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出走

人如果不爆发起来，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能究竟有多大。

        待苏以信和谈纪瑶追到公墓园出口的时候，苏以素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空荡荡的边郊小道纵横交错，但无论哪一个方向都没有苏以素的影子。

        苏以信不由得担忧起来。

        谈纪瑶心中充满了愧疚，黯然道：“苏以信，你快去找她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苏以信回过头犹豫地望了她一眼，但对苏以素的担心终究压过了对谈纪瑶的愧欠，终究还是点点头，“那你小心一点。”

        谈纪瑶愣愣地望着匆匆离去的苏以信，眼眸蓦地又有了湿气。

        她这一辈子，彻彻底底地输了……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苏以信急匆匆地游走在每一条苏以素可能走过的街道，手里拿着手机不断地拨打着她的号码，而听筒里声声传来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让他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他不应该告诉苏以素这些事情的，不应该的……

        可是，纵然是万分悔恨，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

        如今我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苏以素平安无事。

        “苏以素！你在哪里！！”盲目地冲着街道大喊一声，苏以信眼里充满了无助，与其说是呼喊，倒不如说是在发泄心中的不安。

        “苏以素！！”

        空旷的街道回旋着他嘹亮的声音，可是，回答他的，除了沉寂，还是沉寂。

        寒冷的风呼呼地吹过，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凛冽的冬天。

        双手无力地垂着，苏以信沉沉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久久地发着呆。

        人海茫茫。要去哪儿找？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里忽然传进来一条新短信，苏以信一个激灵，连忙拿起一看。果然是苏以素发过来的。

        “苏以信，我回学校去了。别来找我，让我冷静几天，过年前我会回去的。”

        看到短信的内容，苏以信总算又忧又喜地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那就让她冷静几天吧，或许，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不过，苏以素并没有真的回到学校。

        春运的人潮齐齐地涌进汽车总站，就连通往车站的街道都已经严重堵塞，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望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的人头像是夜晚出行的沙蟹一样，密集地可怕。

        苏以素无神地站在车站前偌大的广场上，平时空荡荡的广场此时已经被如海的人潮覆盖，她随着慢慢蠕动的人流一点一点地前进，完全不知道这道人潮往哪个方向移动。

        将自己淹没在人山人海的潮流中。与那些陌生面孔擦肩而过，做整个世界的路人甲，是不是就可以忽略自己的真实身份？

        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喧嚣，然而苏以信那句令人心死绝望的话却还在清晰地回响着，挥之不去，“苏以素，你和谈纪瑶一样……姓谈……沈秀蝶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为什么？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苏以素在心里声声尖叫着。脸庞充满了绝望。

        她那样恨之入骨的谈纪瑶，怎么会变成她的亲生妹妹？

        那样疼她爱她的阿爸阿妈，原来只是姨丈姨母？

        还有苏以信……

        头部忽然又剧烈地痛起来，她痛苦地捂着头，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叫人绝望的事情。

        然而脑海里飞快地闪过的全都是他们一家人曾经那样温馨的画面，如狂潮。似漩涡，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志。

        “苏以信……”

        晕倒那那一瞬间，苏以信那样臭臭的却又沉溺的脸庞蓦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她的哥哥吧……

        人群中刹那间骚动起来，嘈杂的街道上响起一声焦急的声音，“快！有人晕倒了！”

        “啊……这……这怎么是好？这么拥挤……也送不出去啊……”

        “大家让一让！请让一让！有人晕倒了！”几个热心的中年男人当机立断组织起来。呼吁大家往里再挤一挤。

        好在苏以素只是站在广场上，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也靠近外面的街道边，挤出一条路来也勉强可以。在那几个中年男人的呼声中，异常拥挤的街道终于慢慢地开出一条半人宽的小路，直通广场外街道旁的店铺。

        一个大叔侧着身子艰难地将苏以素背到外面，远离的拥挤的人群，空气也顿时清新了了许多。

        “姑娘，醒醒，醒醒……”

        恍恍惚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喊着自己，苏以素终于幽幽地睁开眼睛，眼前那张欣喜的脸庞却那么陌生。

        她不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那个中年男人却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见到她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姑娘，你总算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车站人太多，一时之间根本就出不去。”

        听着那中年男人说的话，苏以素这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艰难着用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连声谢道：“叔叔，谢谢你……”

        那个中年男人连连摆手，“嘿，谢什么呢，举手之劳。”

        抬眸望了望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苏以素心里愧疚万分，“只是，叔叔……耽搁你买票了……这么多人……挤不进去了吧……”

        那个中年男人顺着苏以素的目光回头望了望，不自觉地笑出声来，“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是要来买票的，只是我表弟落下了点挺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才送过来给他。”

        千辛万苦挤着这样根本看不到缝隙的人潮，只为了给表弟送东西……那是……很浓厚的感情吧……

        苏以素怔了一下，望着一脸笑意的中年男人忽然不知道是何滋味。

        “姑娘，你要去哪儿”

        听到这话，苏以素不由得又是一愣。

        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她已经不知道要回去哪里了……

        天大地大。哪里才是她的家？

        她黯然垂下眼眸，嚅嚅道：“我……不知道……”

        “你……”那中年男人有些诧异，皱着眉疑惑地望着她，心里琢磨着这姑娘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沉痛的打击。

        苏以素在这时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已然露出淡淡的笑，“叔叔，我要回去了。叔叔再见。”

        那中年男人顿时又是一愣，“姑娘，你这状态……似乎不太好……你确定你能走吗？”

        “叔叔，我没事的，我只是……只是有人群密集恐惧症。”

        为了让那中年男人放心，苏以素只好随意瞎掰了一个理由。

        “好吧……”那中年男人只得叹口气，“姑娘，不管你去哪儿。都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凡事放宽心。”

        苏以素有些动容，连忙低下头去。生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

        连一个陌生人都可以这样关怀之至，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人生？

        只是……

        无法面对罢了。

        告别了那中年男人后，苏以素一路沿着街道边走了很远很远才坐上一辆公交车，完全不管它要驶向何处。

        难过的时候，踏上一辆公交，从起点坐到终点，一路慢慢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那样会不会好过一点？

        大冬天，车内依然开着空调，重重的围巾也挡不住不断从脖子间挤进来的冷气，苏以素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立刻这里，苏以素，离开这里。

        离开所有你认识的城市。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生活，不和任何人谈起你的过往。

        心里有道强烈的声音一直在催促着自己，像是上瘾的毒.药，挥不去。戒不掉，越演愈烈。

        苏以素怔怔地望着窗外并不熟悉的街道，双手蓦地攥紧了衣角。

        2014年一月二十六日。农历年廿六。

        苏以信坐在空荡而冷清的家中，不安地一遍遍拨打着苏以素的号码。

        自从那条短信过后，苏以素当真没有了音讯。

        从来不接他的电话，也从来不回他的短信，可是，手机却一直保持着通畅。

        说好了要回来过年的呢……

        苏以信紧紧地攥着手机，眼眸渐渐沉了下去。

        这个家……真的彻底散了……

        犹豫了一下，他拨通了李意的号码。

        虽然知道通过李意找到苏以素的机会微乎其微，可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年关的氛围越来越浓烈，听筒里伴随着李意的声音传来声声热闹的鞭炮声，“喂？苏以信？”

        “是我……很抱歉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我想问问……这段时间我妹妹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以素？没有啊……放了假她就匆匆忙忙地回家去了，也不说什么，第二天我也回家了，没跟她联系过。以素她……怎么了吗？”

        “噢，前些天她说要回学校……我就想问问她到底回没回，这丫头，老是骗人……”苏以信失望地垂下眼眸，又怕李意担心，只好随便找个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李意不疑有他，笑道：“以素说回去了就是回去了，怎么会骗你们呢？”

        “谁知道呢？好吧，我也没什么事，先挂了，待会被她知道又得嚷嚷了。”

        没等李意反应过来，苏以信就挂了电话。

        他捂着脸，无助地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怕一时忍不住在李意面前露了馅。

        苏以素……如果你没感应到……至少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好吗？

        不要让我担心……

        苏以素……我们……还是兄妹……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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