，注定在冰原之中所向匹敌！”
  两侧的看客全都起身，把剩下的酒一同泼向火盆，那中央走廊里的勇士把另一位勇士从头顶上放下来，两个人也肩并肩唱着歌。
  托巴斯的眼眶被雄性的肌肉撼动了，现在所有人都要脱掉衣服，朝最里面的壁龛致敬。
  大家刚进来的时候看不清走廊的尽头是什么，而现在他们总算是看见了。
  大酒馆由二十三根梁柱支撑着，最里面的那两根是冰柱，往里走便是由杂纹乌木拼起的圆形壁龛，壁龛右侧有一段阶梯，一排巧夺天工的冰块夹道而立，壁龛上方往外突出，像是一个木制华盖，在往左边一点有一个讲道坛，讲道坛上有一个人，那人从半是冰窟半是宫殿的地方朝中央走廊缓缓走下来。
  他就是北方王。
  当大家都见到这位王时，全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一个老人，穿着长长的兽衣，眼睛似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够盯着天上的火盆看。
  他实在是太老了，头发尽白，留着长长的胡须，犹如一个年高德勋的长者。
  附近有人朝底下呐喊那两位勇士的名字，老人的面孔一下子就有了活力，忽然从定神状态中醒来。
  北方王朝前跪下，就像国王跪拜他的子民，他把兽袍从身上脱下，露出惊骇世俗的肩胛骨架：“我在想，是时候和恶魔军团开战了！”
  “敌人怕冷，更怕自由！”
  “让熊灵们打开通向英灵殿堂的门吧，我们死后也会去那里喝酒！”
  “我们喜欢战斗，再也坐不住了，我们绝不要和坡德洛特帝国那样，手里的武器是为迎接敌人准备的。”
  “还等什么呢？恶魔军团玷污天使，屠杀人类，驯服娜迦，烧毁世界树，难道还要看着他们站在海伯利安城墙之下吗？”
  “对！要主动出击！我迫不及待想要进入英灵殿堂！”
  很久没有听到如此热血沸腾的声音了，上一次听到类似的口号还是坡德洛特教士的宣讲，托巴斯一下就爱上这里，而北方王也决定进一步了解坡德洛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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